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


    暖黃色的陽光慢慢伸了個懶腰,從山頭爬了出來。


    隨之而來的光亮喚醒了世間萬物,林鳥從枝頭飛躍,出去覓食。


    微弱的陽光從第二人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落地窗穿透,照在了床上盤腿而坐的人兒身上。


    如羊脂玉的皮膚在陽光下顯得如嬌嫩的白山茶花瓣,一頭並不整齊的頭發披散在肩頭,柔軟的紗布包裹著臂膀。


    慵懶中透著濃濃的病弱感。


    還戴著氧氣麵罩的顧念笙,此時正沉靜的閉眸,低首輕輕吐息。


    氧氣麵罩因為吐息,而變得白霧一片。


    頭頂的點滴滴滴答答的落下,冰冷的藥水讓整隻手臂冰涼似冰。


    不多時,顧念笙便緩緩睜開雙眸,清明中帶著若隱若現的頹然。


    她麵無表情的抬起掛著點滴的手,將速度調到最快,總之也快到瓶口了,也是最基礎的鹽水,速度快不快無所謂了。


    冰冷的藥水如冰刺一樣,讓顧念笙不禁擰了擰眉頭。


    在水完全沒有時,顧念笙用著另一隻沒有傷到的手指,幹脆利落的拔了針頭。


    捏了幾分鍾,在確認不會流血,這才摘了氧氣麵罩下床,拖著軟弱無力的身體開了門。


    過程中,前世記憶好似大壩崩塌,洪水泛濫一樣傳入顧念笙的大腦裏,如同電影畫麵一樣,一幀一幀的在腦海裏浮現。


    可就是這樣,顧念笙還是麵無表情,她捏了捏酸疼的內心,胸口一塊好像被一輛卡車碾過。


    藥效剛過,剛離手術結束沒多久,疼是必然的。


    可顧念笙上秒剛打開門,下秒便見走廊的盡頭,醫生辦公室和休息室兩個房間,傳來咣當地一聲開門聲。


    這聲音吵得顧念笙腦子疼,便忍著不耐煩朝著那邊看去。


    正巧看見江衍和傅辭言朝著自己的位置飛奔而來,身上還穿著沒有來得及脫下的白大褂,隨著奔跑的速度,被風吹到兩側,麵色驚喜而煞白。


    身後還跟著雙眼通紅的雲霜白和雪迎等人。


    看著眾人這精神狀態,像是一晚上沒有休息的模樣。


    可一想到昨天晚上,主神說出的最後一句話,顧念笙看向雲霜白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雲霜白身為係統的所有特權,全部被收迴去了。


    也就是說,雲霜白此時除了一開始就被刻在腦子裏的知識,她現在完全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


    她到底該不該告訴雲霜白,她們都被主神拋棄了。


    從被創造出來的時候,她們便把主神當成了親生父親一樣敬重,從小到大相處下來,雲霜白和他的關係最好。


    可現在,該怎麽告訴她,他一直把她們當做顧念笙二號的墊腳石……


    傅辭言很快跑到了顧念笙的麵前,因為跑的速度太快,頭發有些淩亂,但這都不算什麽。


    他微微喘氣,看著顧念笙心緒不寧的模樣,一顆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


    他凝著顧念笙,慢慢的抬起雙手溫柔的握住她的肩膀。


    聲音更是染上慌張和擔憂。


    “笙笙,你怎麽下來了?你現在還處於危險階段……”


    “先迴去休息好嗎?什麽事都不要想?”


    傅辭言看著顧念笙此時心神不寧的模樣,真的很難放下心來。


    顧念笙性子一向強,這一次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會發這麽大的怒,去殊死搏鬥,但傅辭言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也不會問的,因為這無疑是在挑起顧念笙的傷疤。


    顧念笙無力的深吸一口氣,看向了攥著包包肩帶的雲霜白,她雙目通紅,好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兔子。


    見此,顧念笙更是艱難的別開視線,嗓子眼兒好像堵了一大團棉花。


    隻能啞著嗓子嗯了一聲。


    傅辭言見此稍微鬆了一口氣,此時的顧念笙狀態非常不好,光是胃出血這一項,就疼的人叫苦連天。


    可現在顧念笙滿身的傷,卻能做到一聲不吭,可想而知估計有更難受的事情,蓋過了身體上的疼。


    此時是淩晨五點左右,此時的早餐店還沒有開門,但好在休息室內有獨立的小廚房,裏麵的食材齊全。


    因為胃受傷很嚴重,所以暫時隻能讓顧念笙喝粥。


    從進病房到煮完粥,喝完粥,這期間病房裏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傅辭言坐在床邊,放下還剩一點的米粥,看向了情緒不對的顧念笙。


    “笙笙,這些天好好休息,行嗎?”


    他知道顧念笙為什麽對他說一個月,是因為特調局的升星考核。


    可現在她重傷,傅辭言也不確定顧念笙會不會固執的去做。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沒什麽大事,別擔心了。”


    傅辭言低啞的聲音突然從麵前響起,顧念笙這才從思緒中迴神,但還是沒什麽情緒的道。


    但縱使她麵色平靜,也抵擋不了那種撲麵而來的虛弱感。


    麵色蒼白毫無血色不說,眼眸裏還帶著一股赴死的堅毅。


    這讓傅辭言和顧裴之怎麽能放下心?


    雲霜白見顧念笙如此若無其事的表情,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你清楚什麽啊?你知不知道你當時渾身是血,模樣有多嚇人?肋骨都斷了三根……


    這都不算大事,那對你來說什麽算大事?你要是出了三長兩短,我怎麽辦啊……”


    眼淚好像一根針一樣,從淚腺湧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搖搖欲墜,看來一晚上沒有少哭。


    但顧念笙還是那副氣定神閑,慵懶無畏的表情,甚至看著雲霜白無奈淡笑。


    “這點算什麽?就算我出事了,你再找個朋友?”


    說完,感覺胸腔好似被人炸了個響炮,疼得她麵色蒼白扭曲一瞬。


    見此,傅辭言趕忙上前把人抱在懷裏,讓她的後背靠著自己的胸膛,這樣舒服一些。


    一邊給她把脈,看看是不是扯到內髒了。


    顧裴之見此也心顫一瞬,目光緊盯著顧念笙。


    但好在並無大礙。


    “你還說你沒事,你到底要忍多久?反正我這輩子除了你,我再也不會找別的朋友了,你休想把我甩開……


    我剛才打電話給傅白恆了,我把你給我的卡給他了,讓他幫我買補品,你這一個月哪兒也不要去,就養傷!”


    聞言,顧念笙吸了一口氣,對上雲霜白泛紅的目光。


    “霜白,我的事還不需要你操心,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比誰都清楚,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去雲家,你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


    “一個後台。”


    靠著她雖然是萬全之策,但她不希望雲霜白成為別人嘴裏的孤兒、怪物。


    接下來,就要看雲家了。


    看他們到底有多想他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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