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依卿上前一步,“大人,這是臣婦的狀書,還請大人為臣婦討迴公道。”


    下屬官員接過狀書,那京兆伊定睛一看,不是什麽大案子,最多算是糾紛,也就放下心來準備開庭。


    “這、這是什麽情況?”圍在門外的眾人吃到世家的瓜,一傳十十傳百的,居然聚集了不少人。


    “都讓開都讓開!”


    “誰啊?擠什麽呀。”


    小廝費力拉開身前的人,將老夫人小心地扶進去。


    那京兆尹坐在高台上,拍了一板子,滿室肅靜,他問:“堂下何人在此喧嘩?”


    身邊下屬官員過來附耳道:“迴大人,是平陽侯老夫人。”


    京兆尹心說,雖然平陽侯落魄了,但好歹也是八大世家之一,如今老夫人親自登門,莫不是叫我秉公辦理,不要欺負她兒媳?


    罷了罷了,本就不是什麽大案子,便隨了她吧。


    “原來是老夫人,還不快上椅子,請老夫人坐下。”


    誰知這老夫人根本顧不上坐下,便急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這事實乃誤會,我這就將我兒媳帶迴去多加管教。”


    柯依卿冷笑,這老東西真是蠻橫慣了,到了官府還不講理。


    果然,那京兆伊有些不悅道:“是否有誤會本官自會裁定,你兒媳的狀書我已經收了,自然要管。”


    老夫人還要再說,卻被他一板子拍下,“好了,此案開審,若是再有人敢大聲喧嘩,不要怪本官不顧情麵。”


    見不可挽迴,老夫人冷哼一聲,這才坐下。


    京兆伊又問了,“柯依卿,你所為何事啊?”


    “大人,臣女的嫁妝被府上的李管事擅自發賣了,收了這些的,正是這位當鋪老板。”


    當鋪掌櫃瞅瞅老夫人,又看看柯依卿,最後才道:“草民確實從府上李管事手裏收了些東西,財物眾多,草民問他時,他告訴草民是府上老夫人的意思,草民這才敢收。”


    這話一出,滿室嘩然。


    老夫人臊得滿麵通紅,跳腳便罵:“無知賤民,我乃朝廷禦賜的誥命夫人,敢汙蔑我,你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那掌櫃聞言果然怕了,但還是不服氣地辯駁:“這可不是草民說的,是你們府上李管事說的,再者,他一個小小管事,若是沒有您的指示,怎麽能得到少夫人的嫁妝契書?”


    “你!”


    “肅靜!”


    京兆伊沉聲道:“老夫人,下官還沒有問你的話,還請不要擅自迴答。”


    一到朝廷命官這兒,老夫人便歇了脾氣,連聲道好。


    “柯依卿,你怎麽看?”


    柯依卿幽幽地望了老夫人一眼,歎道:“雖然母親素來嚴苛,但是臣婦相信母親的為人。”


    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孤零零地站在這兒,又是年少守寡,隻憂愁哀怨的一眼,就夠吃瓜群眾腦補的了。


    人群中有人憐惜,說望門寡婦不易做,沒有人撐腰婆媳關係更難處。


    還有人說,怕不就是婆婆貪了兒媳的嫁妝。


    對此,京兆伊沒甚麽反應,隻抬抬眼皮子問:“老夫人,府上李管事的說的是真的嗎?”


    老夫人勉強笑笑,“老身近日確實囑咐他做些事,但依卿嫁妝一事,也確實不知情。”


    “哦?老夫人讓他做了什麽事?”


    “這……”


    此時她身邊的小廝卻機靈了,上前道:“大人有所不知,前一陣子,老夫人大病一場,對府上諸多事宜早已力不從心。”


    老夫人也適時地咳嗽起來,“是啊,老身病好了之後,對很多事情也記不清了。”


    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推卸責任,京兆伊忍著氣,轉頭又問:“柯依卿,本官問你,老夫人之前是否生過病?”


    柯依卿欠了欠身子,“迴大人的話,確有此事,母親近來身子骨一直不見好,為了給母親買上好的人參,府上家財也早已掏空,臣婦也是為了能繼續買藥這才過問了嫁妝,沒想到,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說完她還揩揩眼淚,這樣一副美人垂淚圖,真是聞者落淚聽者傷心。


    就連京兆伊也感歎道:“你是個好媳婦,本官定當秉公辦理,還你一個公道。”他轉頭吩咐下去,“老夫人既然記不清,那就傳李管事上來問話吧。”


    “下官剛剛去問了,平陽侯府上卻說這李管事已經告假迴家了。”


    “這個時候告假還家,怕不是打算逃跑?來人,快去將那李管事緝拿歸案!”


    一聽這話,老夫人便嚇得噤若寒蟬,半晌才顫顫巍巍道:“那李管事在我府上效力多年,不過是些女兒家的嫁妝,我看,要不算了吧。”


    柯依卿哪裏不知她心中算盤,也插嘴道:“可不能算了,那些地契良田,少說也有個三萬兩,母親吃藥看病,小輩讀書寫字,家中各項開支都要錢,就是再闊氣也不能這樣呀。”


    外麵的看客本來還在為老夫人的深明大義感動,聞言也跟著點頭,是啊,這筆錢也不是小數目,更何況平陽侯早已落寞,再也不是曾經的世家頂流了。


    “到底是沒吃過苦的老夫人啊,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一張嘴就把媳婦賣了。”


    “誰說不是呢,那管事的才是外人,媳婦兒可是自家人,我看她多少有些不知好賴。”


    這樣的議論絡繹不絕,老夫人臉黑得像碳一樣,柯依卿卻站在一旁隻得用帕子掩麵,才能免得笑出聲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這京兆伊偏偏等這些人閑話講完了才拍板子喊肅靜。


    “老夫人,本官還有一事想問,既然少夫人的嫁妝一直被你保管著,那這李管事是如何拿到契書的?”


    這話老夫人當然答不出來,她當即眼睛一翻身子一軟。


    身邊婢女熟練地接住她,高唿道:“不好,老夫人暈過去了。”


    這手段若是換一個人怕是就這樣糊弄過去了,隻是這京兆伊原先是武官出身,有些功夫在身上,加上他養著的外室,平日裏最喜歡裝暈博得注意。


    他看這老夫人眼珠子還在那打轉,就知道她怕是心中有鬼,隻是對方好歹是平陽侯夫人,他雖然身為京兆伊,但這世家的勢力,是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沉吟片刻,他道:“今日這事已經是非分明,嫁妝為侯府少夫人私人財產,既然來路不明,你還是快些還給人家吧。”


    鋪子掌櫃不可置信,“大人明鑒,草民不過是開門做生意,若是今日的事情這樣收場,怕是以後草民的生意都要做不成了啊大人。”


    對這個結果柯依卿也很意外,但是為難當鋪掌櫃並不是她的本意,隻是她剛想開口,就被打斷。


    “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麽不滿?這錢財來路不明你就收了,本官還沒有治你個監察不明之罪,你居然敢質疑本官!”


    衙門的武官此時也杵著棒子冷冷瞧那掌櫃的,好像他再敢多說一句便要對他杖責。


    掌櫃的忍不住瑟縮一下,到底不敢與官鬥,隻得告饒幾句,便要帶著柯依卿去鋪子拿迴嫁妝。


    另一邊裝暈的老夫人見狀,也想睜開眼睛跟著去取,如今賣掉嫁妝的錢在她手裏,若是取迴來了,她便能再賣一次,多一份錢,她老二就能更早出來不是?


    隻可惜了,她這點小心思也沒有逃脫柯依卿的法眼。


    “老夫人暈著,你這婢子還傻站著做什麽,感覺迴去請個醫官來瞧瞧呀。”


    這下那老東西本欲睜開的眼睛,也隻得含恨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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