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會如期舉行,服裝廠大會堂被改造成追悼會的靈堂,於晚原本是要陪著蕭霖的,但是他覺得不合適就拒絕了。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夜深人靜時,蕭霖從小到大的事情,就像電影一幕幕的在他腦中閃過,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待這些事情,反而更能看清他的內心,看似強大實則懦弱。


    他不可能永遠像個孩子一樣躲在別人的身後,被人保護著,以前是蕭夢茹,現在是於晚,他要學會自己成長,長成一棵大樹,成為自己和於晚的保護傘,替她遮風擋雨。


    追悼會進行的很順利,廠裏這幾天沒有開工,沒有受傷的職工幾乎都來了,還有遇難者的其他親屬。


    這次火災的遇難者有三個人,全部都是女同誌,除了蕭夢茹以外,另外兩個遇難者的家屬有十幾個人,圍在一起,哭得好不傷心。


    蕭夢茹這裏隻有蕭霖一個人,他像是沙漠裏一棵小樹,孤獨無助,楚楚可憐,至少在於晚看來是這樣的。


    她幾次都想衝過去陪在他身邊,蕭霖都以眼神示意她不要過去。


    蕭霖的想法很簡單,他以後的路總要自己走,於晚可以給他建議,可以當他的後盾,卻不能替他走完人生,他要成長,從這一刻開始,哪怕這世上隻有他一個人,他仍然能過得很好,隻有這樣,蕭夢茹才能走得安心。


    葬禮最後,全廠職工為遇難者獻花,一些與遇難者相熟的同事已經走到家屬身邊安慰他們,於晚一家也站到蕭霖旁邊。


    於波安慰的拍拍蕭霖的肩膀,男人之間的交流就是這麽簡單,蕭霖從小沒有父親,也不知道父愛是什麽,但他看懂了於波無聲的安慰。


    於波不善言辭,不會像萬盈盈一樣跟蕭霖溝通,但他對蕭霖的喜歡是真心的,不然他不會同意領養蕭霖,畢竟他家現在正處於最困難的時期,負擔於晚一個孩子都有些吃力,更何況再養個孩子。


    於波骨子裏是個重男輕女的人,內心非常渴望有個兒子為他養老送終,他同意領養蕭霖是有一點私心的。


    沒有兒子是於波這一生的遺憾,於晚出生時,知道生了個女兒,他是有那麽點不高興,想要再生個兒子的,但是於晚出生時,剛開始實行計劃生育,他和萬盈盈兩個人都在國企工作,即便他再喜歡男孩,也沒辦法生二胎,就連偷偷生個孩子也沒辦法,因為於老爺子當時是服裝廠的廠長,不可能讓他知法犯法。


    相較於兒子的重男輕女,於老爺子卻是很喜歡於晚這個孫女,覺得這孩子像自己年輕的時候,敢闖敢拚,比她爸不知強了多少倍,於波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活下來的孩子,難免嬌慣些,偏偏於老爺子就看不上他這一點,他是個軍人,做事雷厲風行,看不起於波軟包子一樣的性格,甚至不如於晚這個女孩子說話辦事敞亮。所以說男孩女孩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將來能否成長為國之棟梁。


    萬盈盈懷孕的時候,於波就說過想要找人看一下孩子的性別,於老爺子沒同意,無論男女,都是他們於家的孩子,知道於晚是個女孩時,於波失望的表情溢於言表,於老爺子警告他,就算不喜歡女孩,也不能在萬盈盈母女麵前表現出來,因此於晚從來都沒想過她爸竟然有重男輕女的想法,當然,知道了也無所謂,她家又沒皇位要繼承,目前來說,就算有兒子也隻能繼承他父母的欠款。


    就在遺體即將被推出去的時候,突然門口衝進一群人,為首的老太太一臉尖酸刻薄的樣子,於晚和蕭霖均是心頭一跳,暗到不好。


    隻見蕭老太衝到蕭夢茹的遺體前就嗷嗷大哭,“我可憐的女兒啊,你怎麽年紀輕輕就走了,留下我這個老母親可怎麽活啊,這殺千刀的廠子,發生這種事還不肯負責任,你怎麽這麽命苦啊。”


    說著話,就朝蕭霖這邊狂奔過來,一邊跑還一邊罵,“我打死你這個掃把星,你克死你爸,現在連你媽也克死了,怎麽死的人不是你啊,你還我女兒,還我女兒。”


    於晚反應快,拉著蕭霖退後一步,老太太沒打著蕭霖,差點摔倒,幸好身後的張軍及時拉住她。


    於晚將蕭霖拉到身後,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的鬧劇,張軍看她這樣子,仿佛見了魔鬼一般,扶著蕭老太站穩後,迅速的躲在她身後。


    “我第一次見到來靈堂碰瓷的,老太太,你這麽大鬧靈堂,還欺負人家兒子,不怕晚上蕭阿姨找你算賬啊,你說你這麽一把年紀了,真有個好歹,是不是下次你靈堂上,你家人還要怪蕭霖克死你啊,這口鍋太大,我家蕭霖這小身板,可是背不動呢。”


    張軍……


    開始了,又開始了,這惡毒的女人。


    蕭霖……


    他身板結實的很,但是這鍋也確實大,有點背不動。


    於家人……


    吃瓜,他家丸子在打嘴炮這點上,從來沒輸過。


    靈堂其他人……


    這麽柔弱的女孩,說話居然這麽惡毒。


    平時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蕭老太太許是虧心事做了太多,聽到於晚這話,蕭老太氣得渾身發抖,至於是真的氣還是真的怕,就隻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她仗著自己年齡大,倚老賣老,指著於晚的鼻子罵道:“你是哪來的小畜生,沒大沒小,沒規矩。”


    於晚也沒慣著她,“我要是小畜生,你是什麽,老畜生?也不對,說你是畜生都是對畜生的侮辱,我對不起我的語文老師,竟然找不到詞來形容你。”


    眾人……


    你語文老師知道你這麽造謠他嗎?


    語文老師……


    聽我說謝謝你。


    蕭老太說不過於晚,就想動手,她身高跟於晚差不多,這一把掌用了十成的勁,一點沒想過手下留情。


    吵架方麵從未輸過的蕭老太,哪受過這個氣,她年輕喪偶,一個人拉扯四個孩子,是他們院裏出了名的蠻不講理和霸道,蕭夢茹很怕她媽,就連蕭霖也怕這老太太,當然他也了解這個姥姥,看到她衝過來,就知道她想幹什麽,他一把將於晚拉到身後護著,老太太個子不高,一巴掌拍在蕭霖身上,即使蕭霖這個1米八幾的大個子,也被打得後退了幾步,同時也慶幸,幸好沒讓她打到於晚。


    於晚被蕭霖拉到身後還有點懵,從小到大,家裏人受了欺負,無論是她父母還是她小姨,她永遠是衝在最前麵放嘴炮的那個人,其他人都習慣了她的維護,也沒人覺得不對,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站在她身前,替她擋去那些傷害。


    看到蕭霖被老太太打了,於晚本來是想衝出去跟老太太對打的,但是蕭霖怕她吃虧,拉著她,不肯讓她過去。


    蕭老太見沒打到於晚,坐在地上開始嚎,“我苦命的女兒啊,生了這麽個掃把星,你屍骨未寒,他就聯合外人欺負我這個孤苦的老太太,你快睜眼看看吧……”


    “夠了,蕭阿姨的苦命,不是因為有蕭霖這個兒子,而是有你這麽個媽,你要哭,出去哭,別髒了蕭阿姨的輪迴路。”


    於晚的話,讓場麵有一瞬間的安靜。


    靈堂所有人……


    於晚見場麵控製住了,立馬給萬莉莉使眼色,萬莉莉秒懂,從包裏拿出堪比磚頭的大哥大,就在大家都以為於晚要動手的時候,隻見於晚接過手機,清了清嗓子說,“大家都是文明人,有事自然找警察叔叔幫忙,大鬧靈堂,侮辱遺體,慪打未成年,老太太,我幫您老人家算一下,看看有生之年,您還能不能看到外麵的風景。”


    見於晚真的要打電話報警,蕭老太立刻起身帶著一群人落荒而逃。


    眾人……


    這丫頭是不是對文明人三個字有什麽誤解。


    蕭霖小聲問她,“你真打算報警嗎?”


    於晚將手裏大磚頭扔給他,算作迴答。


    蕭霖手忙腳亂的接住大哥大,征住一秒,想笑,又覺得場合不對,心想,這丫頭,還真是絕了,道具都準備的這麽齊全。


    於晚……


    感謝她媽昨晚跟她八卦了蕭老太大鬧服裝廠的豐功偉績,她才能準備的如此充分,話說這老太太戰鬥力真是戰五渣,她昨天準備的腹稿連十分之一都沒發揮出來,有點遺憾呢。


    蕭老太……


    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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