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意凜冽,她剛出了門便打了個寒戰。


    “怎麽迴事?”


    “噓”梓幸小聲道:“夫人,來這邊看看。”


    柯依卿耳力自然沒有她好,跟著人往鐵門處走,門外的聲音也更加分明。


    原來是大夫人鬧分家鬧到她們這兒了。


    “她想分家,為什麽往咱們這兒跑?”


    兩人對視一眼,繼續聽起了牆角。


    門外,大夫人一臉決絕:“如今媳婦實在是自身難保,還望母親成全。”


    老夫人氣得捶胸頓足,拐杖許多次揚起來就要打,但大夫人身邊的嬤嬤瞪著她,也隻得訕訕放下。


    要知道如今的侯府,老夫人的爪牙隻剩下了半殘的李管事,其他的小廝丫鬟,老早跑了。


    柯依卿冷笑:連飯都吃不飽,誰還願意為她賣命?


    門外,老夫人歎了口氣,“我們侯府百年基業,沒想到最後居然落到這般田地。”


    說著,她看向一臉懦弱的二爺,含淚道:“老二,我便跟你走吧!”


    顧振越臉色一變,他雖滿口仁義道德,但饑荒年間,誰還願意帶著這樣一個老貨?


    嫌家裏祖宗太少了嗎?


    雖然內心一萬個不情願,但他也知道,不孝是大罪,他便暗中衝二夫人使了個眼色。


    誰知最近被他打狠了,被這麽一瞪,二夫人以為是叫她安分些,便抖著嘴唇說:“我夫君與我,都是知書達理之人,贍養母親,本就是做兒女的應該做的。”


    這賤婦!


    顧振越氣急,忍不住又上腳踹。


    老夫人也駭得直往後退,這老二什麽時候這麽暴戾了?


    她不知道的是,顧振越坐牢的那段日子,那些個牢頭打人都是家常便飯,偶爾有人敢頂撞,也是直接皮鞭伺候。


    就算是打死了,也推諉說是罪犯互毆致死,畢竟,沒人會計較一個罪犯是怎麽死的。


    在長久的恐懼屈服中,他已經深深迷戀上了這種暴力的滋味,原來隻要揮一揮拳頭,本來看不上他的妻子,便會畏懼臣服。


    顧振越的虛榮心在這樣的情況下,越加的膨脹。


    連帶著,他看老夫人的眼神也變了。


    “娘,您放心,以您兒子的才幹,繼承上爹的爵位之後,一定能帶著咱們侯府重振往日榮光!”


    老夫人當下也感動的涕泗橫流,連聲道好。


    “老大家的,我已經同意分家,那也該清算一下家財了。”


    大夫人滿臉疑惑,“如今侯府的庫房比臉還幹淨,哪門子的家財?”


    “你庫房裏不是還有不少嗎?”


    柯依卿在裏麵咂舌,這也太貪了,連人家的私庫都不放過。


    鐵皮門外,兩撥人果然鬧起來了,最後大夫人同意拿出一小半給她,老夫人才善罷甘休。


    “既然這樣,那我也住進西苑。”


    這下她也傻眼了,這大夫人是什麽意思?怎麽還想住她這兒呢?


    “這……”


    老夫人有些遲疑,雖說分了家,但那麽大的侯府住哪兒不行,怎麽偏偏要住西苑?


    梓幸拽了她一下,小聲道:“夫人,她看到咱們了。”


    她從門縫裏望過去,果然,那大夫人衝著她笑了笑。


    柯依卿頓感不妙,其他的不清楚,但這人一向無利不起早。


    突然想住進西苑,說沒有鬼她都不信!


    “不關咱們的事兒,咱們還是早些迴去吧。”


    梓幸點點頭,跟著她一道迴去。


    門外的老夫人倒是同意,隻是也說西苑的牆太高,一時半會兒的估計不好進來。


    大夫人圍著西苑繞了老半天,隻能含恨離開。


    本來這件事她以為就過去了,誰知晚上迴來時,守在門口的人卻苦著臉。


    “這是怎麽了?是不是最近日子太冷,不好熬了?”


    那人一臉羞愧,“不是的夫人,是咱們當差不仔細。”


    柯依卿眼皮子一跳,隻叫人先別慌,把事情慢慢說清楚。


    “昨天晚上我和上一個換班的時候,聊了兩句,被你們府上的人看出不對了。”


    本來麽,李為帶人在西苑外鑿開一道門,為了掩人耳目,便在門外放上些稻草雜物,守門的人往往也打扮成小商販。


    加上侯府的小廝婢子早就遣散完了,一直沒什麽人發現不對,內院的人雖然猜出她有法子出去,但外麵不太平,也沒人敢出去探查。


    時間久了,過來看守的人便鬆懈了許多。


    “都怪我不好,他婆娘最近生了小娃娃,我便忍不住問了幾句。”


    “這事兒我知曉了,你不必太自責。”


    看著這人滿臉歉意,她忍不住歎息,不管怎麽樣,她現在還住在侯府,昨天大夫人一事就點醒了她。


    藏得再深又怎樣?還是架不住有心人發現。


    柯依卿心中拿定主意:等炭火鋪子開起來,外麵太平些了,她就搬出去住。


    “夫人迴來的正好,李大哥著人送的炭已經到了,快進來去去寒!”


    玉錦滿臉喜氣,最近她跟著學看賬本,也慢慢上手了,如今送來的賬本,她能幫著看一小半了!


    就是李為也愕然,直說她就是不做婢子,也能去店裏做個賬房管事的。


    這話當然是誇張的,但架不住玉錦聽了高興。


    柯依卿被她感染,也忍不住笑道:“前日還抹眼淚呢,你這丫頭真善變!”


    “夫人!”玉錦又氣又惱,隻得跺了跺腳,“能幫上您,我自然高興!”


    但這快樂沒持續多久,等入睡前她又長籲短歎的。


    “外麵雖然亂著,但咱們吃得飽穿得暖,夫人還愁什麽呢?”


    柯依卿擰起眉毛,這話不假,但如今糧食被燕銘那個狗東西借去大半,整個糧鋪是隻有出的沒有進的,她能不急嗎?


    “我今天出去,同李為商量開炭火鋪子的事情,還意外得知了一件事。”


    玉錦見她一臉嚴肅,也正色道:“是什麽事?”


    “咱們的土豆蛋奶酥被別的鋪子抄去了。”


    “可夫人不是說過,說不怕被他們抄去嗎?”


    這話不假,此前柯依卿確實有這個自信,因為整個盛京,隻有德濟堂賣土豆,別的人就算想抄土豆蛋奶酥,也得從德濟堂進貨。


    “我們家散賣的土豆,都是些賣相不好的次等貨,可是這些人賣的,個個圓潤漂亮,半點不輸咱們家的。”


    “會不會是他們特意挑出來的?”


    她搖搖頭,“若是隻有幾個是這樣,那還真有可能。”


    但那些個鋪子賣的,個個都是這樣。


    玉錦領會了她的深意:“夫人的意思是,盛京有別的人有土豆貨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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