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走,小皇帝才開口。


    “母後,那女人……”


    “無礙,哀家既然留她,必定有道理。”


    “若是哀家能被這種話刺心,那哀家還如何監政。”


    “是兒臣不孝,讓母後受委屈了。”小小的拳頭攥得緊緊的。


    少年是在為自己無能而怒。


    晏白使了個眼神,讓人把穆秋帶出來。


    “是。”


    “這位是?”小皇帝覺得此人有點眼熟,但他能夠確定,自己未曾見過此人。


    “臣女穆秋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


    “是穆薑薑的長姐,哀家讓入宮的。”晏白喝了口茶,“成遠侯府風氣不正,待哀家給秋姐尋個好人家,再讓其出宮。”


    “既然是母後看上的,那必定是個穩妥的。”


    “皇帝可還記得‘陰陽’一案?”晏白示意穆秋坐,


    穆秋雖然不知道趙太後的意思,但還是聽從她的意思,不敢忤逆。


    “記得,這些時日,前朝之人多談論。”小皇帝麵露難色,這事實在棘手,當初在金鑾殿,他就是因為此案被攝政王給為難住了,幸好當時有母後的解困。


    “不知母後有何見解?”


    小皇帝知道晏白同李軫一直在調查此事,見她主動提起,也想聽聽見解。


    昨日,大理寺卿求見,已經死了七個人,若真的按照他們推論的,是異族邪術,那還隻差兩名女子便可成。


    戶部排查、大理寺少卿帶人搜查,他們推測出來符合條件的人都還活的好好,可偏偏什麽都扯不上關係的人死了。


    主要是有小鬼索命的傳聞,壓得再實,可實在遭不住“有心”之人惡意造謠惑眾,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臨近國節中秋,封地親王屆時會迴京,這段時間皇帝用心準備這事,此案哀家親自去查。”


    “兒臣多謝母後,隻是,母後在外一定要多注意賊人,保護好自己,不然,該是兒臣不孝了。”


    “這是自然。”


    “穆秋,你且去看一眼薑薑,酉時隨哀家出宮。”


    “是。”


    小皇帝多囑咐幾句才離開。


    晏白打算五日之內查清此案,臨近中秋,事情雜亂。


    如今是她與李軫監政監國,二人雖然不對付,但此事關乎整體利益,關係整個大涼,誰也不想出事。


    酉時,晏白帶著女主、蘭依幾人同一隊護衛出了宮,且到大理寺暫住。


    這幾日,晏白一邊讓太醫院的人驗骨,一邊與086係統自己驗骨。


    最後得出結論,受害者是中了一種化學物質+微生物菌之類的混合產物,在這裏應該是稱作蠱的東西。


    此蠱是借空氣播種,就像細小粉末,實際上全為變異小噬肉蟲,肉眼根本看不出來。並且不容易察覺,但卻極容易附身,一旦附在活物的身上,不到十秒,就能被啃噬完畢。啃噬血肉後,蠱會自動脫落,混入泥土,然後死亡。


    “嘖嘖,手段居然如此厲害。”


    晏白當時聽完崔恕的敘述,都覺得毛骨悚然,這種東西就算在現實世界也是很危險的。


    雖然她通過086係統的儀器得知是人骨被蟲子啃噬過。因為南疆屬於郢朝領地,所以晏白讓崔恕聯係了南疆王,知道了是蠱,可仍然覺得此事不簡單。


    那女子呢?


    還差“金”與“土”兩行之死。


    這“困四方,走五行”還是晏白在與157係統上班的時候,在某個書中世界聽過一二,但那時候沒有成功,所以晏白也不知道會怎麽樣。


    雖然靈異事件不太會有,但邪術蠱術可不少,晏白不得不警惕。


    “穆秋,你聽過‘陰陽’一案嗎?”


    大理寺後殿,晏白剛坐下就開口。


    穆秋搖頭,“臣女不知。”


    晏白使了個眼神,蘭依將案件說了一遍,還未說完,穆秋就緊鎖眉頭。


    “穆秋,你可知為何哀家會帶你查案。”晏白垂眸問道,她當然不會說,因為大姐您是女主啊!


    穆秋搖搖頭,“臣女愚鈍,不知太後用意。”


    晏白輕輕吹了一口茶,抬眸看著穆秋,“因為當日在成遠侯府,哀家一眼就看出你眼裏有種可貴的東西——”


    晏白頓了頓,直視著穆秋,騙道:“無畏。”


    她想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個詞。


    穆秋:“????”


    “哀家讓穆薑薑入宮,想必你應該知道是為何意,你身為她嫡姐,若是嫁給好人家,也算讓她有個依靠。”


    晏白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隻要能夠完成任務,別說拿人威脅人,就是殺人她都可能會做,這也是她的本事。


    再說,用一個人換取一個世界的人。


    晏白覺得很值。


    “臣女知道了。”


    “蘭依,咱們一起去看看剛出現的兩名死者。”


    “臣參見太後。”


    晏白擺擺手,“這次是從牆裏出來的?”


    戚妄點頭,“正是,如今隻差兩名女子,已經去查了。”


    “太後昨日派人送來消息後,臣與範大人就帶人重新把四名男子死亡現場排查了一遍,果真發現一些奇怪的東西,有人的皮膚組織……”


    “蘭依。”晏白收攏袖子。


    “太後……”戚妄行禮。


    “戚大人不必多言。”晏白淡淡看了他一眼,威嚴的聲音打斷了戚妄的勸諫。


    “太後。”蘭依仔細給晏白穿戴好。


    “確實是機械性窒息死亡。”


    “太後,小心。”一名少年猛得往前跨了一步,接住晏白手邊的工具。


    “你倒是個機靈點,上次哀家過來,怎麽不見你。”晏白任蘭依給她收拾。


    “迴太後的話,這人是前幾日剛入大理寺任職的,臣見他勤快,就留在往生堂了。”


    晏白擦了擦手,看著少年,“倒是個好模樣的,瞧你這不卑不亢的樣子。”


    “叫什麽?說來哀家聽聽。”


    戚妄眼神一沉,他以為趙妉寧看上這人了。


    他背地裏,偷偷聽其他同僚說過,這趙太後在郢朝的時候,及笄後便有獨立的長公主府,聽說她雖未成親,但私底下養了不少麵首呢。


    這已經是大涼趙太後,怎麽還如此明目張的,這不是趕著給先帝戴帽嘛。


    “迴太後的話,草民、草民姓陳,單名一個善字。”


    “善?倒是個好字,看來取名之人給予你厚望。”


    “不過這陳姓嘛。”晏白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陳善心裏咯噔一下,連忙低下頭。


    “秋妹,你跟著戚大人再熟悉一下案情吧。”


    “是。”


    陳善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那個跟在趙太後身後的妙齡女子,隻一眼,便又迅速低下頭。


    “陳善對吧,哀家見你機靈,若是對此案有重要的見解,哀家必定重賞。”


    “草民多謝太後。”陳善連忙跪在地上。


    娘死後,他才知道自己是那位大名鼎鼎鎮國將軍的私生子,奈何這十七年,他從不知此事,想必人家壓根沒把自己當迴事。


    這段時間,他悲痛、迷茫……


    直到一天夜裏,失魂落魄的他撞到了一位貴人。


    是那位貴人給他指了前路,引薦他入大理寺做雜役。


    晏白站在一側,目光幽深的看著兩人互相客氣,然後一起認真聽戚妄講解。


    他們將永遠不知道,兩人的相遇都是被一步一步設計好的,因為那個罪魁禍首將會帶著這個秘密,永遠沉眠於世!


    …………


    鄴京城,酒樓二層,靠窗的位置,有兩個男子正在喝酒聊天。


    “我昨日應父親的話,去大理寺祭拜姑姑,得知太後在大理寺查案,聽旁人說身邊跟著個陌生女子,我花了點小錢,打聽的,正是你家秋妹。”許名簡的姑姑正是第四起案子的受害者,在池塘溺死的那位女子。


    “她如何了?”穆汾撓撓頭,他自個實在是打聽不到什麽消息,外祖父那邊還在動關係。


    這幾日人都悶在家裏,今日若不是許名簡非得拉著他出來,說有要緊事商量,他壓根不會出來。


    “麵色紅潤,看起來過的不錯,你啊,就是憂心太重。”許名簡說道。


    “依我之見,太後那是賞識秋妹。”


    “嗬嗬。”穆汾苦笑兩聲,灌了一杯酒。


    “哎,你看你……”許名簡眼尖,瞥見樓下有個熟悉的身影,示意道:“你瞧。”


    “誰啊?”穆汾暈乎乎的轉過身,一個不小心,動作太大,把凳子帶翻了,整個人都摔在地上了。


    許名簡趕緊把人扶起來,嫌棄道:“看看你這個樣子!”


    順著許名簡手一指,穆汾看清了那人,頓時兩眼怒瞪,咬牙切齒道:“穆霜霜——”


    許名簡費了老大勁才把人拉了下來,“難怪你沒用,看看你魯莽的。”


    “你看清楚她旁邊那人是誰!”許名簡忍無可忍拍了拍穆汾的腦袋。


    “攝政王?”穆汾穩了穩心神,皺起眉不解道:“她怎麽會與攝政王同行。”


    許名簡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


    “今中午我代翰林院去文書殿送書卷,聽人說。”許名簡小心翼翼的左右瞧瞧,才在穆汾耳邊開口:“聽說攝政王要納太後帶來的一個女子為側妃,當時我還沒想到是你家那個庶妹,這麽一想,還真有可能是她!”


    穆汾氣惱的抓了抓頭發,酒都醒了,掙紮片刻後,捂臉痛苦道:“她終究是我妹妹,我怎麽忍心看著她入火坑。”


    “鄴京城眾多簪纓世家,為何偏偏是成遠侯府呢!”


    趙太後與攝政王這是拿他們來耍了。


    說到底還是從穆濱把侯府抵押給攝政王開始的!


    穆汾不願相信,可也不得不相信。


    許名簡拍了拍他肩膀,寬慰道:“這個時候,如果選擇對路,那邊是一榮俱榮,同樣的,一損俱損。”


    “穆兄,我們經年前一見如故,這幾年來往,也有不少交情,你可千萬別怪我多說兩句。”許名簡聲音清澈有力,有股醍醐灌頂的力量,“如今你家這幾個兄弟姐妹,已然走上了不同的路,或多或少有自己的抉擇,你雖是長兄,可你見到那庶妹顧及過你們家嗎?此番,大抵是她自己尋得!”


    許名簡話雖然刺耳,可句句屬實,穆汾知道許名簡是把他當朋友,才會這樣說的。


    “她就自求多福吧。”許名簡盯著那個背影,“攝政王什麽性子,全大涼都知道。”


    “不過秋妹的事,我倒可以打探一二。”許名簡把人拽迴位子上。


    “大理寺少卿呂斥呂大人,乃是我兒時玩伴,我可以找他幫幫忙,照顧好秋妹。”


    “那就多勞煩許兄了。”穆汾重新拿起酒樽,許名簡知道他這是做出了選擇。


    選誰。


    許名簡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為穆汾斟滿酒,繼續同穆汾說著。


    …………


    “你看這裏。”穆秋戴著麵巾,眼神清澈,指著兩具女屍說道。


    聞言,陳善看過來,好奇道:“這是什麽?”


    一個黑不溜秋的細條條,他沒看出來是什麽,陳善撓了撓,想了半天,估摸著是被燒毀了的衣服布條吧。


    “是一條紅繩。”穆秋說道,她用鑷子把第一具女屍皮膚組織上一個東西取了出來,放在器皿裏,“按理來說,第一個受害者是被火燒死的,如果這是她本人的東西,這個紅繩是肯定不會留下,隻會被燒成灰燼,或者看不出原本的樣貌,畢竟死者的手都燒痙攣了。”


    陳善抬頭與其對視,接住她的話:“這就說明,這是兇手留下的,還有可能是……”陳善深唿吸一口氣,“故意為之。”


    穆秋點頭表示同意,她來到第二具女屍旁邊,“一開始我隻以為,這紅繩是許小姐的東西,沒有太在意,但沒想到,第一具女屍也有,這就可疑了。”


    “那第三個女子呢?”陳善問道,二人對視一眼,默契的去搜查第三具女屍。


    “在這……”陳善深唿吸一口氣,他從第三具女屍的發絲深處位置找到了紅繩碎料。


    “那我們便將此事,稟告給戚大人吧。”


    穆秋把三個紅繩小心翼翼取下來,保存在保護袋裏。


    “好。”陳善點點頭,他餘光盯著穆秋,那美麗的容顏,似乎被鍍了一層光。


    他知道,這個女子跟他以前見過的女子都不一樣。


    “怎麽了?”穆秋摸了摸臉,“我臉上有什麽嗎?”


    “沒、沒有。”陳善瞬間紅了臉低下頭,羞澀讓他有些局促。


    他實在是和女子接觸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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