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撇開大蝙蝠的每天一抽,李霽開覺得這樣的日子還是不錯的。


    像是規定性的動作,大蝙蝠抽她一頓後,便乖乖地去抓雞抓兔子,自覺打理幹淨。然後就圍著翠花後麵團團轉,抓耳撓腮地想討好它。偏偏翠花自視清高,很多時候都縮在殼子裏不理不睬,惹得煩了,便伸長脖子怒視著他,找下嘴的地方。


    大蝙蝠警覺,一下子捂住嘴,眼睛咕嚕嚕地亂轉。


    李霽開對大蝙蝠敢怒不敢言,見他這般慫樣心裏愉悅了許多。


    她咬著根草莖眺望遠方,不經意地覷見對麵崖壁上有棵鬆樹,硬是從石縫裏鑽了出來,樹幹扭曲著向上,樹冠蒼翠如雲。緊貼著它的根部有一棵紫色的小花隨風輕輕舞動,像是隻蹁躚的蝴蝶。


    女孩兒畢竟都是愛花的,李霽開心裏癢癢,走到崖邊目測距離。驟然,身後有股巨大的力量襲來,她猝不及防,腳下一個踉蹌直往崖下栽去!


    就在身體懸空的那一瞬,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一條藤蔓,而那藤蔓哪裏經得住她的重量,嘩啦啦,扯得泥土翻起,隻將她墜落的去勢緩了一緩。


    李霽開屏息凝氣,頭腦努力放空。瞬間,一股子氣息從丹田處衝起,將墜不墜,整個人似乎都變得輕盈起來。她此時心無旁騖,眼睛看準了對麵的一塊突起的石頭,手臂輕輕一振,人隨著藤蔓的晃悠也隨著晃了出去,眼看就要撞上,她腳尖一點,連著幾個旋轉,再順勢上掠,一手巴上了那塊突起的石頭,在半崖間懸掛著,就像是個腰果似的打著晃。


    總算能緩口氣,李霽開抬眼,看到對麵崖上大蝙蝠氣定神閑的模樣氣得差點一口血嘔出來。她咬牙,凝神打量自己所處的地勢。鬆樹就在頭頂不足一人的距離,而身下是深不可測的深淵,霧氣繚繞。


    她的額頭脊背都是冷汗,眼睛盯著眼前不遠的一叢茅草,小心地晃了晃,試了好幾次,才堪堪抓住,借力雙手抱緊了石塊,艱難地一點一點地移動,腳尖慢慢地探著,終於將整個人都貼到了崖壁上。


    她手腳交替,慢慢靠近了鬆樹,憑著最後一點力氣,她猛地用力一個翻身,抱住了樹幹爬了上去。


    老樹顫了幾顫。


    她喘息著,這才看清眼前這紫花,葉如韭葉,三瓣單色,有點像三色堇。奇怪的是花瓣白得透明,像是蟬翼般布滿了紋路,風過,淡淡的香。


    她伸手摘下花,便聽到大蝙蝠的尖嘯聲,迴頭一看,從鬆樹根部竟然探出一隻五彩斑斕的如手指粗細的蛇,蛇頭如三角形,尖牙,蛇信一吐便向她的麵部疾射而來。


    李霽開駭然色變,避無可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聽得衣袂輕揚的聲音,偌大的一個黑影兜頭罩了下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後腰一緊,整個身體懸空而起。


    風聲唿唿讓她睜不開眼,好像又迴到了大蝙蝠帶她在樹梢上飛翔的那天夜裏。瞬息的功夫,她如騰雲駕霧般,接著身上一痛,骨碌碌地滾到了斷崖上。


    李霽開攤在那一動不動。


    大蝙蝠撓撓頭,踢了踢她,見還是沒有動靜便蹲了下來,靠近前。


    猛地,李霽開睜開眼睛,咬牙切齒地說了聲,“死怪物!”兩手迅如閃電般抓住對方的頭發往後一扯,雙腳結結實實地蹬在對方的肚子上。


    對方哼了聲,撲通一聲被摔了個跟頭。


    緊接著,李霽開撲了上來,一條腿壓住他的後背,一手薅住他的頭發拳頭如雨般地落下來,一邊打一邊罵,“我讓你使壞!我讓你害我!我弄死你這個死怪物!……”


    大蝙蝠從來沒見過這般潑皮無賴的打法,被打懵了,一身的絕世武功一時間使喚不出來。


    末了,李霽開打得累了,爬起來,踢了他一腳,餘氣未消,“弄死你!”


    翠花四腳蹬著青石,抻著脖子瞪著一對綠豆眼,似乎被驚著了。


    大蝙蝠慢吞吞地爬起來,本來就剩一隻袖子的麻布被撕拽得成了布條,幸虧還有頭發遮擋著,不然就是果奔了。


    李霽開喝道:“別動!脫光了嚇唬誰呢?”


    大蝙蝠抱著膝蓋攏著雙臂真的坐那不動了。


    李霽開氣順了些,待情緒平複,不禁哆嗦起來,剛才自己是鬼上身了?


    她偷瞥了眼對方,對方將下巴搭在膝蓋上正幽幽地看過來,仿佛還有些幽怨。她嚇得一抖,往後退了幾步,色厲內茬地,“你,你看什麽看!你就那呆著。”


    她退了幾步,一把撈起翠花狂奔而去。趁這怪物沒反應過來,趕緊逃命要緊。


    一路狂奔到了距離書院不遠處,她才算緩過神,過度驚嚇加上過度的緊張疲勞,她四肢無力,虛脫般地順著樹幹滑坐在地上,“累死小爺了。”


    “小公子怎麽了?”突兀地響起一個聲音,她嚇了一跳,迴頭,卻是陽昊背負著手悠悠然從一棵大樹後走了出來,。


    “你?你怎麽在這兒?”李霽開按著地麵,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對方笑微微的,帶著說不出的意味,“等你啊。”


    “等我?”話音剛落,李霽開隻覺得後腦一陣鈍痛,身子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李霽開是被腰間的痛醒的。她啊了聲,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手腳被縛,坐在一張木床上。


    燭光搖曳,透過半掩著的窗戶往外看,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身在何處。


    而對麵,陽昊正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李霽開掙了掙,“放開我!你這是犯法的!”


    陽昊笑了,道:“犯法?這個詞很新鮮。不好意思啊,你這個人太狡猾,隻能先委屈你了。”他眸色深幽,“李開是吧?我說過我們會很快見麵的。”


    李霽開歎氣,“你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小氣?不就是那塊玉鐲子麽?至於這麽此牙(眥睚)必報?”


    “此牙必報?”昊陽茫然,好在他對天朝文化了解也不夠深,此牙還是眥睚也不是太糾結了。


    他道:“不是因為這個。”他調轉話頭,“你爹娘是誰你知道嗎?”


    李霽開警惕地看著他,“什麽意思?”


    “我打聽過了,你沒有親人,隻是因緣巧合到了看雲書院。”


    “和你什麽關係?”


    “說不準就有關係了呢?”昊陽道:“你若是願意我們就好好談談,若是不願意,就先這麽呆著,什麽時候想好了再和我說。”


    “我和你有什麽可談的?”李霽開苦著臉,“若是你要討迴銀子你去薈萃樓啊,找我沒用。我真的沒錢。”


    昊陽不在意地道:“銀子麽?該討的時候會討的。我這個人向來做事涇渭分明。”


    李霽開道:“那你要和我談什麽?”


    昊陽眯眼,良久,道:“不若你跟我迴北戎?”


    李霽開瞪圓了眼睛,“我瘋了還是你瘋了?我去北戎做什麽?你就幹脆點說,怎麽才能放了我。咱兩也沒殺人的仇是吧?”


    昊陽道:“這個倒沒有。”


    這時,外麵有人輕叩門,“少主。”


    他起身,向李霽開道:“我處理點事,等等再來看你。需要什麽和外麵的人說一聲。”說完,便走了出去,將門關上了。


    “哎哎,你給我解開啊!”李霽開喊。


    對方沒理她。


    她氣恨恨地呸了兩聲,低頭看從荷包裏冒出腦袋的翠花,黑了臉,“你竟敢咬我?信不信我給你燉了?”


    翠花爬了出來,左右看看。


    李霽開眼珠一轉,道:“你不是神龜麽?趕緊地,給我解開繩子。”


    翠花爬到她的背後,用牙使勁地咬拽著繩子,不大會兒居然真的給咬鬆動了些。


    李霽開掙了掙,將繩子脫了,又忙著解了腳上的繩子,歡喜道:“好翠花,等迴去小爺給你換個好壺。”


    倏然,眼前一閃,一線白光射到了她的喉間。


    李霽開速度極快地一個後仰,堪堪避開其鋒芒,手臂一振,翠花如矢般激射而出正砸在對方的胸口,還伸出小爪子撓了兩把。


    對方嘶了聲,退開幾步,臉兒漲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外麵聽到動靜,嘩啦一聲就要破門而入。


    “別進來!”李霽開厲喝一聲。


    外麵的人停住了,一人試探道:“小公子,可是出了什麽事?”


    李霽開道:“我抽風打滾呢!”不耐煩地,“走走走!我在想事情,再來煩我當心我告訴你主子!”


    外麵靜了一瞬,道:“如果小公子有什麽需要吩咐一聲就好。”


    “知道知道。都走遠點,小爺我喜歡獨處。”她側耳傾聽外麵的侍衛果然走開了些,便向對麵那女孩兒眨眨眼,勾勾手指頭。


    女孩兒仿佛才從那龜爪一撓中清醒過來,驚訝道:“你竟然能避開我的奪命針?”


    李霽開細想也是,她沒想到自己反應如此迅疾。突然想起了大蝙蝠,他每天都要抽打自己一頓,還有把自己踹下懸崖,難道是為了提升自己的武功?


    姁姁道:“哎,你為什麽不讓人抓了我?”


    “抓你?”李霽開撇嘴,“又不是我的人,讓他們抓了你我有什麽好處?哎,姁姁是吧?你怎麽在這兒?不會還念著我的翠花吧?”


    對方遺憾地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死了,你要是死了,翠花就是我的了。”


    李霽開氣笑了,“我要是不死,你是不是得弄死我啊?艾,我說你這麽小小的年紀怎麽這麽歹毒?我和你無冤無仇的,你就因為一隻烏龜想讓我死?”


    “閉嘴!”對方陰了臉,“不許說我年紀小!不然,我殺了你,還會劃了你的臉!”


    李霽開嘖嘖兩聲,“你當小爺是被嚇大的?”又想起了什麽,“你不會一直跟著我吧?”


    對方撇嘴,“你以為我出來一次容易?哎,你就要死了,把翠花送我吧,我一定給你好好養著。”


    “你……”李霽開深吸了口氣,覺得這話沒法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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