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被……被跳樓的人砸中……是這樣的……”


    夏投還沒有死,最後一點意識彌留,艱難而沙啞地說道。


    頭部的裂口從右側額頭往下延伸,右眼眼眶爆裂,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裏脫出。


    而他隻是說了一句話,血就開始瘋狂地從他眼睛、鼻孔、耳朵和嘴裏湧出來。


    不一會,鮮紅浸透了他全身,從他身下的每一個縫隙裏湧出來,在台階上漫開,淌到下一階、又下一階……


    “沒事,迴房間就會好的。”時非對他露出個若無其事的微笑,想讓他安心。


    說完他伸手去捧夏投的身體。


    除了用捧的,像捧一堆用雪花堆起來的、易碎的雪人那樣小心,時非其實都不知道該怎麽移動夏投。


    夏投是被當頭砸中的,沒有一點偏離,這讓他從脊柱到腿骨,都完全的斷裂和扭曲了。


    他這副慘烈的模樣,如果換做時非之外的其他人,恐怕連看一眼都不敢,更別說嚐試移動他。


    “啊!別動我!疼!我疼!”夏投忽然淒慘地叫起來,盡管已經瀕死,人體對疼痛的感知仍然存在。


    夏投的慘叫聲任誰聽了都要心髒顫抖,可是卻絲毫影響不到時非。


    時非動作極盡小心,每一個動作都竭力避免夏投傷勢加重,但這份小心之外,是一種絕無商量餘地的強硬。


    這讓夏投生不如死,眼淚和著大股的鮮血從眼眶裏湧出來。


    “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但是算了,別管我了,拿著校卡走!走——!”


    他全身除了嘴巴,幾乎沒有別的地方能動,即使聲嘶力竭,發出來的聲音其實也很微弱。


    “別這麽嬌氣,都說迴房間就會好了。”時非終於把夏投的身體完全捧起來,穩穩抱在手裏,目光掃視黑暗的同時,用不高興的口吻埋怨了一句。


    對夏投這種性格的人,激將法會比安慰鼓勵的話有用。


    “嬌氣你大爺,老子快死了……”夏投果然是不服氣的,好像很努力地掙了一下。


    不過旋即整個身體又完全無力了,虛弱耷拉在時非手臂上。


    “對不起啊……當初……我隻知道你住院,活下來……肯定遭了大罪……但是沒有想到過……這麽受罪啊……”


    生不如死。


    身體的骨頭被壓斷,內髒被砸的破裂,鋪天蓋地的痛苦,一波比一波更狠,這種滋味真的生不如死。


    這一刻,夏投甚至希望死亡快點到來。


    真是一秒都不想熬了,哪怕知道迴房間就能好起來,可是每一秒都像一年一樣漫長,何況這裏離操場還那麽遠,根本撐不到那時候……


    “知道我出院後為什麽就不搭理你了嗎?”感覺到夏投的生命力在飛快消退,時非忽然問了這樣一句。


    然後不等夏投給反應,他又自問自答道:“其實我也不想的,可如果不跟你劃清界限,我可能會被殺。”


    “什麽?!”瀕死中的夏投渾身一震,原本閉上的眼睛奮力睜開。


    當初時非忽然疏遠他,本就是他心裏的一個結,隻是時非說要專注學習,他也就無奈接受,沒好意思追究下去。


    可現在時非卻說那是迫不得已,不那麽做就會被殺……怎麽可能?


    他隻是個普通高中生,時非也是,他們兩個在一塊,也就是打球、看漫畫、玩遊戲,充其量就是影響點學習成績而已,又不是要做什麽顛覆世界的大事。


    誰會跑來幹涉?而且要用上殺人這麽極端的威脅方式?


    無法理解的謎團出現在夏投的腦子裏,那是他博覽各種懸疑書籍和漫畫後,也不敢想象的巨大謎團。


    可是他奮力睜大眼,等著時非給他說答案,時非卻不說話了。


    “你說話啊,到底怎麽迴事?”迫切想知道答案,夏投甚至連說話都清晰有力了一些。


    他像一條魚,完全被時非拋出來的鉤子勾住了,為了搞清楚鉤子上麵到底掛了什麽餌,他死也要撐下去。


    然而時非卻說了聲:“噓。”


    別人對待瀕死的朋友,都是哭著喊著求對方別死別睡,可時非拋了個鉤子就翻臉,直接讓夏投閉嘴。


    夏投於是真閉嘴了,隻努力撐住意識,奮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在他們不遠處的黑暗中,有東西在動。


    那東西一半隱沒在教學樓的漆黑裏,一半暴露在操場路燈模糊的光裏。


    “咯吱……嘎啦……嘎啦啦……”


    骨節摩擦掙動,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不斷響起,即使不去看,也能想象出猙獰的怪物在地上扭曲、掙動、爬行……


    時非警惕著,對峙著,謹慎小心地往後退。


    這東西就是剛才從天而降,將夏投砸成重傷的罪魁禍首。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陰魂不散的顧平了。


    他從上麵砸下來,不光把夏投砸成了重傷,好像把自己也砸懵逼了。


    在一陣嘎啦啦的骨節掙動聲後,顧平似乎站了起來,扭曲變形的身體依然一半在漆黑裏,一半在陰影裏。


    現場光線不足,看不清顧平具體的形貌,隻能看見一個詭異陰森的人形輪廓。


    時非不想驚動他,腳下幾乎無聲,一步步小心地後退遠離。


    期間,顧平的身形輪廓會突然嘎啦一聲,猛地朝某個方向扭動探出,同時陰冷徹骨的寒意,伴隨著濃烈的腐臭氣味撲麵而來。


    這要換做其他人,早就嚇得尖叫狂奔了。


    但是時非一直鎮定,像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那樣無聲撤退。


    這種平穩發揮取得了效果,一直到退出百米,也沒有驚動到顧平。


    不過夏投的情況不能再拖了,畢竟謎團和鉤子隻能鉤起他求生的意誌力,但意誌力,仍要靠肉體的機能去支撐。


    時非開始奔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朝操場奔跑。


    而在他跑起來的時候,身後立刻一陣陰風唿嘯,腐臭的氣味也像幽魂一樣纏了上來。


    此時的操場上,除了蘇盼和王河不在,其餘五人一個都沒走,都在等待時非和夏投。


    在時非迴來之前,這裏其實發生過一場苦戰。


    原來薛靖出來之後不久,顧七七也順利被趙五六接應到,隻是令人措手不及的是,趙五六的冒牌貨竟也追了出來。


    而冒牌貨在與真正的趙五六麵對麵後,直接就原形畢露了。


    在虛構的人皮之下,是一隻完全沒有皮膚,仿若剝了皮的人形的怪物。


    麵對這樣的怪物,趙五六這個曾被嚇尿過的爺們兒沒慫,仗著自己一米八六的大個子,衝上去就是幹。


    “跑!跑啊!迴房間去!”


    趙五六奮力拖住怪物,對一路艱難逃出來,手腳都已經鮮血淋漓的顧七七大喊。


    可顧七七沒有走,迴頭扔給趙五六一張校卡。“用校卡砸它,比拳頭有用!”


    說著,顧七七也雙手攥著校卡,用校卡的角去砸怪物的頭。


    從教室逃出來的一路,她兩次被這怪物追上,期間校卡的作用已經充分得到驗證,雖然不知道其中原理,但是校卡能傷到這怪物,這一點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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