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李為道:“確實不假,差役們發現的時候,人已經硬了。”


    柯依卿恨得攥緊了拳頭,好啊,真是便宜了他,居然就這麽死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必須親眼看到顧振南的屍體才行。


    “夫人,這實在沒辦法。”


    “憑什麽!不過一介死人,怎麽看不得?!”


    玉錦也勸了幾句,“眼下要到年關了,死人實在晦氣,夫人您還懷著孕,就是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考慮啊。”


    柯依卿通通不聽,她捏著衣帶來迴轉悠,不看那渣滓的死相,她實在不甘心,也不敢相信恨了一輩子的人,居然就這麽輕輕鬆鬆的死了?


    那她上輩子受的那麽多罪,算什麽?


    她要去找燕銘。


    那廝是兵部侍郎,他一定有辦法,


    牢獄中,哀嚎聲從深處傳出,盡管在這樣寒冷的冬日,牆縫地磚裏沒打掃幹淨的血肉,依舊散發著腐臭難聞的味道,叫她止不住的作嘔。


    柳如意不放心道:“夫人,前麵實在醃臢,您確定要去嗎?”


    “他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他。”


    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顧振南的屍首她看定了。


    “好好好,隻是我實在受不得,夫人怕是要自己去了。”


    她點點頭,順著柳如意指的路走,往下一直向前,看到一個鹿頭的地方左拐便到了。


    話聽著簡單,一路深入卻叫人膽戰心驚。


    柯依卿自詡活了兩世,也算有點見識,但這地方陰寒非常,實在叫人受不住。


    路上有死囚犯一臉淫邪地衝著她笑,“小娘子,與大爺快活快活啊!”


    陰沉沉的周邊也響起了桀桀的笑聲。


    在這般腐臭難聞,人鬼不辯的環境裏,她壓下心中的恐懼,一路提著裙褥跑得飛快。


    “啊!”


    一雙髒汙非常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踝,手臂枯瘦力氣卻大得驚人,讓她根本掙脫不得。


    “桀桀,小娘子,我抓住你啦!”黑暗中,一雙濁黃的眼球瞪出來瞧她。


    “啊啊啊啊啊,我也想要小娘子!”


    周邊鬼叫四起,還有人定定地看著她,身下卻不住地起起伏伏,一看就是再做那檔子事!


    恐懼之下她忘記了掙紮,再反應過來時抓住她的人已經快要把她拖到大牢邊。


    “快放開我,快放開我!你這樣不怕死嗎?”


    那死囚一臉陶醉地舔舐這她的腳踝,“嗯,香!是個女人的腳啊,真香!”


    柯依卿嚇得不住地蹬他,奈何這死囚實在力大無比,旁邊其他死囚還一臉猙獰地也伸出手來。


    她心神巨震,連忙把自己曳到那邊的裙褥抓起來。


    不行,她不能折在這兒!


    “啊啊啊啊啊啊!老子的手,老子的手啊!”


    這次痛唿是那死囚發出的,是她實在沒辦法了,便拔了簪釵狠狠刺入那死囚手掌之中。


    顧不上許多,她再次狂奔起來,怕生事端,這次連繁重的裙褥也不要了,就這麽穿著裏衣在獄中奔走。


    裏麵陰寒無比,剛跑到鹿頭處,她已經凍得有些不省人事了,隻是心中的執念一直支撐著她罷了。


    “說,還是不說?”燕銘漫不經心地拿起燒的發紅的烙鐵。


    那人屎尿齊下,哭嚎道:“燕大人,這件事我實在不知情啊!”


    話音剛落,便是一陣詭異發酸的烤肉味。


    “啊啊啊啊啊!”


    旁邊的死侍見怪不怪地沉默著,仿佛空氣中複雜難聞的氣味不存在一般。


    “哼,死到臨頭,還是不老實。”


    “我呸,有種你就殺了我!”


    “殺了你?我才不會對你這麽好。”燕銘露齒一笑,森白的牙齒在黑暗中發著邪惡的冷光。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原來是一捧熱乎乎的鹽水被當頭澆下,將他外翻的皮肉更是燙得鮮血直流。


    “啊啊啊啊,燕銘狗賊,我死了陛下肯定不會饒你!”


    “陛下?”他臉上的笑意更大,渾身上下的煞氣卻猶如實質般。


    那人心虛道:“是啊,害怕了就快些放我走。”


    十一睨了眼他,心知以後再也見不到此人。


    果然,嘎吱一聲輕響,那人的脖頸軟下來,熱乎乎的液體噴出,濺了他一身的血香。


    “陳大人說得話中聽,本官賜你上路,哈哈哈哈哈!”


    “大人……”十一小心地遞上帕子,“外麵似乎有些不對。”


    “怎麽個不對法?”他身上煞氣不減,黑紅的液體混在那臧紅的朝服中,好似與他融為了一體。


    底色都是癲狂。


    “屬下似乎聽到了少夫人的叫喊。”


    燕銘身上的瘋氣一頓,倏地散開了,她來做什麽?不是說不見了麽?


    十一不安道:“需要屬下去處理嗎?”


    此前他與柯依卿在城外的破觀裏相遇,對方因為他年歲小因此照顧有加,此次貿然進言,他也拿不準燕銘的態度。


    隻盼那夫人不要出事才好。


    燕銘頓了頓,還是跨步出了門。


    “這一路上都是窮兇極惡之人,那麽個嬌滴滴的女人,實在是煩死了。”


    話雖如此,他臉上卻還是露出了真切的笑意,此前那股黏糊糊的陰煞之氣也消散了幹淨。


    “你怎麽在這兒?”


    她慘白著臉道:“我過來想看看顧振南。”


    燕銘臉上笑意一僵,想起之前的事情來,哦,原來這人是找的夫君,他這樣沒名沒分的,柯依卿怎麽會專程過來找他?


    “怎麽了?”


    他咬牙,眼裏似乎能噴火:“孩子都給別人喊爹了,你還問我怎麽了?!”


    柯依卿燦燦的,這事確實是她先斬後奏了,等反應過來時,這狗東西已經從別處得知了這個消息。


    但轉頭她便覺得理直氣壯,“你一個馬上有婚約的人,管我這麽多作甚?”


    “這是我的種,你說我管不管?!”


    燕銘本想說的更有氣勢些,無奈她穿著裏衣凍得瑟瑟發抖,便咬著牙罵了一句,將外袍褪下給人披了上去。


    “怎得這麽大的血腥氣?你受傷了?”


    被一雙柔胰擔憂地上下摸索著,等摸得他順了毛才抓住人的手調笑道:“哼,還敢占小爺的便宜。”


    柯依卿縮迴手,但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裏去,這麽一看,那便是別人的血了。


    “我這次過來,就是想確認一下他死幹淨了沒。”


    他挑眉,“之前不是還哭著喊著要給他守寡?怎麽如今就這麽恨上了?”


    燕銘說的是兩人剛相識的時候,那時候她確實一心做個堅貞烈女,無奈事與願違。


    但不管怎麽樣,知曉柯依卿確實對那顧振南沒有私情,這一點讓他非常高興。


    “罷了罷了,不過是個死人,小爺便讓讓他。”


    “帶我去見他。”


    “那你須得保證,日後不管怎麽樣,這孩子還是你與我的孩子!”


    柯依卿咬牙,但眼下隻能順著他,“好好好,那還得等你得勢的那一天,不然我可不敢。”


    燕銘眯起眼睛,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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