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裏陷入一種怪異的氛圍。


    “嗬嗬。”袁大人摸了摸胡子,帶著些長輩的意思諷刺道,“姚夫人說話真是好威風。”


    “和袁大人相比,還是晚輩學識尚淺。”晏白也不含蓄,直接懟迴去。


    袁大人冷不丁被噎了一句,氣得吹胡子瞪眼。


    “好了好了。”袁夫人又適時的出來打圓場,“如果真的退婚,那我們家情兒名譽可就受損了。”


    “此事晚輩有一不成熟的辦法。”晏白挑眉,含有別的意味的詢問,“不知袁大人想知道嗎?”


    袁大人已經不再理會晏白。


    “就說成婚需要長輩同意,我嫁進姚家也不久,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


    袁大人被這幾個字嗆得咳嗽。


    我看誰做不了主,你都做得了主!


    袁夫人瞪他一眼,連忙給他拍背。


    晏白卻話鋒一轉,露出難色,聲音染上幾分悲調:“將軍府還在服喪期內,實在是不適合成婚,恐耽誤貴女,所以才過來訴說這個不情之請啊。”


    說著還用手帕假模假樣的擦了擦眼裏的淚。


    袁大人和袁夫人也一直想退婚,就是沒找到合適的借口,怕也別人說他們袁府趁人之危。


    將軍府三年服喪期過去,情兒都十九了,哪能等的起。


    再說,這將軍府岌岌可危,萬一他們寶貝女兒嫁過去,上麵一發難,下場可想而知。


    晏白也是早就知道對方的想法,才有恃無恐,這麽好的機會,他們又不傻,不可能不要。


    “姚夫人說的哪裏的話。”袁夫人笑笑,緩和氣氛,“婚約都是長輩桌間訂的,小輩們都不相識,沒有感情也很正常,很正常。”


    “多謝袁夫人體恤。”


    “生辰貼我們已經帶過來了。”


    袁夫人使個眼神,身邊婢女拿來姚青引的生辰帖。


    見姚青引拿過後,晏白微笑道:“這些都是將軍府一點薄禮,還望兩位不要嫌棄。”


    說了幾句話客套話,來迴推辭幾句,晏白幾人才出袁府。


    “以後在你自己手裏,喜歡誰隨時告訴嫂嫂,嫂嫂幫你說親去。”晏白上馬車前,衝姚青引眨眨眼睛。


    聞言,姚青引笑了笑,“青引多謝嫂嫂了。”


    他低頭看著,手摩挲著生辰貼,然後收好。


    還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機會能夠再用到它。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晏白擺擺手,上了馬車。


    晏白並沒急著迴去,反而在街上慢悠悠的走著。


    她坐在馬車裏,讓泠泠一直下去買東西。


    聽到別人議論起來,她勾唇一笑。


    姚青引不知道晏白的目的,但聽到關於家裏人不好的言論還是忍不住動怒,但他現在學會忍耐了。


    握著韁繩的手,青筋暴起,他拚盡全力想要將那些聲音斬斷,可聲音卻一直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姚青引知道這很難,所以他必須忍。


    在沒有準備的把握之前,他不能輕舉妄動,否則,受到懲罰的不隻是他一人。


    在街上溜了一圈,晏白開心的迴府。


    姚夢茹現在基本不出府,以前一起玩的小姐妹現在不再來尋她。


    她也不傷心,倒是想得開。


    晏白讓泠泠喊她過來,將買來的小玩意和零嘴任她挑,任她吃。


    惹得姚夢茹誇下海口,等小侄子出生後,她必定會將他寵上天,讓誰也不敢欺負他。


    “小86,薛景閑那邊如何?”


    “主人,放心吧,順利的很,照著這樣的進度來看,趕得上你您生產。”


    “小86,我發現你最近思想有點問題啊。”晏白眯著眼咬牙切齒說,“看來很有必要在下班後,我們要進行一場關於思想的研討會。”


    086係統哼哼唧,主人,到底是誰思想有問題。


    “哦。”


    不理會086係統的陰陽怪氣,晏白也是歡喜的看著蘭昔和泠泠正歡聲笑語的疊孩子的衣服。


    這幾日,京中已經傳開晏白懷孕的事。有不少過來看熱鬧的假借看望為由打探虛實。


    對於這些人,晏白都一一接待。


    姚夢茹倒是一直堅信晏白懷的是男孩,送來一大堆男孩的衣服。


    “表哥,你們放心吧,華予過的挺好的。”


    鍾惠跡輕歎一口氣,眉宇間彌漫著一股憂鬱。


    “我們是不放心你,祖父來的書信每一封,都在詢問你的情況。”


    “阿喜和阿樂也時常惦記你,為了避免惹事,除了去國子監外,禁了他倆的足。這次知道我可以過來看望你,嚷了好幾日去懇求父親,非得讓我幫忙帶這些東西。”


    “你們都放心吧,我沒事的。”


    “表嫂,也多勞你費心了。”


    盧瓊音搖搖頭,“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家人。”


    盧家保持中立,很大部分是因為盧大人是老太宰的學生。雖然盧家在朝中地位不安穩,盧大人也一直小心翼翼,好在沒有什麽大的麻煩。


    鍾惠跡和盧瓊音並沒有坐太久,就走了。


    老太宰如今身雖在老家,但幾十年來積累的人脈和名望影響力還是巨大的。


    他長孫過來看望晏白,也是表明,鍾家並沒有因為姚家的事,就放棄晏白這個小輩。


    大舅的苦心晏白也明白,如果他真的心狠,是不會同意鍾惠跡過來的,他們能來,就代表是默許。


    晏白不想拉鍾家下水,但準備利用鍾家的影響力,這事,劉思明已經去做。


    姚昭已經趕往南方和薛景閑一眾人匯合。


    屋外又下起雪,晏白臥在軟榻上運籌帷幄。


    “夫人,天冷了,奴婢將窗子關上吧。”蘭昔拿過來毯子給晏白蓋上。


    “不用,難得有雅興,看會雪吧。”


    蘭昔望了望屋外雪,笑盈盈應了一聲,又把屋裏的爐子燒的旺些。


    盡州坐在桌前認真的嗑瓜子。


    泠泠坐在一邊給小世子繡小帽子,她被姚夢茹灌輸的也認為晏白肚子裏的一定就是男孩。


    年關將近,將軍府在守孝期,一切從簡。本該團團圓圓的日子,卻沒有幾個真的開心。好在夫人有了身孕,對外麵的人來說,這或許是屈辱,但對一直接連噩耗的將軍府而言,算一件好事。更何況今年還是夫人嫁進府裏過的第一個年,所以大家都努力撐起精神,希望這個一直關照他們的夫人能開心一點。


    太子聽了這話,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晏白無奈道:“你啊你。”


    “弟媳,本宮發覺你現在變了。”太子沉思片刻,忽然恍然,“變得有趣了。”


    “殿下,人都是會變得。”晏白收迴視線,垂眸喝口茶潤潤嗓。


    “那會一直變嗎?”


    “那也的看情況了。”


    “也罷。”太子擺手,“讓你嫂子和你聊會吧,你們應該會有共同語言。”


    “啟兒,我們先出去走走吧,讓你嬸嬸休息會。”


    “好。”


    赫連濟溫柔的牽起幼子,赫連啟雖然尚且年幼,卻十分謙遜有禮,向劉氏和晏白行禮後,才握著赫連濟的手離開。


    太子妃劉氏性子內向,也不知該同晏白說些什麽,就端著茶杯不停的喝茶。


    茶杯空了都不知道,引得晏白笑了笑,“泠泠,給太子妃添茶。”


    劉氏這才恍然,覺得更窘迫了。


    晏白主動扯起話題。


    太子赫連濟少年時也是意氣風發,和刑部侍郎羅大人的長女情投意合,也是京城一段佳話。


    可惜啊,有情人沒有終成眷屬。羅大人犯事,流放邊疆。


    赫連濟夜跪文政殿求情無果。


    一國儲君是不被允許有汙點的,於是皇帝賜婚赫連濟和劉氏。


    羅氏女性烈,揮劍自刎。


    赫連濟心灰意冷,娶劉氏為側妃,後產下皇長孫,扶為正妃。


    赫連濟愛子,他是在提醒晏白。


    看著滿屋補品,晏白搖搖頭。


    “這世上哪有什麽真正的對錯。”


    東宮。


    “啟兒睡下了?”


    “臣妾見過太子。”


    劉氏連忙起身行禮,赫連濟擺擺手,望著睡熟的赫連啟,覺得身上的疲憊都飛走了。


    “華予今日同你聊什麽了,你看起來心情不錯。”


    赫連濟難得主動和劉氏閑聊起來,劉氏也吃驚。


    她自然知道太子和羅小姐的事,可自己一介女流對於賜婚也無可奈何,隻能聽從父親的話,乖乖服侍太子殿下。


    剛入東宮的她還是很害怕的,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太子人很好。


    不怪罪、遷怒自己,對她一直以正妻之禮相待,對他們的孩子也是疼愛有加。


    從來不多問自己的私事,不幹涉自己管事。


    劉氏知道太子很好,除了不愛自己,其他該完成的責任都做了。


    她已經知足。


    見劉氏不語,赫連濟道:“本宮沒有別的意思,不想說就不說吧。”


    “不是的。”劉氏迴過神連忙搖頭,“姚夫人她很有趣,見識也廣。”


    “難得見你有真心聊得來的,有空出去走走也好。”


    “可以嗎?”劉氏激動道。


    赫連濟眼神晦澀不明。


    “沒有什麽可不可以的。”


    他聲音很輕,像是說給劉氏聽,又像是說給少年時的自己聽的。


    劉氏漲紅臉,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赫連濟替兒子掖掖被角,拍了拍劉氏放在他肩膀的手,以示安慰,“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睡吧。”說罷起身離開。


    劉氏行禮,“殿下也是,事情總是做不完,今夜不如就休息休息吧。”


    赫連濟在門口停下,迴頭看向劉氏。


    劉氏長得不是特別明豔,但也是姿色有嘉,隻是平日裏性子悶,遮蓋了美貌,如今由心笑起來,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赫連濟輕輕“嗯”了一聲,他知道這句話是梁華予說的。


    她這個人,還是沒變,堅韌,擁有一身的傲骨。


    思及此,赫連濟笑起來,負手腳步都輕快起來。


    “殿下,去書房嗎?”


    “迴憶羽閣。”


    晏白挺著大肚子,拒絕幾場宴會,在太子和太子妃來過後,倒是不少人來將軍府找她。


    她的預產期在二月底左右,薛景閑年三十估計是趕不迴來,最快也要一月中旬。天天書信傳來,生氣趕不上晏白生子。


    晏白讀著信,倒也增添不少趣味。


    一想到薛景閑不耐煩的盯著那幾個老頭,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她就想笑。


    “夫人,梁大人這是又有什麽好事嗎?”崔殊好奇的問道。


    劉思明煎茶的手不停,瞧了一眼洋溢著幸福的晏白,揶揄道:“梁大人能有什麽正經事,怕不是又念叨怎麽還不迴來見自己的寶貝啊。”她還特別加重“梁大人”這三個字的音。


    “啊這……”


    情情愛愛的崔殊就不懂了。


    晏白佯怒瞪她一眼,說道:“叫姐夫。”


    “好好好。”劉思明笑嗬嗬,“崔老板,看來我們都是某些人調情的工具啊。”


    崔殊可不敢議論主子,低著頭抿茶。


    “崔老板,喜歡喝茶啊。”劉思明故意大聲道,又給他續上。


    崔殊徹底被弄得不知所措,直覺兩頭大。


    “阿野如何了?”


    “遇到過不少困難,屬下和紅侍大人都給幫忙解決了。”


    “那就好。”晏白點點頭。


    說起正事,崔殊恢複正常,鬆了一口氣。


    “二公子信中說雍州有異動,姐夫派少都和彭照過去,已經過了數日還沒有消息。”


    晏白蹙眉,“應該沒什麽大事。”


    不然薛景閑早就告訴她了,他能解決的麻煩事不想說給她聽,不夠煩心的。


    “雍州?”


    晏白收起信,將信鎖在小匣子裏,蘭昔抱起來放迴去。


    “那是皇後的老家。”劉思明正色說道。


    將軍府和梁府挖通暗道,他們在梁府說正事也更放心些。


    “太子畢竟還是皇後的兒子,四皇子歿了之後,她和太子的關係就勢如水火。”


    “如今奪嫡之爭愈演愈烈,她也開始有動靜了。”劉思明接著道。


    四皇子赫連淳不僅是嫡出的皇子,而且天資聰穎,是一個天才少年。


    後來薛景閑出生後,人們常將這兩個天才做比較。


    皇室出了個天才,所以四皇子的出生給皇帝帶來不少名望。


    四皇子赫連淳出身尊貴,可有著一顆善良之心,他以寬厚待人。


    皇後一直以他為傲。


    朝野上下也都很尊敬這個小皇子。


    可惜,他未成年就亡故,令人倍感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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