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念著自己的炭火鋪子,她第二天便早早出了城。


    玉錦十分不讚同:“夫人,上次被刺一事才過去多久,您這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不打緊,咱們不過是去學堂瞧瞧,這麽多天都是李昌一個人盯著,我這東家再不來,實在不好。”


    學堂離城門不過一裏地,聽說那兒的治安不錯,遠遠的看去,甚至還有些小商小販來往。


    看來他們招工一事,確實讓城外安定了不少。


    柯依卿不是個莽撞的,這次她敢出城,離得近是一迴兒事,更重要的是燕銘寫信迴來過,大致意思是城內和城外都有他的人手,讓她不要害怕。


    但追殺她的人來頭不小,她也曾寫信逼問過,這狗東西卻得意地說都被他擺平了。


    雖然內心深處並不想承認,但她確實,很多時候非常信賴他。


    隻要不牽扯到楚韻,燕銘都能算得上靠譜。


    加上這次梓幸跟著出城看姐姐,還有燕銘的人暗中護著,李為的人明麵跟著,學堂那兒的人為她賣命,也能算作是她的人,這麽多人,她還怕什麽?


    再這樣躲著不出去,連柯依卿也要嘲笑自己了。


    畏畏縮縮做不成什麽大事。


    李昌在城門處接應她,他變了許多,穿得衣裳精神了不少,身板子也硬挺了,早已瞧不出曾經的乞丐落魄樣。


    “喲,這不是李掌教嗎?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李昌作揖道:“官老爺,我奉命來接李大哥的夫人。”


    他細心,上次就明白柯依卿的身份不易暴露,此次便特意假說她是李為的妻子。


    那守衛一聽他接的是李為的人,當即笑開了,“好啊好啊!原來你跟著李大哥做事,說起來你也姓李,難不成是一家人?”


    他神色僵硬了些許,但很快諂媚一笑,“不敢不敢,不過是在他手底下討口飯吃而已。”


    幾個來迴下來,李昌就同守衛打成一片,看城門磨人的很,再算上這個,過來值班的守衛算是都與他混熟了。


    當初果然沒看錯人。


    柯依卿心中讚歎,馬車還未行到跟前,那李昌便殷切地伏低了身子,看架勢居然想做她的人肉板凳。


    玉錦罵了一句:“混賬東西,這裏人多眼雜,現什麽眼?!”


    李昌駭了一瞬,連忙爬起看從縫隙中觀察她的表情,見人麵無表情便知此事是他莽撞了。


    一心想著獻殷勤,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苦著張臉,利索爬上馬車,認命地做起了車夫。


    車內,柯依卿內心也很苦悶,剛覺得是個可塑之才,誰知卻給她來這麽一出。


    不過此事也點醒了她,李昌能做大事,也能做壞事,怎麽駕馭這樣一個優點缺點都很鮮明的下屬,她需要好好琢磨一下。


    一裏路實在不遠,還沒等她想清楚,學堂便到了。


    雖說給的銀錢隻有兩千兩,但勝在給的土豆管夠,加上這一片土地都是柯依卿的,木材等原料完全免費,這學堂居然建的有模有樣。


    有了前麵的事,這次李昌乖覺了許多,他正經介紹道:“夫人,這三間大屋子是給孩子們建的學堂,後麵是廚房,離河道近,用水也算方便。”


    她滿意的點頭,雖然粗陋,但瞧著確實不錯,至少有模有樣,“那邊是……”


    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去,李昌搓搓手,“夫人,這是小的命人建給小孩爹娘住的,您也知道,城外不安定……”


    下麵的話他沒說下去,因為柯依卿看他的眼神實在意味深長,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若是沒有前麵發生的事情,她一定會盛讚李昌考慮周到,將孩子爹娘安排在四周,學堂自然更穩妥,就算為了自家孩子,這些人也會護著學堂。


    但如今,她細細算下來,這人的想法未免太多了些,先是越俎代庖承諾發工錢,再是不經允許建廠房。


    下麵他會做什麽?


    柯依卿收迴眼底深色,笑著問他:“如今收了多少孩子?”


    “迴夫人的話,一共兩百六十七個,十歲以上的一百五十三,剩餘都是奶娃娃。”


    “居然這麽多?”她總算浮現真切的笑意,“那教書先生找到了沒有?”


    “按照夫人的要求,要家事清白人品端正的,一共尋到了三個,剩餘的還在找。”


    “不錯,這個不著急,後麵我也替你找找。”


    兩人邊走邊說,不經意便走到了廚房後院,此時孩子們老早吃完飯,正聚在不遠處的河邊洗碗。


    過不了多久,這些孩子便會迴來,李昌眼珠子一轉,就要跪她。


    “李掌教,你這是怎麽了?”柯依卿柔柔地看他,那秋水似地眼睛,見過的人都說美,但李昌的感覺卻不是這樣。


    他這人自小就是個混不吝,逞兇鬥惡,大事小事都犯過,好在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加上人也算得上仗義,這才能與李為打上交道。


    行走江湖多年,除了會來事和有眼力見,他的直覺也無數次地救了他的小命。


    此時李昌的直覺先於理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便哆嗦著站起身來。


    “夫、夫人,小的剛剛腳崴了。”


    “原來是這樣,剛剛我還以為你是要跪我呢。”她笑意不達眼底,卻伸出手將他扶起來。


    李昌誠惶誠恐,後麵一路上都在反思自己哪裏做錯了。


    柯依卿的本意不是嚇唬他,見陣仗做足了,便行至大堂處一一說與他聽。


    “我知道你是個有主見的,很多事情做得也漂亮,我有意重用你,但你也得配得上。”


    他雙膝下跪,恭恭敬敬地遞上薄荷茶,“還請夫人賜教。”


    大堂雖說是個新建的,但到底簡陋粗鄙,連地麵也是掃幹淨了泥就胡亂充用的,這樣的環境裏,他卻能獻上嶄新的茶盞,還知曉她喝薄荷茶。


    這樣的敏銳,若是浪費了,實在可惜。


    打定主意後,柯依卿與他說了幾點。


    第一,她的身份不怕暴露,但能遮掩便遮掩,此乃目前行事第一法則;第二,給她做事,不拘小事,大事都要上報,若是情況緊急,可以自主行事,但事後必須告知;第三,也是最後一條,他開的是學堂,行事都要有個章法,省得日後被人嘲笑。


    這邊正說著,門外卻有人一臉不渝地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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