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慈寧宮的偏殿來了位不速之客。


    “這裏是太後居所,你來幹什麽?”柯依卿小聲嗬斥,不料卻被對方抱個滿懷。


    “依卿,是我不好,沒想到太後居然會直接把你接進宮裏。”


    她眯起眼睛,“你知道什麽?”


    燕銘告知她,此前不管是德濟堂短工出問題,還是有人給她下毒,針對的都是她擅自摻和朝廷這件事。


    “此事隻有你我二人知曉,為何還有人要害我?”


    他搖搖頭,眼神冷厲地可怖:“此事我也在查,恐怕是我身邊的人出了問題。”


    又有內賊?


    她暗自思量,此時這狗東西已經官至兵部侍郎,也算是手握重權,身邊的人都是精細挑選過的,除了最早宰相在他身邊安插的人手,還能誰有這種能耐通過層層篩選?


    安插細作之人,不是心思縝密絕頂,便是通過燕銘親信之人下手。


    會是哪一方勢力呢?


    既與他親信熟知,又與她有仇。


    “你可有人選?”


    燕銘不語,若是真有思路,他如今也不會站在這兒。


    “或許我這兒能給你個線索。”


    她附耳給他,說了一個他手底下的小小副官。


    上一世這副官後麵展現出不菲的能力,自然得到燕銘的重用,但奇怪的是,燕銘臨死前被圍剿,明知必死無疑,卻還突出重圍殺了這人。


    柯依卿並不知曉這副官此時究竟有沒有問題,但從燕銘死了也要拉他墊背來看,這副官身上絕對有大秘密。


    “你是如何得知他的?”


    燕銘一臉納悶,他倒是沒懷疑她,隻是這副官實在是個邊角料人物,若非他記性好,隻怕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自己麾下居然還有這號人物在。


    “反正你暫時也沒什麽頭緒,不妨從這人身上入手,指不定有什麽發現。”


    “依你就是。”


    對完這些線索,她便將今日所見所聞告知給他。


    “你說,太後究竟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無所不知麽?怎得這點小事都參不透?”


    “說不說?”她惱的直接捶了一下這人的胸膛。


    燕銘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兩下,“這事你不該問我,應該問問那和尚。”


    和尚?難不成是慧遠大師?


    原來前些時日自從慧遠奉旨入京城之後,他與太後講說佛法,一講便是一晝夜,據傳連聖上都加入了他們。


    這夜之後,太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不僅暗中派人打探她的消息,還與聖上商議要在盛京在修葺一座佛塔。


    一個和尚,究竟說了什麽,才能讓天底下最尊貴的兩個人都這般追捧他?


    不外乎江山社稷。


    但和尚論政本就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慧遠的身份,怎麽可能因此就得了聖上與太後的青眼?


    怪事,怪事太多。


    燕銘本在吃著漿酪,見她心事重重地來迴走動,也有些納悶。


    “你不是想保住這個孩子麽?如今得了太後庇佑,又有皇後在,沒有人再敢動你肚子裏的孩子了。”


    “燕銘,太後待你如何?”


    他佯裝輕鬆道:“我一個外姓官員,與太後這樣久居深宮裏的,能有什麽關係?”


    柯依卿定定地看著他。


    事到如今,這人還是不願吐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我不逼你,也相信會有一天你願意主動與我坦白。”


    “坦白什麽?”


    見他這般鐵了心裝不知情,她恨得牙癢癢,燕銘無奈,隻得把人攬在懷裏哄著。


    “好依卿,我能有什麽瞞著你的?”


    “啊!”


    這是他被咬的痛唿聲,堂堂大齊第一高手,居然連一個孕婦都躲不過,傳出去肯定叫人笑掉大牙了。


    但是這人還是笑眯眯的,甚至帶著些討好的意味。


    “這下你總該消氣了吧?”


    柯依卿惱羞成怒:“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狗東西嬉皮笑臉地上來又討了幾口,等滿臉紅印子才戀戀不舍地作勢要走。


    “那我走咯。”


    “快走吧!”


    窗戶被人支開,倏忽便人影便消失不見。


    總算走了,她正要下床關窗,卻兀地被人長臂一撈,又被偷了香。


    正巧被屋外送吃食的玉錦瞧見了,那丫頭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目不斜視地將燕窩放在桌子上。


    “嘻嘻,你家丫頭真識趣兒!”


    “夯貨,莫要耍貧!”


    她又羞又氣,直接揪住這狗東西的臉蛋子狠狠一擰,他瓷白的臉上頓時紅腫了一片。


    “這就走這就走,好夫人快輕些。”


    確保人影消失的一幹二淨,她才放心迴去睡覺。


    須臾後的承乾宮,楚韻的寢宮裏婢子小廝都沉沉地昏睡了,屋內隻站著三個清醒的人。


    楚韻一臉擔憂,“燕郎,這些迷藥不會對他們有傷害吧?”


    這話要是放在平日裏,燕銘聽了一定會認為她是個至純至善之人,但今時不同以往。


    他有些奇怪道:“曾經我們密謀時,你不是也給他們下迷藥麽?”


    “啊……”她臉上浮現一絲尷尬。


    好在她身邊的婢女是個伶俐的,當即跪下磕頭,“都是奴婢不好,此前怕娘娘密謀之事敗露,便自作主張將他們迷暈了過去,好在娘娘沒有責備奴婢。”


    楚韻定定心神,“無事,璃月你快些起來吧,我怎舍得怪你?”


    說著她還用餘光瞟了對麵一眼。


    燕銘隻是揉著通紅的臉頰不言不語,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燕郎,你臉怎麽了?”她伸出手想摸一摸,卻被人不動聲色地後退幾步躲過去了。


    “娘娘自重,如今我與您身份天差地別,還是莫要再喚下官燕郎了。”


    “這是與我生分了不成?”她作勢就要哭,“難道先前糧食一事,你真的以為是我做的?”


    此前燕銘最受不了她哭,每每她一落淚,就是再無理的要求他都能答應。


    但今日也不知怎得,對方此時根本無動於衷,甚至還有幾分厭煩?


    楚韻不知道的是,燕銘如今對哭這件事態度也是兩極反轉,此前是他看別人哭,如今是他在柯依卿麵前哭。


    哭就算了,哭了還沒有用這才是最鬧心的。


    久而久之他便也知曉哭根本毫無用處,偏偏每次他還總是忍不住,那柯依卿一說重話他就委屈,一委屈便想哭。


    所以一看到楚韻哭,燕銘便隻能想到在柯依卿麵前束手無策的自己,沒有惡感就算好的,怎麽可能還像以前一樣心軟?


    楚韻的指甲深深戳進肉裏,剛剛他正是從慈寧宮那個方向來的,而和她長得極其相似的賤人,便住在那兒。


    燕銘臉上的紅印,想來也是那賤人留下的。


    一想到這裏,她便恨不得將那賤人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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