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想得更深遠些,打定主意要籠絡住媳婦,索性笑道:“能有什麽事兒,我能做的別人也能做。不要緊。”


    “那依依和小安呢……”周雨彤十分為難。


    她是家庭主婦,平素兩個女兒和家務都是她一人操持的,這幾日托了婆婆來幫忙,已經惹得嫂子家不太滿意了。


    她向來怕事,做人也不太伶俐,一直比不上掐尖要強、能說會道的嫂子討公婆看重。


    “都接來。不是暑假嗎?燕京這邊,咱們一邊玩一邊等消息,環球樂園依依不是想去嗎?”


    男人說得滿不在乎。


    媳婦勤儉持家很好,但有時也省得太厲害了,大女兒要上小學了,是該出出遠門見見世麵。


    夫妻倆的話題轉到了女兒身上,周雨彤一掃先前和喻姝談話的陰霾,毫無知覺地和老公商討起燕京適合帶孩子去的景點。


    至於視頻……


    周雨彤隻在睡覺前轉了轉腦子,又看了眼旁邊在脫衣服和找小塑料袋的老公,隨便吧。


    她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她有老公有兩個女兒,她有一個幸福的家。


    *


    家能帶給人美好的期盼和無窮盡的力量,也能將人拖進深不見底的深淵,永世不得翻身。


    喻姝此時站在周演的病房中,聽著周演複讀機般的對話還原,是周淑娣不死心地又來了。


    她輕輕笑了聲。


    明明猜到了不忍直視的可能,卻自欺欺人地想來周演這邊求一個心安,求一個謊言。


    “你怎麽答的?”


    喻姝洗了盤翠亮地如一顆顆綠寶石的陽光玫瑰,給周演補充著水果的天然營養。


    周演養了幾天,能稍微坐起一陣功夫了。


    “我說不清楚,不知道。”周演淡淡說,“不過……喻斌好像猜到了點什麽,昨晚上,他站在病房門口……我上廁所時看到了他,他又一臉糾結地跑開了。”


    喻姝眼眸閃現出一點遲疑。


    “爸呢?”


    和擅長活在自己世界的周淑娣相比,喻建國要清醒地多。


    “沒來。”


    喻姝輕歎出口氣,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天,放空了自己的思緒。


    沒來的喻建國當然不是將這事兒拋到了腦後,相反他選擇了場外求助,即自己通過第三方的見證人來核查這樁事。


    周演是周衍橋的兒子。


    他的女兒……甚至可能是當事人,受害人。


    他問他們,不明智。


    喻建國思路清楚,他先問周淑娣的哥要來了周衍橋左鄰右舍的聯係方式,畢竟因為老家的田地尚在,周淑娣的親哥還時不時迴去照料一二。


    然後他打電話給了周衍橋的對門鄰居。


    農村房子的構造和性質,注定了鄰居不可能對鄰居的事兒一無所知,尤其周衍橋並不止糟蹋了周三桂的女兒。


    進進出出多了,發出的格外動靜多了,鄰居隻有一問三不知,而不是真正的毫不知情。


    “誒,對。我是周淑娣她家男人,說起來你家前那條十字路還是當初我幫著搞好的……”


    喻建國本著人情世故寒暄了幾句,很快轉入正題。


    他問起周衍橋的為人,以及周三桂來訛他們的事兒。


    對方對第一個問題避而不答,反而詳細問了周三桂的來意,和他的說辭。喻建國添油加醋地說了。


    “唉,這周衍橋……”對方不知怎麽形容,因為周衍橋除了癖好獨特對少女下手外,其他方麵都很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


    “話說,你家大姐兒那個暑假……”對方似乎明白了喻建國打電話來的關鍵,更加支支吾吾。


    聽到暑假兩字,喻建國的心陡然沉到了穀底。


    他本著最壞打算問:“老周啊,你和我說實話,周衍橋是不是對大姐兒……”


    電話對麵沉默了許久。


    喻建國握著電話的手都在發抖,他平複了幾下唿吸,才又凝神屏息地聽著最後的宣判。


    “你大閨女生日是暑假嗎?我那天看到了,周衍橋拎著個很漂亮的蛋糕迴來,我家小子還饞呢,我問了句是不是孩子過生日……他說是外甥女生日,我看他讓兒子去把你那大閨女叫了進家門。”


    對方看似說了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但喻建國恍若被雷劈了般,怔怔無法言語。


    那個暑假後喻姝何止是和父母的關係到了冰點,她性情徹底大變,從前在生日前幾個月就纏著他要禮物要去哪裏玩……


    自此以後她好像不過生日了。


    高中的哪一年,周淑娣主動想和女兒緩和關係,提出在喻姝生日那天一起去坐遊輪耍耍。


    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可把他媳婦氣得不行,口口聲聲說是再不管她生日死活。


    “後續我不清楚……不過確實,我兒子有幾迴想去周衍橋家問他兒子作業,門是關的。但和我說,裏頭分明有動靜什麽。”


    對方答得很含蓄。


    沒人願意惹上一身事不關己的腥,那人生怕喻建國找他對質或者牽連進來,點到為止地掛了。


    最後還是說看到許多次他的大閨女從周衍橋家麵無表情地走出來,好像還哭過的樣子。


    這一通電話結束,喻建國在樓梯間的窗邊抽完了還剩半包的煙,他不知道該做什麽。


    直到周淑娣罵罵咧咧地喊他吃飯,又和他嘀嘀咕咕得說周演的‘一無所知’,喻建國麻木地吃完了飯。


    一無所知?


    連對門的鄰居都能察覺到不對,周演和周衍橋生活在一片屋簷下,偶爾幾次聽不到有可能,怎麽會‘蒙在鼓裏’?


    “唉,大姐兒不可能的。要不然,她和小六關係怎麽會那麽好?”周淑娣另辟蹊徑地想出了這個緣由。


    她又有了點底氣:“還是大姐兒那年非要咱們把小六帶迴來去港城找他媽,記得不?”


    “為了給他辦那個通行證,咱們還去法院打了關係證明呢。”


    喻建國自然記得。


    其實……


    他驀地想起了周衍橋的死。


    畢竟活了那麽多年,有聽說過小老板欠債累累後自殺的,沒聽說過有人因為借了高麗貸尋死的。


    周衍橋那麽多年都相安無事,為什麽這個暑假就因為高麗貸被逼得自動走上了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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