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氣晴朗。


    睡好的晏白同心情不錯的薛景閑下樓吃早飯。


    盡州也跟著吃飯,阿野昨晚被肖楚悠折磨的夠嗆還在補覺,晏白就也讓少都去休息。


    “大人早。”肖楚悠一見二人下來,立刻摸過來,非常自然的坐下拿起包子吃起來。


    “刀疤臉呢?”


    “哦,他在這。”肖楚悠一揮手,兩個黑衣人就挾持著彭照過來。


    晏白一邊喝粥,一邊問:“你找佛麵笑獸作甚?”


    店裏已經清完人,晏白就放開了問。


    “咳咳。”彭照打不過,隻能認命,“我有一個朋友……”


    “嗯?”晏白頭都沒抬。


    “我有一個老母親……”


    “嗯?”


    “是的,我有一個幼子……”


    “阿盡。”


    劍抵在脖子上,彭照再次改口,“是我自己,中了毒,此毒隻有那玩意能解。”


    “我打聽到雲州有人從墟市買下佛麵笑獸,就在這裏守株待兔。”


    “佛麵笑獸是誰負責送?”


    墟市北管理者負責走商,天下第一鏢局肖家大小姐擔任北管理後,主要走鏢,其次經商,因此許多產業分到南管理手裏。


    “我。”肖楚悠說起這個也鬱悶,“大人,我傳信就是因為佛麵笑獸不見了。”


    肖楚悠走鏢有十六鬼差一起,這十六個人不人不鬼,不死不滅,武力超群,是肖家的大寶貝,從未出現過意外。


    “什麽?!”彭照懵了。


    晏白瞪他一眼,“仔細說說。”


    “佛麵笑獸很重要,雲州的客人還是白銀級的,於是我就親自走鏢。”肖楚悠說道,“得知有人在劫佛麵笑獸,我就做出幾個假的混淆視聽。”


    “前幾天我們到了雲州,在去貴客府之前,先做檢查,就發現真的佛麵笑獸不見了。”


    “我走鏢的時候,貨都是在鬼差身上,從未出過錯。”


    “真的貨物是在誰身上?”


    “小六,過來。”肖楚悠招手叫人,“大人,在小六身上。客人要的緊,這一路我們風餐露宿加快腳步,一直都待在一起。再說貨在肩上,沒了重量會變,怪就怪在這裏,重量還是和之前的一樣。”


    “我們走鏢,都是有講究的,貨不經手、不落地,小六也說沒放下過貨。”


    “那你們怎麽知道貨是假的呢?”


    說起這個,肖楚悠彎指蹭了蹭鼻子,不好意思的說:“我也聽過佛麵笑獸的傳聞,未曾見過,有些許好奇,裝貨的時候,”說到這裏,肖楚悠悄悄觀察晏白的臉色,發現沒變後就繼續說,“就多看了一眼,不小心蹭壞一點葉子。”聲音越到後麵越小。


    擁有異聞錄的她自然免不了好奇沒見過的寶物。


    這事晏白知道,她今天早上剛和086係統討論過雲州劇情。


    原文裏有雲州這段,肖楚悠護送的佛麵笑獸機緣巧合之下到姚昭手裏,救下生命垂危的劉思明。


    佛麵笑獸是一種極其名貴的藥材,能有起死迴生、解百毒的藥效,形狀似一朵幹枯的花。雲州買主是劉思明故友,本想收藏佛麵笑獸,知道緣由,也不追究肖楚悠的失責。


    自此,肖楚悠欠下劉思明一個人情,劉思明也接觸到墟市管理層。


    隻是原文這裏,並沒有梁華予的劇情。


    “此番失責,需要記冊。”晏白喝口茶淡淡開口,“三天之內務必尋迴貨。”


    聽到“記冊”二字,肖楚悠渾身一震,低落落的應了一聲。管理者一旦記冊,就代表犯下重大錯誤,超過六次就必須交出黃金令牌。


    她已經被記冊五次,也就是說再有一次,她就不再是北管理。


    這次是她過失,她得認。


    飯是吃不下去,她起身行禮準備去查,晏白卻又叫住她。


    “有時答案就在你眼前,隻不過你被慣性所蒙蔽罷了。”晏白點到為止,這事也是讓肖楚悠長個記性。


    肖楚悠錯愕的看著晏白。


    和薛景閑單獨小處一會後,晏白開始審起來彭照。


    她的目的就是這些亡命之徒。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自戕謝罪,二認我為主,一生忠誠於我,你的毒我也會幫你解。”


    彭照瞪大眼睛,像是聽不懂人話,張著嘴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忽然忽然,就痛哭流涕起來。


    他一直以為自己死定了,畢竟已經被俘,幫裏的兄弟都死的死散的散,他以為晏白留著他隻是處理完事後,再慢慢折磨他。


    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晏白為什麽會這麽做。


    會願給他這麽一個窮兇極惡的人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十七歲那年,父母在裏長帶領下,被村裏人逼死,愛人被誣陷跳河而亡,他為報仇加入幫派屠村後,他就再也沒有過什麽機會,從來沒有一個人告訴他,你是有選擇的。


    “二二二二……”


    他含糊不清的重複,像是嬰兒牙牙學語。


    三十七年前所有的一切都被割裂,往後,他迎來了新生。


    隻是這次新生,他用了整整二十年。


    被晏白告知,彭照才得知自己中的不是特別致命的毒,而是被幫主派人暗下,真正中劇毒的是幫主,他是想借彭照的手得到佛麵笑獸。


    “我就說這一行這些人怎麽如此急切,肆意殺人,我還以為他們是在關心我,我還很感動。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二十年了,他們竟然從來沒有想過和我是一家人!!!”彭照氣憤不已,“死禿驢子,老子一定要將你千刀萬剮!”


    得到晏白允諾,彭照還有些不可置信,“你就不怕我不迴來了?”


    晏白淡定的甩了甩袖子,“不怕,畢竟我已經給你種下子蠱。”她實話實說。


    彭照一愣,隨即大笑幾聲,莊重的磕了三個頭。


    “大恩不言謝,今後彭照的命就是主子的。我彭照向上天起誓,絕不背叛主子。”


    “別讓我失望。”


    晏白與其對視。


    給了銀子和馬,彭照就迴去了解恩怨了。


    他的毒,三日後就會被子蠱吞噬幹淨。


    又兩日。


    肖楚悠查到線索,找晏白和她同去看看。


    “大人,我迴去後仔細想想,才發覺有可疑之處,隻是太細微了,我沒有察覺。”


    晏白挑眉不語,真沒傳信給林伯遠?她不信。


    “然後我就想了個辦法,說佛麵笑獸找到了,結果,結果就出現問題了。”


    肖楚悠少了精神氣,小臉都愁苦苦的。


    “是小六他,他昨夜一個人偷偷離開過。”


    她說完,沒人說話,都沉默的走著。


    肖楚悠從小就和十六個鬼差在一起,對肖楚悠來說他們從來都不是什麽怪物,而是家人。


    她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小六會背叛她。


    生氣嗎?失望嗎?好像都不是,好像就是有點難過。


    肖楚悠帶著幾人來到一個破廟。


    十六鬼差都留在客棧,於是幾個人進了廟。


    “這裏。”


    盡州指了指半身佛像後麵。


    佛像後麵有一個帶輪子的半大箱子,裏麵鋪著一床棉被,棉被裏蜷縮著一個女人的屍體。


    “這是誰?”


    肖楚悠也疑惑,蹲下來仔細看看,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還用了天蠶螢香以保屍身不腐。”


    墟市北管理擁有一卷天下異聞錄,專門用來記錄各種奇異傳聞,本人見識廣闊,知曉的東西頗多。


    “先帶迴去。”晏白道。


    還沒到第二日,小六就主動找到肖楚悠。


    他們也沒掩飾蹤跡,就是要小六主動找上門。


    “對不起。”


    “你……是誰?小六呢……”


    沒有擬聲的男人讓肖楚悠隻覺得陌生。


    “他死了。”男人道,他聲音沉沉的,“三個月前,他在走鏢的路上為救我和我娘子,落入岩漿。”


    “他是我們的恩人。”


    肖楚悠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落下,有什麽東西在她心裏被捏緊了。


    “後來,我替恩人走鏢迴來後,娘子還是因為重傷去世,我無法接受,去墟市花重金買下天蠶螢香和十六鬼差的秘密。”


    “於是我把我自己煉成鬼差,混入其中,一直小心謹慎。”


    “我一直在尋找救我娘子的方法,直到半月前,佛麵笑獸拍賣,可惜我身上金銀所剩無幾,根本不夠買下,隻好伺機行動。”


    “恰好主人讓我保護佛麵笑獸,於是我趁機調換佛麵笑獸,卻不想半路被人劫去。”


    “箱子也是我動了手腳。”


    既然已經被發現,“小六”也沒再隱瞞,如今佛麵笑獸丟失,他已經沒有什麽期望。


    活人煉成鬼差,肖楚悠呆呆的看著他。


    她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會為喜歡的人甘願成為“怪物”,她隻明白,她的小六再也迴不來了。


    肖楚悠伏在晏白懷裏哭的肝腸寸斷。


    肖楚悠自然知道鬼差是怎麽煉成的,皆是死屍煉就的,經過極大疼苦,一百個裏麵不一定能出來一個。而且鬼差生前都是些窮兇極惡的惡人,或者有著巨大執念,或者慘死暴斃之人。


    鬼差煉成後還得經過長久艱難的訓化,每一關都是刀山火海。


    小六是鬼差裏最可愛,最有善心的一個。他生前慘死,卻沒有怨念,成為真正的鬼差後,一直陪在肖楚悠身邊,他好像永遠擁有著一顆赤誠之心。


    晏白輕輕拍著肖楚悠的背,盯著“小六”,語氣冰冷道:“從今以後,你就是小六,”


    “是。”男人跪地。


    恩人以命相救,他補其位,定以畢生之力擔其責。


    有了線索,肖楚悠很快追查到佛麵笑獸的下落,被彭照幫主買的人劫走,半路被姚昭撞上,奪下佛麵笑獸,用來去救劉思明。


    晏白和薛景閑站在門外,看著沉穩許多的肖楚悠,有些感慨。


    “人總是會在失去些什麽後迅速成長。”


    聽了此話,薛景閑握緊晏白的手,握的她痛。


    薛景閑惡狠狠的道:“梁華予,這輩子我絕不會再放過你!!!”


    晏白笑起來,“好啊,阿閑。”


    薛景閑聽了哼了一聲,見肖楚悠走近,晏白拍拍他手臂。


    “如何?”


    “大人。”肖楚悠行禮,“客人不打算追究我的過失,我送了他求了許久的一幅字畫賠禮。”


    “走吧。”


    肖楚悠不怪小六,她怪自己,怪自己沒有早點察覺小六的不對勁,怪自己沒有早點探究小六最近怎麽走鏢越來越頻繁,怪自己怎麽就對小六這麽不關心,隻以為他心情不好,就沒管他……


    明明她有那麽多的機會可以發現,可她偏偏一點也沒發覺。


    她對不起小六。


    肖楚悠去給小六“收屍”。


    晏白受邀參加晚宴。


    雲州買主姓韓,單名一個生字。


    雲州相鄰明州,劉家以前做生意和韓家有往來,韓生也與劉思明相熟。


    劉思明被仇人重傷後就在韓家養傷,韓生得知後就打算給她用佛麵笑獸,結果沒想到這一路波折,幸好人被救下,看來是緣分。


    韓生也有些感慨,特邀晏白一行人入府參加晚宴。


    這個時候,劉思明應該和姚昭開始合作,劉思明在明州有些勢力,他們借機從將軍府脫身到明州,在半路,先行的劉思明遇到仇人,被重傷。


    劉思明服下佛麵笑獸後,身體好了很多。


    晏白知道韓生設宴是為劉思明引薦墟主,晏白也有此意,就順著下,為了以後的合作,她並沒有隱瞞墟主的身份。


    “多謝各位對小女的救命之恩,小女以茶代酒敬各位。”大概還有些虛弱,茶喝的急,劉思明被嗆了幾聲。


    “慢點。”姚昭皺眉給她輕輕拍了拍背。


    薛景閑不悅的蹙眉,抓著晏白的手,親了兩口。


    “思思乖。”晏白也拍拍他。


    劉思明:“……”額什麽情況?


    姚昭:“……”他有病?


    韓生:“……”這時候我該說些什麽打破這該死的沉默。


    “州哥,你使勁叨啊,使勁叨,這雲州菜好好吃。”阿野歡悅的說道,說著話,還不停扒飯。


    劉思明:“…………”


    姚昭:“…………”


    韓生:“…………”


    簡單閑聊,雙方算是“相識”。


    “墟市欠韓先生一個恩情,若韓先生需要墟市,墟市願意為之效犬馬之勞。”晏白故意道。


    “哪裏哪裏,墟主說笑了。”韓生目光深沉,嘴上笑著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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