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逐雲蹙眉,卻沒說什麽。


    “哎呦,兩位仙長想買點什麽?我這兒的麵具和首飾都是有靈氣的,看看看看,這還發著光呢,戴上絕對能讓二位豔壓群芳!”


    攤主賣力推銷,見明南和衛逐雲氣度不凡,肯定是有錢人,眼睛欻欻冒光。


    明南沒說話,視線從攤子上掃過,最後落在一塊白底紅紋的半張狐狸麵具上。


    她拿起來對著衛逐雲的臉比了一下,這麵具正好遮住他的上半張臉,露出他的唇和下巴。


    尤其是那張形狀優美紅潤的唇,看起來格外勾人,引人窺探其真容。


    可偏生他的上半張臉被遮住了,看不見,更讓人遐思無限。


    衛逐雲含笑的目光從麵具後透出來,暗含一絲戲謔地問:“好看麽?”


    明南頷首,轉頭對攤主道:“這麵具我要了。”


    她目光微動,又拿起一支桃花色的玉石簪子,攤主見狀立刻道:“仙子好眼力,這簪子是一對的,你手裏這個是男子用的,我這兒還有支給姑娘的。”


    他說著從一堆盒子裏翻出一個黑色的,打開之後,裏麵果然是另一支雕著桃花的簪子,簪子本身不值錢,但妙就妙在,這桃花粉中透紅,雕得栩栩如生。


    衛逐雲看一眼就好像聞到了那股似有若無的桃花香氣。


    想起那天兩人在靈潭邊的那場對峙和那片落在她頸側的血色桃花。


    明南越看越覺得不錯,點點頭說:“都要了。”


    說著正要拿錢,旁邊忽然伸來一隻骨節分明青筋微凸的大手。


    明南動作一頓,順著那隻手往上,正對上衛逐雲投來的目光。


    他攤開手,掌心赫然躺著兩塊中等靈石。


    他遞給攤主說:“這些,還有這張麵具,都要了。”


    他邊說邊拿起了另一張繪著一枝妖冶桃花的麵具。


    攤主大喜,忙問:“這位仙長還要什麽嗎?我這還有不少好東西!”


    “不用了,就這些。”


    攤主遲疑:“可這些不值兩塊靈石。”


    “我覺得值,不用找了。”


    衛逐雲把靈石放在攤子上,轉頭湊近把麵具扣在了明南臉上,“轉身。”


    明南不解,“我戴麵具做什麽?”但她還是轉過身去。


    衛逐雲抬手拉過麵具的係帶,在她腦後靈巧地打了個結。


    “我一個人戴太奇怪,你陪我一起。”他在她耳邊輕聲說。


    明南失笑,轉過身來看著他,勾了勾手指。


    衛逐雲背過身,明南替他把麵具戴上,拿過那支桃花簪說:“我幫你把頭發綰起來。”


    這段時間衛逐雲要麽是披散著頭發,要麽是隨便拿根緞帶綁在腦後。


    明南戒指裏也有發冠和簪子,但是衛逐雲不喜歡,說醜。


    難得衛逐雲不嫌棄這根。


    明南攏起他的長發,以指為梳輕輕梳開,留一半披在身後,一半用發簪固定起來。


    梳完明南左右看看,誇道:“好看。”


    “戴著麵具也能看出好看?”衛逐雲哂笑。


    明南坦然點頭,“嗯,因為你的長相在這兒——”


    她指了指自己的頭,又指指自己眼睛,“不在這兒。”


    衛逐雲深深地看著她,半晌抬手捂住了她的眼。


    明南:“嗯?捂我眼睛做什麽?”


    “明仙子這麽厲害,想來是不用看路的。”衛逐雲拉著她快步離開。


    “那我摔了算誰的?”


    “算我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拌嘴,結果走了沒兩步,衛逐雲的衣袖忽然被扯住了。


    他轉頭一看,是個還沒他腿高的黑不溜秋的小豆丁。


    “哥哥,我餓。”


    衛逐雲蹙眉,“我沒有吃的。”


    小豆丁大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果斷拋棄他奔向明南。


    他黑乎乎的小手抱住明南的腿,明南藍色的紗衣上立刻留下了幾個小手印。


    “姐姐,我餓。”


    衛逐雲麵色一沉,還沒來得及開口,明南就蹲下來,摸了摸小男孩的頭,溫聲問:“你怎麽一個人啊?”


    小男孩搖搖頭,清澈的眼睛有種不諳世事的漠然,“都死了。”


    明南一怔,問:“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做什麽?如果有機會,你想不想修煉?”


    小男孩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重複道:“姐姐,我餓。”


    明南歎息一聲,從儲物戒指裏拿出最後幾張肉餅和幾塊下等靈石給了他,悄聲道:“錢你自己收好,不要被人發現,餅快吃吧,別放壞了。”


    小男孩黝黑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捧著肉餅對明南道:“謝謝姐姐。”


    說完他轉身就跑,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巷口。


    衛逐雲瞥了眼明南衣裳上的手印,似笑非笑,“能在這種地方活到現在的小孩,豈是普通人?”


    “你的善心未免過於泛濫了。”


    明南看著自己摸過小男孩頭發的手,果然蹭了一手黑灰。


    她壞心思一起,聽著衛逐雲碎碎念,悄悄夾住了他的衣袖。


    果然,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明南暗笑,無辜地眨眨眼。


    衛逐雲看著她細白的手指,喉結上下滾動,沉聲問:“做什麽?”


    明南學著小男孩的語氣,輕聲說:“哥哥,我餓。”


    衛逐雲:“???”


    他錯愕反問:“你叫我什麽?”


    明南抿唇,手指一點點攥緊,隨後用力地在上麵蹭了蹭。


    等蹭完了,她若無其事地鬆手,“沒什麽,走吧,去找個地方把東西賣了。”


    她施施然往前走,留下一臉懵的衛逐雲。


    205:【宿主,你好壞哦~嘻嘻~】


    明南抿唇忍笑,走得飛快,衣袖都輕輕揚了起來。


    很快,身後傳來衛逐雲一聲怒喝:“明南——”


    ……


    “力所能及的事幫一把而已,相逢即是有緣,他既然求上了我,我給他機會,修仙之人,修的不就是個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1)?”


    明南邊走邊數錢邊說:“我也是試過那小男孩天賦不錯才問他要不要修仙的,他既然不想,那就罷了。”


    衛逐雲嗤笑,“你們修仙之人,別的本事沒有,就嘴皮子厲害。”


    明南瞥他一眼,“我拳頭也很厲害,勸你不要輕易嚐試。”


    衛逐雲鳳眼倏地一眯。


    察覺到什麽,明南也停了下來,把賣妖丹和皮毛賺來的一千顆中等靈石收入儲物戒指,轉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誰都沒說話,不知過了多久,衛逐雲並指為刀毫無預兆地砍向明南頸側。


    ——題外話——


    (1)引自《孟子·盡心章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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