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蒼藍聖劍的複仇
“唰！”蒼藍聖劍號拔出腰間兩把藍色光束劍，向下俯衝，雙劍揮出，火神號抵擋不及，隻得舉起左臂，才勉強保護住駕駛艙——代價是左臂裝甲被兩道焦黑灼痕割裂開來，頃刻破碎。
“嗵！嗵！”撞錘撞擊炮機的轟響貫穿河穀，黑暗騎士號的肩炮悍然開火，蒼藍聖劍號在空中轉體旋身，細長的機體從兩發炮彈中間的空隙穿過，毫發無傷。
“注意那家夥的自愈能力！”大東野號舉劍指著蒼藍聖劍號方才被砍傷的肩部——從剝落的裝甲處可以看出，下麵的生物質結構完好如初，流血不止的傷口已經不知所蹤。
“唰！”光刃再度展開，蒼藍聖劍號再次劈下光劍。“這下已經管不了會不會浪費粒子了吧！”火神號的機師按下艙壁上的緊急按鈕，“m力場展開！”能量護盾阻擋了唿嘯而來的光劍，但碰撞處劇烈的閃光還是迫使機師緊閉雙眼：“呃啊！”
“嘭！”煙霧彈炸開，蒼藍聖劍號的機影再次消失。
“把m力場都關掉！沒用的！”黑暗騎士號機師大吼起來，“那家夥也有m力場，它會用它自己的力場中和掉你們的，不要浪費粒子！”
“在這裏！”巨劍卷挾著勁風刺出，蒼藍聖劍號交叉雙劍抵擋，合金劍刃被高溫等離子體灼出道道焦黑痕跡，從蒼藍聖劍號頭頂劃過。蒼藍聖劍號眼燈亮度陡然增加，一記側踢，狠狠踢開麵前的大東野號，大東野號的駕駛艙裝甲在巨力下凹陷下去。
蒼藍聖劍號再次射出煙霧彈，向後跳開，三台衛隊機甲警覺地背靠背，警戒起來。
“不要慌張，逃離它煙霧的遮蔽範圍，它就沒法發動奇襲！”大東野號的機師發話，“據我觀察，它隻有兩把光束劍作為武器！”
“好！”三台機體開啟氣墊，從煙幕中破出，向山口方向飛快移動——複合材料的地麵，表明此處正是黑市街河穀。夜晚的黑市街是一片死寂，因而三機的行動並未引發什麽注意。
“北麵有一處很狹窄的山鞍，從那裏往北移動，把它帶到無人區！”最前麵的黑暗騎士號一轉方向，拐進狹窄的甬道，肩炮角度擰轉，對準了上方的岩壁：“碰！”穿甲彈擊發，岩石在衝擊下崩解碎裂，從半空墜落，封堵了甬道。
“這樣一來！”“唰！”蒼藍聖劍號一躍而起，從上方飛越障礙物，掣出光劍，直直砍下，黑暗騎士號躲閃不及，右側肩炮被擊中，隻得脫離右側肩炮，在誘爆前反推遠離，火光湮沒了蒼藍聖劍號。
“繼續逃，那東西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三台機體拖著長長的尾端揚塵繼續前進，蒼藍聖劍號不依不饒地從周身的烈火中掙脫出來，流火好似一條條閃耀的彩帶，纏繞在蒼藍聖劍號身畔。蒼藍聖劍號麵甲上的排氣縫撕裂開來，露出下麵的尖牙：“嗷——”令人寒徹骨髓的嘯吼在峽穀迴蕩，原音與迴音疊加在一起，又有些哀傷怨恨的意味。
“拉開距離了！”火神號迴身倒飛，舉起滑膛炮，“全彈射擊！”“嗵！”蒼藍聖劍號展開背後滑翔翼，炮彈從翼麵下劃過，在身後爆炸，背著火光的蒼藍聖劍曳出一襲黑影，宛若煉獄中赫然探身的複仇惡魔。
“打擊岩壁，製造煙幕！”黑暗騎士號用剩下的一門肩炮瞄準了一旁的岩壁，火神號也連忙效仿：“轟！轟！”碎石滾落的同時，巨量煙塵剝離爆開，三台機體被霾團掩埋，“把指示燈都關了，撤退！”
“嗵！”蒼藍聖劍號重重落地，眼燈的光柱掃過空地，卻沒有發現三機的機影，便昂頭向天：“嗚——”遠遠聽來，這聲音仿佛失智的瘋人憤怒的號哭聲。 夜色濃重，如腐爛的屍體上流出來黯黑冰涼的血，蜿蜒覆蓋了天與地。
“逃脫出來了啊……”不遠處的三機正借著夜色飛速反向撤離，但大東野號的傳感器卻顯示出了異樣的信息，“等等……這家夥的信標還在一直向北移動，怎麽迴事？”
“該死！”火神號的機師一捶駕駛艙壁，“黑市街河穀北麵是集約農業區！它想去破壞農田！”說罷，火神號便要調轉方向，但黑暗騎士號射出牽引索，拉住火神號：“沒用的，以我們的速度是趕不上了，而且也完全打不過它。”
……
與此同時，五十三號兵工廠。
鐸宸坐在空炮彈箱上，托著腮，看著整備架上毫無生氣的夜影號發呆——這麽說其實也不完全準確，經過改裝的夜影號，將電池組作為主動力源代替了m粒子熔爐，而剩餘不多的m粒子則被當做光束加農的彈藥使用。所以，現在的夜影號其實仍然能自由活動。
但在競速賽中耗盡粒子而導致無法使用光束加農的夜影號，完全失去了作戰優勢，加上用鐸宸靈活受限的義肢控製的機體下盤，繼續參賽必敗無疑。
“很晚了，鐸宸。”不知何時起站在自己身邊的清瀾柔聲說著，俯下身，捏了捏鐸宸僵硬的肩膀，“後天就是第三項積分賽，你得好好休息，知道嗎？”
“沒用的。”鐸宸木木地迴答著，把頭深埋進交疊的雙臂，“沒用的……這樣子我們是贏不了的！”
“臻，還有廠裏的大家都很關心你的。”清瀾坐在了鐸宸身邊，稍稍梳理了一下因過度勞累而顯得淩亂的鬢發，“五十三號區別於其他兵工廠最大的區別，就是團結——臻對所有人都很好，所有人因此都對臻很忠誠，所以，當有人出現困難時，臻會關心他，廠裏的其他人也會一起。”
“這個……恐怕沒人幫得上忙。”鐸宸抬起頭，苦笑起來，清瀾注意到他眼睛下同樣浮著兩塊黑暈，“夜影號就這麽廢了……接下來怎麽參賽？”
“臻正和工人們努力地采購升級零件，現在他們也還一起在車間裏研究。”清瀾伸出左臂，用臂彎攬住鐸宸，“臻說了，五十三號廠第一次參賽就能這麽順利，都是你的功勞，所以，他看得出來你想贏，也願意盡全力幫你，你可不能以現在的狀態迴報大家的好意啊！”
鐸宸沒有迴答，隻是默然坐著。說起來，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拚死拚活戰鬥至今的？鐸宸一直感覺心裏有團火在熊熊燃燒、發光發熱，他一直認為是菁雲給他的特赦和承諾，即調查叛軍行蹤、打擊千汶·嶽泰的任務完成後，會赦免他的叛國罪行，並讓他重迴軍隊。
可是即便現在線索就在眼前，夜影號的狀態似乎也不支持他繼續深入行動了，鐸宸這才意識到，自己潛意識裏已經將女王的任務淡化、乃至遺忘了不少——這不是自己戰鬥的動力，王國的一切法度，在有著“不問出處和來曆”這麽一條規矩的機甲之城皆是無效，沒有人會知曉或在意鐸宸的過去。那到底是什麽？鐸宸能感知到，是城裏的某種東西一直吸引著自己，但更具體下來的東西，自己也無從得知。
“明後兩天，我會暫時離開一段時間。”清瀾輕輕說，握了握鐸宸的手，鐸宸這才有了反應，迴過頭來，臉隱在黑暗中：“去哪？”
“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要去檢查城外宿營地的情況。”清瀾指的是她設立了伏擊東野界機甲巡邏隊的炮陣的地方——雖說那裏已經被鐸宸摧毀了，“最快的話，明早動身，一來一迴也要到後天才能迴來。”
“這樣啊……”鐸宸忽然意識到，夜影號失去了使用m粒子的機會，也代表著自己幾乎沒有可能離開這裏了。機甲之城隻進不出，進城的第一天，清瀾就這樣警示過他。清瀾是城裏有名的“機甲獵人”，早就和城衛混個臉熟，自由進出基本不受阻撓，但也僅限於她一人進出，至多能勉勉強強再幫一人“偷渡”出城。鐸宸本想著，迫不得已需要抽身時，用夜影號剩餘的粒子突圍，返迴最近的王國城邦，但現在沒了機甲，自己即使一人繞開城衛偷溜出去，也無法穿越東野界東部的大片荒原，而城外又覆蓋了大麵積的電磁幹擾，使得通訊唿救成為了不可能。
“要不……我可以用運輸車把你一起帶出去。”清瀾仿佛看穿了鐸宸的思想，從炮彈箱上跳下，認真地看著鐸宸，吞了口唾沫，極其艱難地吐出這些字句，“我能把你送到聯合王國的城邦附近，保證能讓他們發現你……隻要給我補充足以讓我返迴的燃油就好。”
“那樣，廠裏的人會怪你的。”要是知道了參賽機師被清瀾帶走後臨陣脫逃，鐸宸不知道這些原本都是流氓、兵痞、戰犯和無業遊民出身的土兵和工人會把她怎麽樣——那時臻應該也沒法阻攔什麽吧，畢竟那樣的話，清瀾也算是背叛了臻。
“沒關係……我可以再幫其他工廠偷運軍工材料，這樣一來其他工廠說不準會收留我。”清瀾歎了口氣，擠出一個笑容，“隻要你滿意就好了，畢竟現在再讓你戰鬥下去，也太勉強你了，搞不好會送命的。”
清瀾還沒反應過來，鐸宸已經俯身緊緊抱住自己。感覺到他堅硬冰冷的機械義肢和自己的大腿磕碰，以及他的臉頰在自己耳邊摩挲，清瀾也不由自主抱住鐸宸，幾乎把重心全部交給他，癱倒在他懷裏。感受到鐸宸胸懷的溫暖後，清瀾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需要休息。
“你知道，我是怎麽犯了罪的嗎？”清瀾自己都沒意識到，這麽多年來閉鎖在心中的秘密竟然在鐸宸的懷抱中如此自然地流利而出，“千汶·嶽泰的叛軍起事時，我還隻有二十歲。為了保護林葉鎮的市民，母親秘密地指派我去越過叛軍的封鎖線偷運軍火進城。這也確實起效了，林葉鎮靠自己的力量抵擋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中央王城的軍隊到來時，林葉鎮還在幫助王城親軍一起平叛。”
“我本以為自己所為是英雄之舉，不曾想叛亂結束後，雲隱家族的政敵居然以我偷運軍火為由，逼迫雲隱家族交出林葉鎮城主的席位。”清瀾說著，驚覺鐸宸胸前一片潮濕——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哭了，“清雨姨母被逼得下令放逐了我和母親，被押往中央王城的路上，她不堪恥辱，含恨自刎，我則趁亂逃了出來，一路靠偷、搶，也出於機緣巧合發現了機甲之城。現在你知道為什麽，我偷運物資的本領這麽高超了嗎？”
鐸宸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更緊緊擁住清瀾柔軟的身體。
“我想幫你。”清瀾繼續說著，壓抑著哭腔，“迴答我，我可以幫你出去，你要去嗎？”
鐸宸猶豫了許久，但最終點了點頭。
“好。明早你和我一起動身。”清瀾從鐸宸懷裏抽身，背過身去，兀自抹著眼淚——
“咚咚咚！”廠房大門口的裝甲閥門突然被敲得碰碰作響，兩人都是一驚，幾乎同時掏出燧發手槍。
“咚咚咚！”“開門啊！開門！”聲音沒有停息，靠近大門後，鐸宸能夠聽見模糊的話音，“我沒有敵意的！隻有我一人，開門！”“咚咚咚！”
鐸宸給清瀾使了個眼色，清瀾會意，退開兩步，舉起手槍瞄準，鐸宸則把手按在了閥門握把上，將握把扳過九十度：“嘎吱——”
“碰！”“咻！”開門的瞬間，清瀾的燧發槍口火光跳動，彈丸擦著不速之客的頭頂飛過，不速之客立刻向後跳開，卻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摔倒，火把脫手，掉入身後的棧道外，深不見底的峽穀。
“喂！我都說了沒有惡意——”來人推了推鼻梁上滿是裂紋的圓框眼鏡，抬起頭來時卻發現，鐸宸的燧發槍對準了自己。
“剛才那下隻是警告，但如果發現你有任何企圖的話，我是不會猶豫的。”鐸宸厲聲道，“報上身份姓名，以及來曆！”
“我說！我說！”來人忙又向後蹭了蹭，幾粒碎石子從懸崖滾落，他扭頭看了看後方，抹了把鬈曲劉海下額頭上亮晶晶的汗珠，“我是十九號兵工廠的整備員，黑曜石號的機械師，慕岩，搭檔是……”
“……潛移·卓卡瑞斯。”沒等慕岩說出來，鐸宸便直接接過了話頭。
“對！就是他！”慕岩大喜過望，剛要從地上爬起，鐸宸的手槍卻又逼近了些，慕岩隻得繼續乖乖坐在地上，彎曲起胳膊肘支撐著上半身，“你認識他？”
“這不重要，說！你來這裏的目的！”鐸宸低聲吼著。
“他……他已經失蹤有一段時間了，直到先前的競速賽時，我注意到參賽機體中突然多出的量產型永恆號。”慕岩推推眼鏡——這好像是他的習慣性動作，“但比賽官方並沒有通過無人機播報通告選手中途退賽的情況，所以我認為，那台量產型永恆號的機師就是潛移。”
“那和我們有什麽關……”清瀾剛要插嘴，鐸宸卻向後擺擺手，示意她安靜，慕岩得到鐸宸許可，便繼續說著，“量產型永恆號在比賽中唯一有過長時間交流的對手就是夜影號，所以我來找你，想知道他想你傳達了什麽信息，還有就是想挖掘一下關於他的線索。”
“是嗎？”鐸宸將信將疑地盯著慕岩，慕岩被這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在地上扭來扭去，“我怎麽確定，你不是在騙人？怎麽知道你不是十九號兵工廠派來刺探敵情的間諜？”
“這……”慕岩顯出尷尬之色，“我已經被十九號廠的人追殺一段時間了，他們認為潛移的失蹤，是因為我幫他藏起來了。”
“是嗎？”“是啊！因為我就是被潛移帶進城裏的，他帶著我尋了十九號兵工廠這麽一個主家，我和他從一開始關係就很近，所以自然……”
鐸宸扭頭看著清瀾。不管自己留在機甲之城的真正動力和決心到底源自何處，鐸宸都決定先放下了：“清瀾，明天你去吧，我就不和你一起了，我要留在城裏。”
“什麽？你認真的？”清瀾詫異道，“你要想清楚，就算是我，出去的機會一年恐怕也就最多隻有這一次……”
“我想清楚了。我至少要先留在這裏，把我能弄清楚的這些搞清楚。”鐸宸堅定地說，“不光是為了完成任務，也是為了解決我自己心裏麵那些謎團。”
“唰！”蒼藍聖劍號拔出腰間兩把藍色光束劍，向下俯衝，雙劍揮出，火神號抵擋不及，隻得舉起左臂，才勉強保護住駕駛艙——代價是左臂裝甲被兩道焦黑灼痕割裂開來，頃刻破碎。
“嗵！嗵！”撞錘撞擊炮機的轟響貫穿河穀，黑暗騎士號的肩炮悍然開火，蒼藍聖劍號在空中轉體旋身，細長的機體從兩發炮彈中間的空隙穿過，毫發無傷。
“注意那家夥的自愈能力！”大東野號舉劍指著蒼藍聖劍號方才被砍傷的肩部——從剝落的裝甲處可以看出，下麵的生物質結構完好如初，流血不止的傷口已經不知所蹤。
“唰！”光刃再度展開，蒼藍聖劍號再次劈下光劍。“這下已經管不了會不會浪費粒子了吧！”火神號的機師按下艙壁上的緊急按鈕，“m力場展開！”能量護盾阻擋了唿嘯而來的光劍，但碰撞處劇烈的閃光還是迫使機師緊閉雙眼：“呃啊！”
“嘭！”煙霧彈炸開，蒼藍聖劍號的機影再次消失。
“把m力場都關掉！沒用的！”黑暗騎士號機師大吼起來，“那家夥也有m力場，它會用它自己的力場中和掉你們的，不要浪費粒子！”
“在這裏！”巨劍卷挾著勁風刺出，蒼藍聖劍號交叉雙劍抵擋，合金劍刃被高溫等離子體灼出道道焦黑痕跡，從蒼藍聖劍號頭頂劃過。蒼藍聖劍號眼燈亮度陡然增加，一記側踢，狠狠踢開麵前的大東野號，大東野號的駕駛艙裝甲在巨力下凹陷下去。
蒼藍聖劍號再次射出煙霧彈，向後跳開，三台衛隊機甲警覺地背靠背，警戒起來。
“不要慌張，逃離它煙霧的遮蔽範圍，它就沒法發動奇襲！”大東野號的機師發話，“據我觀察，它隻有兩把光束劍作為武器！”
“好！”三台機體開啟氣墊，從煙幕中破出，向山口方向飛快移動——複合材料的地麵，表明此處正是黑市街河穀。夜晚的黑市街是一片死寂，因而三機的行動並未引發什麽注意。
“北麵有一處很狹窄的山鞍，從那裏往北移動，把它帶到無人區！”最前麵的黑暗騎士號一轉方向，拐進狹窄的甬道，肩炮角度擰轉，對準了上方的岩壁：“碰！”穿甲彈擊發，岩石在衝擊下崩解碎裂，從半空墜落，封堵了甬道。
“這樣一來！”“唰！”蒼藍聖劍號一躍而起，從上方飛越障礙物，掣出光劍，直直砍下，黑暗騎士號躲閃不及，右側肩炮被擊中，隻得脫離右側肩炮，在誘爆前反推遠離，火光湮沒了蒼藍聖劍號。
“繼續逃，那東西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三台機體拖著長長的尾端揚塵繼續前進，蒼藍聖劍號不依不饒地從周身的烈火中掙脫出來，流火好似一條條閃耀的彩帶，纏繞在蒼藍聖劍號身畔。蒼藍聖劍號麵甲上的排氣縫撕裂開來，露出下麵的尖牙：“嗷——”令人寒徹骨髓的嘯吼在峽穀迴蕩，原音與迴音疊加在一起，又有些哀傷怨恨的意味。
“拉開距離了！”火神號迴身倒飛，舉起滑膛炮，“全彈射擊！”“嗵！”蒼藍聖劍號展開背後滑翔翼，炮彈從翼麵下劃過，在身後爆炸，背著火光的蒼藍聖劍曳出一襲黑影，宛若煉獄中赫然探身的複仇惡魔。
“打擊岩壁，製造煙幕！”黑暗騎士號用剩下的一門肩炮瞄準了一旁的岩壁，火神號也連忙效仿：“轟！轟！”碎石滾落的同時，巨量煙塵剝離爆開，三台機體被霾團掩埋，“把指示燈都關了，撤退！”
“嗵！”蒼藍聖劍號重重落地，眼燈的光柱掃過空地，卻沒有發現三機的機影，便昂頭向天：“嗚——”遠遠聽來，這聲音仿佛失智的瘋人憤怒的號哭聲。 夜色濃重，如腐爛的屍體上流出來黯黑冰涼的血，蜿蜒覆蓋了天與地。
“逃脫出來了啊……”不遠處的三機正借著夜色飛速反向撤離，但大東野號的傳感器卻顯示出了異樣的信息，“等等……這家夥的信標還在一直向北移動，怎麽迴事？”
“該死！”火神號的機師一捶駕駛艙壁，“黑市街河穀北麵是集約農業區！它想去破壞農田！”說罷，火神號便要調轉方向，但黑暗騎士號射出牽引索，拉住火神號：“沒用的，以我們的速度是趕不上了，而且也完全打不過它。”
……
與此同時，五十三號兵工廠。
鐸宸坐在空炮彈箱上，托著腮，看著整備架上毫無生氣的夜影號發呆——這麽說其實也不完全準確，經過改裝的夜影號，將電池組作為主動力源代替了m粒子熔爐，而剩餘不多的m粒子則被當做光束加農的彈藥使用。所以，現在的夜影號其實仍然能自由活動。
但在競速賽中耗盡粒子而導致無法使用光束加農的夜影號，完全失去了作戰優勢，加上用鐸宸靈活受限的義肢控製的機體下盤，繼續參賽必敗無疑。
“很晚了，鐸宸。”不知何時起站在自己身邊的清瀾柔聲說著，俯下身，捏了捏鐸宸僵硬的肩膀，“後天就是第三項積分賽，你得好好休息，知道嗎？”
“沒用的。”鐸宸木木地迴答著，把頭深埋進交疊的雙臂，“沒用的……這樣子我們是贏不了的！”
“臻，還有廠裏的大家都很關心你的。”清瀾坐在了鐸宸身邊，稍稍梳理了一下因過度勞累而顯得淩亂的鬢發，“五十三號區別於其他兵工廠最大的區別，就是團結——臻對所有人都很好，所有人因此都對臻很忠誠，所以，當有人出現困難時，臻會關心他，廠裏的其他人也會一起。”
“這個……恐怕沒人幫得上忙。”鐸宸抬起頭，苦笑起來，清瀾注意到他眼睛下同樣浮著兩塊黑暈，“夜影號就這麽廢了……接下來怎麽參賽？”
“臻正和工人們努力地采購升級零件，現在他們也還一起在車間裏研究。”清瀾伸出左臂，用臂彎攬住鐸宸，“臻說了，五十三號廠第一次參賽就能這麽順利，都是你的功勞，所以，他看得出來你想贏，也願意盡全力幫你，你可不能以現在的狀態迴報大家的好意啊！”
鐸宸沒有迴答，隻是默然坐著。說起來，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拚死拚活戰鬥至今的？鐸宸一直感覺心裏有團火在熊熊燃燒、發光發熱，他一直認為是菁雲給他的特赦和承諾，即調查叛軍行蹤、打擊千汶·嶽泰的任務完成後，會赦免他的叛國罪行，並讓他重迴軍隊。
可是即便現在線索就在眼前，夜影號的狀態似乎也不支持他繼續深入行動了，鐸宸這才意識到，自己潛意識裏已經將女王的任務淡化、乃至遺忘了不少——這不是自己戰鬥的動力，王國的一切法度，在有著“不問出處和來曆”這麽一條規矩的機甲之城皆是無效，沒有人會知曉或在意鐸宸的過去。那到底是什麽？鐸宸能感知到，是城裏的某種東西一直吸引著自己，但更具體下來的東西，自己也無從得知。
“明後兩天，我會暫時離開一段時間。”清瀾輕輕說，握了握鐸宸的手，鐸宸這才有了反應，迴過頭來，臉隱在黑暗中：“去哪？”
“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要去檢查城外宿營地的情況。”清瀾指的是她設立了伏擊東野界機甲巡邏隊的炮陣的地方——雖說那裏已經被鐸宸摧毀了，“最快的話，明早動身，一來一迴也要到後天才能迴來。”
“這樣啊……”鐸宸忽然意識到，夜影號失去了使用m粒子的機會，也代表著自己幾乎沒有可能離開這裏了。機甲之城隻進不出，進城的第一天，清瀾就這樣警示過他。清瀾是城裏有名的“機甲獵人”，早就和城衛混個臉熟，自由進出基本不受阻撓，但也僅限於她一人進出，至多能勉勉強強再幫一人“偷渡”出城。鐸宸本想著，迫不得已需要抽身時，用夜影號剩餘的粒子突圍，返迴最近的王國城邦，但現在沒了機甲，自己即使一人繞開城衛偷溜出去，也無法穿越東野界東部的大片荒原，而城外又覆蓋了大麵積的電磁幹擾，使得通訊唿救成為了不可能。
“要不……我可以用運輸車把你一起帶出去。”清瀾仿佛看穿了鐸宸的思想，從炮彈箱上跳下，認真地看著鐸宸，吞了口唾沫，極其艱難地吐出這些字句，“我能把你送到聯合王國的城邦附近，保證能讓他們發現你……隻要給我補充足以讓我返迴的燃油就好。”
“那樣，廠裏的人會怪你的。”要是知道了參賽機師被清瀾帶走後臨陣脫逃，鐸宸不知道這些原本都是流氓、兵痞、戰犯和無業遊民出身的土兵和工人會把她怎麽樣——那時臻應該也沒法阻攔什麽吧，畢竟那樣的話，清瀾也算是背叛了臻。
“沒關係……我可以再幫其他工廠偷運軍工材料，這樣一來其他工廠說不準會收留我。”清瀾歎了口氣，擠出一個笑容，“隻要你滿意就好了，畢竟現在再讓你戰鬥下去，也太勉強你了，搞不好會送命的。”
清瀾還沒反應過來，鐸宸已經俯身緊緊抱住自己。感覺到他堅硬冰冷的機械義肢和自己的大腿磕碰，以及他的臉頰在自己耳邊摩挲，清瀾也不由自主抱住鐸宸，幾乎把重心全部交給他，癱倒在他懷裏。感受到鐸宸胸懷的溫暖後，清瀾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需要休息。
“你知道，我是怎麽犯了罪的嗎？”清瀾自己都沒意識到，這麽多年來閉鎖在心中的秘密竟然在鐸宸的懷抱中如此自然地流利而出，“千汶·嶽泰的叛軍起事時，我還隻有二十歲。為了保護林葉鎮的市民，母親秘密地指派我去越過叛軍的封鎖線偷運軍火進城。這也確實起效了，林葉鎮靠自己的力量抵擋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中央王城的軍隊到來時，林葉鎮還在幫助王城親軍一起平叛。”
“我本以為自己所為是英雄之舉，不曾想叛亂結束後，雲隱家族的政敵居然以我偷運軍火為由，逼迫雲隱家族交出林葉鎮城主的席位。”清瀾說著，驚覺鐸宸胸前一片潮濕——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哭了，“清雨姨母被逼得下令放逐了我和母親，被押往中央王城的路上，她不堪恥辱，含恨自刎，我則趁亂逃了出來，一路靠偷、搶，也出於機緣巧合發現了機甲之城。現在你知道為什麽，我偷運物資的本領這麽高超了嗎？”
鐸宸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更緊緊擁住清瀾柔軟的身體。
“我想幫你。”清瀾繼續說著，壓抑著哭腔，“迴答我，我可以幫你出去，你要去嗎？”
鐸宸猶豫了許久，但最終點了點頭。
“好。明早你和我一起動身。”清瀾從鐸宸懷裏抽身，背過身去，兀自抹著眼淚——
“咚咚咚！”廠房大門口的裝甲閥門突然被敲得碰碰作響，兩人都是一驚，幾乎同時掏出燧發手槍。
“咚咚咚！”“開門啊！開門！”聲音沒有停息，靠近大門後，鐸宸能夠聽見模糊的話音，“我沒有敵意的！隻有我一人，開門！”“咚咚咚！”
鐸宸給清瀾使了個眼色，清瀾會意，退開兩步，舉起手槍瞄準，鐸宸則把手按在了閥門握把上，將握把扳過九十度：“嘎吱——”
“碰！”“咻！”開門的瞬間，清瀾的燧發槍口火光跳動，彈丸擦著不速之客的頭頂飛過，不速之客立刻向後跳開，卻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摔倒，火把脫手，掉入身後的棧道外，深不見底的峽穀。
“喂！我都說了沒有惡意——”來人推了推鼻梁上滿是裂紋的圓框眼鏡，抬起頭來時卻發現，鐸宸的燧發槍對準了自己。
“剛才那下隻是警告，但如果發現你有任何企圖的話，我是不會猶豫的。”鐸宸厲聲道，“報上身份姓名，以及來曆！”
“我說！我說！”來人忙又向後蹭了蹭，幾粒碎石子從懸崖滾落，他扭頭看了看後方，抹了把鬈曲劉海下額頭上亮晶晶的汗珠，“我是十九號兵工廠的整備員，黑曜石號的機械師，慕岩，搭檔是……”
“……潛移·卓卡瑞斯。”沒等慕岩說出來，鐸宸便直接接過了話頭。
“對！就是他！”慕岩大喜過望，剛要從地上爬起，鐸宸的手槍卻又逼近了些，慕岩隻得繼續乖乖坐在地上，彎曲起胳膊肘支撐著上半身，“你認識他？”
“這不重要，說！你來這裏的目的！”鐸宸低聲吼著。
“他……他已經失蹤有一段時間了，直到先前的競速賽時，我注意到參賽機體中突然多出的量產型永恆號。”慕岩推推眼鏡——這好像是他的習慣性動作，“但比賽官方並沒有通過無人機播報通告選手中途退賽的情況，所以我認為，那台量產型永恆號的機師就是潛移。”
“那和我們有什麽關……”清瀾剛要插嘴，鐸宸卻向後擺擺手，示意她安靜，慕岩得到鐸宸許可，便繼續說著，“量產型永恆號在比賽中唯一有過長時間交流的對手就是夜影號，所以我來找你，想知道他想你傳達了什麽信息，還有就是想挖掘一下關於他的線索。”
“是嗎？”鐸宸將信將疑地盯著慕岩，慕岩被這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在地上扭來扭去，“我怎麽確定，你不是在騙人？怎麽知道你不是十九號兵工廠派來刺探敵情的間諜？”
“這……”慕岩顯出尷尬之色，“我已經被十九號廠的人追殺一段時間了，他們認為潛移的失蹤，是因為我幫他藏起來了。”
“是嗎？”“是啊！因為我就是被潛移帶進城裏的，他帶著我尋了十九號兵工廠這麽一個主家，我和他從一開始關係就很近，所以自然……”
鐸宸扭頭看著清瀾。不管自己留在機甲之城的真正動力和決心到底源自何處，鐸宸都決定先放下了：“清瀾，明天你去吧，我就不和你一起了，我要留在城裏。”
“什麽？你認真的？”清瀾詫異道，“你要想清楚，就算是我，出去的機會一年恐怕也就最多隻有這一次……”
“我想清楚了。我至少要先留在這裏，把我能弄清楚的這些搞清楚。”鐸宸堅定地說，“不光是為了完成任務，也是為了解決我自己心裏麵那些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