章籬的話很紮心,仿佛夏投成了個人形炸彈。


    這讓夏投沮喪無比,低頭坐在椅子裏,整個人的精神都蔫了下來。


    “對不起,我太心急了,沒想到可能會連累到你們這一層。”


    他埋著頭說話,右手摳著左手手指頭。


    他很聰明,不需要章籬把話說透,心裏有數,這根本不單單是他個人的安全問題。


    原本教官帶新兵出營參加任務,都是對付情況已知、風險不大的詭怪。


    可一旦帶上夏投,情況就會變得複雜。


    因為他是遁天之刑的目標人物,沒人能預料到,遁天之刑下一次針對他的行動會在什麽時候,以什麽形式出現。


    所以這根本沒有辦法防備,而高階特職也不可能像保姆一樣成天跟著保護。


    一旦遁天之刑的襲擊真的發生,針對新兵的普通任務就會變成生死考驗。


    屆時不光夏投自己,所有跟他一起的人,從新兵到教官,都會被波及。


    畢竟那是戰場,是瘋子和變態的報複。


    “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是換一個角度,你到後方基地工作,同樣是以特職的身份,為抵禦詭異入侵做出貢獻,而且保證你自身的安全,也能讓你時刻身處戰鬥第一線的父母心安,也是一種變相的支持。”


    盡管是官麵上的話,但章籬盡量表現的真誠而樸實,避免孩子對哨塔係統生怨。


    如果可以,哨塔怎麽會拒絕一個一腔熱血的年輕人呢?可是實在沒有辦法。


    “其實後勤工作也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和輕鬆,這樣,今天我破例帶你出去一下,讓你看看後勤都是做什麽的。”


    “我不去。”夏投直接拒絕。


    他其實不是想鬧情緒,可是內心實在太失落了,他需要時間冷靜一下,沒有那麽快接受去做後勤的命運。


    結果章籬把顧平的死亡調查報告推到他麵前,問:


    “是去顧平家,把之前許多遺漏的地方補全,這你也不願意嗎?”


    夏投聽到顧平的名字才抬起頭,但是還沒有重視,隻隨意地問:


    “還能有什麽遺漏?”


    章籬不由苦笑,笑容惆悵傷感:“在你心裏,顧平是一個什麽樣的形象?”


    夏投沒讀過顧平的日記,其實給他讀他也不會認識裏麵的文字,所以在他心裏,顧平就隻是詭怪案件的一個受害者。


    “談不上什麽形象,我隻知道他是我同學,高二轉來我們班,有點孤僻有點內向,就這樣。”


    夏投盡量答的詳細了,但還是聽見對麵傳來一聲歎息。


    “他不是什麽孤僻的怪人,他是你的前輩,十年資深特職。”


    “?!!!”


    在夏投震驚又疑問的注視之下,章籬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遞給夏投看。


    “這個是我,隊伍裏最瘦的就是他,這是06年初,他決定提交退職申請的時候,我們一個小隊跟他一起拍的合照。”


    照片上人很多,男男女女的一大群,穿著特職成員的統一作戰服,他們大部分年齡都在三四十歲之間,看起來是一群成熟穩重的成年人。


    可是在這群人的簇擁中間,卻是一張年輕到近乎稚嫩的臉。


    也因為過於年輕,以至於他的臉出現在正中感覺都有些突兀。


    “我的天……”沒想到顧平會是特職,夏投半張嘴,無法壓抑心中的震撼。


    他以為他有一對身為特職的父母已經夠特殊了,卻沒想到,那個匆匆照過幾麵,連臉都沒有真正記住的奇怪同學,居然已經是十年資深特職。


    “不對,他才十九歲,十年特職的話,難道他九歲就成為特職了?”


    震驚過後,夏投注意到了更不可思議的細節。


    章籬點點頭。


    “是,他九歲就入職了。”


    “他是極其罕見的天賦者,不僅能控製溫度和火焰,而且對至今無法精確破譯的古代僟語有著與生俱來的理解能力。”


    “其實我們一開始隻是重點觀察他,打算等他至少十四歲再考慮入職,可是他的家人卻支持他立刻入職,隻要給他們一百萬就行。”


    聽到這裏,夏投的心情從震驚一瞬轉為憤怒。


    “什麽玩意啊?!”


    他拍案而起,對顧平家人直接有了明確的印象。


    唯利是圖,不擇手段,毫無人性與親情可言。


    “所以你們真就給那一百萬,然後征用了一個九歲的小孩子?”


    連番質問,看得出夏投對哨塔的偉大形象正在動搖。


    “你別激動。”


    章籬擺擺手,讓他冷靜一點。


    “不是我們一定要征用一個孩子,而是當時以他家庭那種情況,我們不帶走顧平,他們轉手就可能把顧平賣給其他勢力。”


    “十幾年前遁天之刑還不顯眼,但依然有的是數不清的私營組織,它們有的隻是單純利用非凡能力賺錢,有的卻是真的在危害社會。”


    “而顧平這種稀有的天賦者,一旦消息走漏,立刻就會成為多方勢力的爭奪目標。那種情況下,換你是決策者,你會冒險等顧平長大再爭取嗎?”


    事情往往都是有多麵性的,人不能隻看自己想看的那一麵。


    夏投這時突然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當下冷靜了不少。


    他想了想,於是表情嚴肅問道:


    “那,我們什麽時候去顧平家?”


    ……


    夜晚,k大,大一新生宿舍。


    時非剛剛接到了一個電話,現在心情有點複雜。


    打電話給他的是孫天繁,人在k大後門的小吃街,想見他一麵。


    這個電話來的十分意外,搞得時非都後悔把電話號碼給他了。


    “這麽晚還出去?聽說今天就會有學生會查寢的。”幾個室友拎著捅從澡堂迴來,忍不住詫異和提醒。


    新宿舍除了時非還有三個人,三個室友都是今天剛照麵的,人都沒什麽毛病可挑,而且還蠻關心人的。


    時非對他們笑了笑,說:“給我把陽台門窗留著就行,鎖門了我就翻進來。”


    說完這句,他就在樓道熄燈的前十分鍾離開了宿舍樓。


    而室友們麵麵相覷,然後一同盯著六層樓的窗戶,全都陷入了深思。


    學校後門小吃街,時非一出門就見到了煥然一新的孫天繁。


    之前火車到站的時候,時非走的幹脆,沒有管他如何脫身,不過以孫天繁的精明,這點小事根本難不倒。


    “我讓鳳翹翹先跑,邊跑邊大叫有詭,果然所有特職一下子都衝他去了,而且這老小子看著虛,跑步是真溜,把一個特職急的當場動用能力,淩空幾丈飛過去抓他,結果車站就炸開了,那場麵,哈哈哈。”


    一家露天燒烤攤上,孫天繁給時非和自己都倒了杯酒,饒有興致地說起自己脫身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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