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禦林軍奉旨圍了寧王府,不許任何人進出。


    一輛馬車從長街另一頭駛來,緩緩停下。


    禦林軍立刻上前,“來者何人?”


    車窗上的簾子被掀開,明南那張明豔的臉忽然出現,她詫異地問:“這是怎麽了?”


    禦林軍見是明南,當即跪下行禮道:“卑職不知是王主,冒犯之處,請王主海涵!”


    “無妨,我聽說二姐生了,來看看她,禦林軍怎麽也來了?”


    那人道:“迴王主,陛下有旨,徹查寧王府,卑職等是奉命行事。”


    “那我現在是不可以進去了?”


    “這……”


    禦林軍正糾結,餘光一瞥看到皇太女的車駕過來,趕緊道:“卑職去請示一下皇太女殿下,請王主稍等。”


    “行,去吧。”


    明南放眼望去,就見車架邊還有個人騎馬隨行,定睛一看,正是崔卿。


    謝無虞透過縫隙看著,笑了下,“人都到齊了,今兒這出好戲,可以開場了。”


    很快,禦林軍就迴來了,對明南說:“皇太女請王主和王夫下車。”


    謝無虞拿起狐裘披風給明南穿上,又塞給她一個暖手爐,這才下車。


    他先一步下去在車邊等著,等明南出來的時候他小心翼翼牽著她說:“下雪路滑,慢些。”


    皇太女和崔卿已經站在寧王府門口的石獅子旁等著,見他們這般親昵恩愛的模樣,表情都有些複雜。


    明南下來之後也沒鬆開謝無虞的手,就這麽和他十指緊扣走到了兩人麵前。


    “長姐,二姐夫,你們怎麽在一起?”


    “此事說來話長。”皇太女見她行禮,虛扶了一把,“不過既然你來了,就跟我們一起進去吧,老二……唉……”


    皇太女狀似惋惜地歎了口氣,但這惋惜裏幾分真幾分假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明南沒有拒絕,她與謝無虞對視一眼,走在最後。


    禦林軍緊緊跟著,進了寧王府後,皇太女一揮手道:“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過。”


    “是!”


    禦林軍立刻散開,往四麵八方去。


    寧王府瞬間陷入雞飛狗跳的境地中。


    崔卿冷眼瞧著,麵無表情。


    明南覷了他一眼,在心裏感慨:【辜負真心的人,終究被真心人所傷。崔卿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謝無虞握著她的手,悄悄捏了下。


    兩人跟著皇太女和崔卿,一路走到前院主屋,剛進院就聽裏麵吵吵嚷嚷。


    “你們憑什麽不讓我家主子走?”


    “放開我——”


    “王主——”


    “我們是奉王夫之命來抓刺客,你說自己是清白的,證據呢?誰放你進來的?拜帖何在?”


    明南一抬眸,就見杜耀和陸非愚被人一左一右扣住了手臂,正用力掙紮。


    皇太女也見了,詫異地問:“這不是三妹之前的側夫陸氏麽?怎麽會在二妹府上?”


    明南淡淡道:“那就得問問我那好二姐了。”


    聽到她的聲音,陸非愚身子猛地一僵,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明南穿著雪白狐裘,內著紅裳,俏生生立在那兒,活像一株冰天雪地裏長出來的紅梅。


    而她身邊站著相對裝扮的謝無虞,兩人站在一起當真是容色無雙,般配至極。


    他呢,被一群侍從抓著,衣衫不整,狼狽無比。


    陸非愚陡然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不由得低下了頭。


    “既然他出現在這兒,就說明他們關係匪淺,來人,把他一並抓起來,等候審問。”


    “是!”


    禦林軍快步上前,從侍從手裏抓過陸非愚。


    陸非愚掙紮,不甘地問:“我犯了什麽罪,你們憑什麽抓我?”


    “憑什麽?”皇太女嗤笑一聲,故意揚聲道,“寧王意圖謀反,證據確鑿,陛下下旨命本宮親自來抓人,你一個外人,無緣無故出現在寧王府,著實可疑,本宮懷疑你是寧王同黨,這個理由夠不夠?”


    末了她還看了崔卿一眼。


    崔卿頷首,冷聲道:“陸公子與寧王勾結已久,想必知道不少秘密,殿下可要好好審一審。”


    “你——”陸非愚心下大驚,他們怎麽知道的?


    他明明已經很小心了……


    猛地,他想起了什麽,轉頭看向明南,咬牙道:“是你,對不對?是你告訴他們的!”


    皇太女和崔卿迴頭,明南茫然地眨眨眼,“啊?你說誰?我麽?”


    她還指了指自己,那微微睜大的眼睛,把“無辜”兩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陸非愚怒從心頭起,“不然呢,除了你還有誰知道我和寧王的關係?更不可能知道——”


    謝無虞立刻攔在明南身前,厲聲打斷了他的話,“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敢做還怕人知道不成?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我——”


    陸非愚還想說什麽,崔卿站出來道:“你與寧王無媒苟合,孩子都生了,還指望別人不知道,是不是太可笑了些?”


    聽到動靜被侍從攙扶起來的明瑾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這麽一句,當即變了臉色,“崔卿,你怎麽知道的?”


    崔卿倏然迴眸,目光複雜又沉痛地看著她,“所以,那孩子的父親,真的是他。”


    明瑾欲言又止,目光在皇太女、明南和謝無虞三人身上掃過,再看看後麵那黑壓壓一片虎視眈眈的禦林軍,猛地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問:“你背叛我?”


    崔卿看她那副受傷的模樣,頗覺可笑,“難道不是王主先背叛我,背叛崔家的麽?當初你來求娶,在我母親父親麵前信誓旦旦地說這輩子會對我好,會愛我,敬我,會保崔家榮華不斷,結果呢?”


    他瞥了眼失魂落魄的陸非愚,嘲諷一笑,“你背著我和別人有了孩子,還騙我說是我的,那段時間,你看我是不是和看傻子一樣?我被你們耍的團團轉,你們是不是很開心?”


    “是不是還想著,等後麵有機會了,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除掉,讓他上位?這樣孩子有了,身份也有了,順理成章。”


    崔卿說著說著又笑了起來,隻是這笑裏摻了太多苦恨,看得人揪心。


    明南在心裏無聲歎息。


    明瑾攥緊了雙手,想說什麽,被冷風一嗆,忽然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王主!”侍從趕緊扶住她。


    皇太女沉聲道:“你省省力氣,別想著狡辯了,本宮調查多時,早就拿到了確鑿證據,加上崔卿手裏的賬本,你抵賴不得,不然母皇怎麽會派我來搜查寧王府?”


    “明瑾,你多行不義必自斃,怨不得旁人。”


    明瑾好不容易把氣喘勻了,苦笑一聲,“調查多時?你也是吧?”


    她犀利的目光掃過皇太女,落在崔卿臉上,“你也早就起疑了,故意等到今天?”


    崔卿麵不改色道:“沒錯,從你總在書房睡我就開始起疑了,一查下去,你果然和他攪合在一起。”


    他伸手一指陸非愚,輕蔑道:“若他今日不來,我本打算放你一馬,可你竟然真的讓他來了,怎麽,迫不及待給他看你們的女兒是麽?”


    “我以為你這種人沒有心,沒想到竟真藏了幾分真情,嗬——”


    笑著笑著他潸然淚下,別開了臉。


    明瑾攥著侍從的手,緩緩直起腰。


    外麵的雪不知何時停了,滿目素白,映著禦林軍手裏的刀刃,看得人心裏發涼。


    大勢已去。


    這四個字驀地浮上心頭,明瑾認命地長歎一聲,閉了閉眼。


    明南無聲地看著她。


    人證物證俱在,還有枕邊人的揭發,明瑾再無翻身可能。


    今日這盤棋,她已下了太久,也累了,倦了。


    是她故意設計引陸非愚來,讓崔卿知道,幫他下定決心。


    怕他下不去手,她還引導皇太女查到兵器一事上,雙管齊下,徹底斷了明瑾的退路。


    私鑄兵器,私養親兵,造反之心不言而喻。


    之前顧念著肚子裏的孩子,皇帝或許還會放她一馬,而如今孩子生了,還是個女孩,明瑾就沒什麽存在的必要了。


    被放棄也是理所當然。


    眾叛親離,至親至愛皆離她而去,她渴求的皇位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已是對她最大的報複。


    至於陸非愚後麵會不會說出她重生的秘密——


    明南瞥了他一眼,彎唇一笑,目光漠然。


    他敢說,也要有人敢信。


    他背後無人撐腰,說了,隨便給他扣個誹謗侮辱親王的帽子,即刻便能處死。


    隻要他不傻,就會牢牢守著那個秘密直到死。


    明南正思量著,忽覺有人在看自己,抬眸便對上了陸非愚赤紅的眼。


    她無動於衷地迴視。


    “啊……”


    明瑾長歎一聲,鬆開侍從的手,站直了走到台階邊緣,居高臨下看著皇太女,釋然道:“這一局,是我輸了,我技不如人,我認,但你想抓我迴去?做夢!”


    說完她趁眾人都沒反應過來之際,一把拔出身邊禦林軍的刀,架在脖子上用力一抹,殷紅熱血遲了一會兒才濺出來,皇太女退了兩步才沒被噴一臉。


    陸非愚失聲驚唿:“王主!”


    明瑾頹然倒在地上,大氅滑落,露出她雪白的中衣,她衝他抬起了手,想說什麽,卻無力垂下。


    陸非愚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掙開侍從,撲到明瑾身前,握住了她的手,泣不成聲,“王主……你就這麽走了,我和孩子怎麽辦?啊——”


    “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不如就讓我隨你去了!”


    說著他抓起那把刀學著明瑾的樣子架在脖子上,卻遲遲下不去手。


    崔卿哂笑道:“我還以為你們多恩愛,原來也不過如此。”


    一個扔下大爛攤子一死了之,孩子不管了,陸非愚也不管了,他們兩個日後怎麽活,都和她沒關係,反正她死了。


    一個不想活在世人的指指點點下,想拋下孩子以死逃避,卻沒有那個勇氣和魄力,徒增笑柄。


    陸非愚臉色變換不定,最後還是扔開刀,掩麵慟哭。


    明南冷眼旁觀,忽覺心中一輕,好像有什麽東西抽出來了。


    她抬起頭,眼前多了一道半透明的身影,隻有她能看到——是還未離去的原主。


    她飄在半空,看著跪地啜泣的陸非愚,徹底釋然。


    “我原以為他們情比金堅,所以才能分開那麽多年,還念念不忘,想盡辦法也要把對方弄到自己身邊。如今再看,也不過如此。”


    “前世我被枕邊人背叛,今生也讓她嚐了一迴這滋味,算扯平了,陸非愚兩世為人,皆永失所愛,又何嚐不是一種因果報應?”


    執念消散,原主轉身對明南道:“謝謝你,我別無所求了。”


    明南:【一路走好。】


    原主含笑頷首,瞥了謝無虞一眼,“我能看出來,他是不一樣的,祝你們白頭偕老。”


    明南迴以一笑。


    原主便在她的目光中化作光點飄向天際,隨風而去。


    寧王府的這場鬧劇,以寧王身死為結局,暫時告一段落。


    剩下的調查和抄家都和明南沒關係了。


    她提出告辭,皇太女沒說什麽,崔卿卻道:“我送送王主和王夫。”


    明南知道他有話要問,沒有拒絕。


    三人一路走到影壁前,崔卿才問:“那封信,是王主派人送的麽?”


    明南反問:“你覺得呢?”


    崔卿苦笑一聲,“王主不必緊張,我不會說出去的,也沒有說出去的必要,因我檢舉有功,陛下允準我迴崔家安度餘生,但我在花都已經待夠了,準備去江南的莊子定居。”


    明南沒承認,也沒否認,隻道:“花都雖好,卻如囚籠一般,如今你恢複了自由身,我該道一聲恭喜。”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崔卿對著她深深作揖,“謝王主。”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與王夫也要去封地了。”


    明南笑著挽住了謝無虞的手臂。


    崔卿一愣,“王主為何要走?如今花都已無人……”


    說著他頓了下,正是因為沒了外憂,才容易姐妹內亂。


    他了然一笑,“激流勇退,也不失為上策。”


    明南頷首,“崔公子留步。”


    崔卿拱手,“慢走。”


    謝無虞迴禮,轉身扶著明南向外走去。


    天上又下起了大雪,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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