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把車鑰匙遞給晏白的時候,還在猶豫著,“你是真的拿駕照了?”


    晏白目光堅定,“真的,院長,你不是看了嗎?”


    李蘭狐疑了一瞬,“早點迴來,路上注意車輛。”


    晏白抱了一下李蘭,笑著說:“知道了院長。”


    李蘭僵了一下,催道:“行了趕緊去吧。”


    等後綠燈的時候,晏白通過內視鏡看向後麵, 吹了個泡泡,聲音懶散的響起。


    “你們兩個不聽話的小朋友,可不要以為老師看不見哦,一會罰你們幫忙搬行李!”


    裴朝和小想一對視,立馬鬆開手別過頭,雙雙冷哼了一聲。


    晏白忍俊不禁。


    “陳老師!”


    晏白靠著車門,正嚼著口香糖,聽到聲音,按了一下墨鏡,露出一個笑容,“你們好啊。”


    她敲了敲車門,示意兩個人下來幫忙。


    “陳老師,送你的!”侯明元拉著行李箱,捧著一大束紅玫瑰。


    “謝謝侯同學。”晏白笑了笑。


    “陳老師!”項和幾個人也一前一後出來。


    “陳老師,商班長和蕭淺去國外了,他很抱歉不能過來,但他說,迴來會給您帶禮物的。”秦六月說道。


    晏白餘光掃了一眼蘇朵朵,發覺她的表情很自然,像是一切都釋懷了,於是點頭笑道:“勞煩他惦記了。”


    “快上車,外麵冷。”


    啟程迴去的時候,秦六月搖頭晃腦,“拜托,陳老師,開大巴車超酷的好不好!”


    車裏寬敞又溫暖,歡聲笑語驅散了一切陰霾。


    侯明元帶頭,抓著吊鉤,幾個人唱著歌。


    坐在裏側的裴朝,在看向窗外的時候,露出了一個由心的笑容。


    晏白收迴視線,她知道,自己的任務快要完成了。


    迴到孤兒院的時候,天色已晚,晏白被李蘭叫去,她本來是讓糖糖小想照顧幾個人,不過,侯明元叫嚷著讓裴朝做個東道主,也就隨了他的意。


    吃完飯,一群人圍坐在一起,講故事。


    侯明元活潑開朗,說話很有意思,知道許多有趣的曆史小故事,得到一群小孩的喜歡,又追著他講。他拉著項和魏成孫文王洋一起裝扮,還有場景再現。


    秦六月咬著小蛋糕聽糖糖驕傲的仰著頭,講她是怎麽做出來的蛋糕。


    蘇朵朵哄著一個伏在她腿上的小女孩睡覺。她臉上流露著無限溫柔。


    晏白端著熱牛奶,輕輕走到蘇朵朵旁邊坐下,“朵朵,適當放鬆自己,是個不錯的選擇哦。”


    蘇朵朵怔了兩秒,笑起來,“我也這麽覺得。”


    晏白抿了一口牛奶,蘇朵朵整個人身上的沉鬱散了不少,而這個年紀該有的活力增添許多。


    “好了,到九點了,你們該睡覺了。”


    蘇朵朵一頓,她腿上的小女孩是一個盲人,此刻已經睡著了,手緊緊的抓著蘇朵朵的毛衣。


    蘇朵朵求救的看向晏白,晏白有些哭笑不得。


    “抱得動嗎?”


    蘇朵朵點點頭,在晏白鼓勵的目光下,試著抱起了小女孩。


    “糖糖,你帶兩個姐姐迴去睡覺。”


    “沒問題,見姐。”糖糖掃走晏白手裏的巧克力。


    “裴朝,小想你們兩個消停點!”晏白無奈的扶額,“後天就迴去哦,快過年了,不然你們的爸爸媽媽該擔心了。”


    “陳老師,我可不可以留在這裏陪裴朝過年啊!”侯明元勾住裴朝的脖子,笑著問。


    “你的話,那好吧。”晏白挑眉,“小想,快帶幾個哥哥迴去。”


    “見姐晚安。”小想翹起腳尖,親了晏白側臉一口,甜甜的說道。


    “晚安哦。”晏白彎腰親了他一口,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裴朝:“……”


    侯明元:“??!!!!”


    小想一轉身,眼神變得傲慢得意,“走吧。”


    項和撓了撓後腦勺,“這小孩怎麽這麽恐怖啊。”


    “你聽說孤兒怨嗎~”孫文聲音悠悠。


    項和和侯明元一下子跳起來,默契的捂住腰,“我草!”


    “你神經病啊——”


    見孫文笑得上氣不接,侯明元紅著眼罵起來。


    “猴哥項和,你倆反應要笑死誰?!”


    次日一早,晏白盯著侯明元幾個人的國寶眼,語氣肯定的說道:“你們昨晚熬夜了。”她看了一眼裴朝,裴朝下意識別過頭,“你也是。”


    “那你這是怎麽迴事?孫文,我想你應該給老師一個合理的理由。”晏白麵容嚴肅的問道。


    孫文一手捂著紅腫的眼,另一隻眼的目光躲躲閃閃的“不經意間”瞟了一眼侯明元,然後縮了縮腦袋轉過身去。


    “猿猴,是你吧!”秦六月咬著煎蛋說道。


    “就是我!大丈夫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若不嚇人老子能動手!”


    “好了。”晏白及時製止。


    “今天天氣不錯,中午我們去院子裏燒烤,朵朵你們幾個幫忙收拾食材。孫文你休息一會,侯同學,你同項和裴朝打掃院子去。”


    “好,陳老師。”


    侯明元氣得瞪了一眼孫文,孫文得意洋洋朝他吐舌頭,被晏白拍了一巴掌,“自己滾滾。”


    孫文遲疑的接過雞蛋,他怎麽覺得陳老師說話這麽奇怪。


    “燒烤料不夠?”晏白重複一遍,負責做飯的護工是個啞巴,是李蘭看她可憐人老實才留住的。


    “那我去買點,超市不遠。”晏白打了手語,拿起大衣。


    護工點點頭。


    “陳老師你去哪啊?”侯明元眼尖一看到晏白的身影,就湊了過來,嬉皮笑臉的問。


    “有事出去一趟,怎麽?院子掃完了?”


    “陳老師,別這麽無情嘛。”侯明元粘著晏白裝可憐。


    “好了。”晏白戳了戳他腦袋,“老師去買點東西,一會就迴來。”


    “那好吧。陳老師你快點迴來。”侯明元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才壓低聲音繼續說,“我看蘇朵朵他們肉快弄完了,大高個已經架烤架燃炭火了。你快點迴來,我把第一串烤肉給你。”


    晏白勾唇,鬆開他,推開大鐵門,“放心吧,老師會早點趕迴來吃肉的。”


    半個小時後。


    魏成皺眉,“怎麽一直不見陳老師啊?”


    裴朝早就去找人了,可都說沒人見過。


    侯明元拿著烤好的第一串肉起身,“我去找找。”


    不知道為什麽,穿過黑色的大鐵門,他總覺得心口發悶,心慌不已,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


    侯明元打字搜索超市的手都在抖。


    “這邊……”


    “往右拐……”


    馬路中央圍著一大堆人,侯明元的注意力怎麽都轉移不開,他嘴唇蒼白翕動,身子僵硬的拿著肉串往人堆裏去。


    周圍人的說話聲都被屏蔽了,侯明元看不見他們的表情,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他隻能看見陳見不斷從胸口湧出來的鮮血,他隻能聽見自己歇斯裏地的吼聲。


    侯明元跪在晏白旁邊,抱起她的肩膀,哭著朝圍觀的人吼:“救救她!你們救救她啊——”


    晏白睫毛抖動,輕輕睜開眼,見是侯明元,歉意的一笑,“抱歉,老師答應你的沒有做到……”


    侯明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恐懼害怕過,他撕心裂肺的怒吼,卑微可憐的乞求。


    鮮紅的血怎麽都止不住,刀口看起來那麽疼。


    旁邊的小男孩哭得稀裏嘩啦,他的父母正在打電話找人。


    侯明元哭得肝腸寸斷。


    好不容易找到人的裴朝在看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沉默了。


    額頭的汗滴在地上,他的眸子深得像是冰潭深淵。


    裴朝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他再也不要喜歡冬天了。


    這是他最愛的季節,因為在寒冬下,他可以好好掩蓋身上的秘密。


    在這個冬天,他認識了一個很好的人。在這個冬天,他體驗到了人世間的溫暖。在這個冬天,他似乎又失去了一切……


    所有人歡聲笑語的模樣逆著裴朝來的方向流淌,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冷下去了,像是怎麽都捂不熱。


    冬日正午的太陽,那束光太亮了,刺得人耳暈目眩。


    裴朝眼前一黑,直接栽倒下去,溫熱鮮血從他的額頭流淌下來,他朝陳見的方向抓了抓手。


    原來,他的血還是熱的。


    可,為什麽,他感覺不到呢……


    “裴朝——”


    “陳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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