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讓,讓讓,熱水來了——”


    “疾醫進去了嗎?還有的疾醫呢——”


    顏府兵荒馬亂,上上下下都動了起來,所有人心中都提著一口氣,害怕那萬分之一的可能,誰都不敢承擔顏柳身亡的責任。


    屋內助產婆、疾醫都心慌得厲害,已經兩個多時辰了,孩子還沒出生!


    屋內的人都是極富經驗的老手,女子生產不易,別說兩個時辰,就是四個時辰也是有的,但這位身份不一般啊。


    顏家可沒有客氣,說些什麽盡力就好,順應天意的話,要是床上這位有個閃失,大家都要完!


    一個疾醫低聲對旁邊的同行道:“這再拖下去,會不會損害了主子的身子?若是留下病根……那可如何是好啊?”


    須發皆白的疾醫看似鎮定,實則藏在袖中的手發著顫,道:“還不到時候,再等一等。再過半個時辰若還是不行,那就引產!”


    “引產!這、這、這不是更傷身子——”


    疾醫的全副心神都在產房內,也都是不過腦子說幾句話試圖緩解一點壓力,但這幾句話也暴露了他們最擔心的事情。


    在產房中,真到拿了主意的時候,他們是不可能聽著任何人包括顏柳的話,冒著損傷顏柳身體的風險去保全胎兒的,他們都沒瘋,孩子沒了還能再有,人要是落下什麽病根,我全家都要不好過啊。


    當然他們在別的人家,那都是要先盡力保胎兒的,這時候就要看看產婦的婆母、丈夫的決定。


    萬事先以產婦為先,將產婦的身體視作最重要的事情,他們還真的是很少這麽做,難免有一點不熟練。


    誰讓他們的雇主是產婦,而不是產婦的夫家,放在以往,就算產婦不幸身逝,但接生出男嗣,他們還是能得到一大筆賞錢的啊。


    顏樸在屋外著急地踱步,幾次想要出聲詢問情況,話到喉間卻又咽了迴去,他怕打擾到屋中疾醫。


    一個月前,顏府開始嚴格限製出行,外鬆內緊,除了顏柳的親信其他人再沒有見過顏柳一麵。


    外間不能打探到顏府的事情,摸不準顏柳的預產期,這能最大避免出意外的可能。


    而意外還是出現了。


    顏府有人扣門,來人粗魯無禮,說是扣門,倒不如說是砸門。


    “速速開門,陛下有旨——”內監的聲音尖銳高昂。


    府內巡邏的侍衛對視一眼,有人立刻去前廳請盛泉,顏府暗處的侍衛比了個手勢,示意外麵沒有士兵,人數正常。


    府門越扣越急,府外的喊聲混雜著低聲議論聲。


    顏府周邊的府邸聽到這番動靜,有下人得了主人家的吩咐悄悄探出頭打量,隨著顏府長久無人應聲,眾府外的人越圍越多,隔著一條街的府邸也有人來打探,更能看到行色匆匆向外走去的人,不知是要去哪家報信。


    盛泉匆匆而來,他先在院中環視一周,確定顏府暗處的人都已經做好準備,隨時應對突發情況,又讓披甲背負長刀的侍衛退下,隱到暗處,這才示意做下人打扮的暗衛前去開門。


    大門打開,門外的敲門的小太監身子一晃,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門外的嘈雜議論聲一時間都停了下來,觀望著後續情形。


    盛泉四下打量了一下,確定來人身上沒有藏兵器的地方,這才帶著笑道:“諸位裏麵請。”


    手中拿著聖旨的內監強自鎮定,試圖表現出盛氣淩人,但是他顫抖的手,遲緩的步伐無一不暴露了他心中的慌亂,他聲音尖銳,似乎想通過提高音量壓住盛泉的氣勢,甚至幾乎破音,遠在巷口觀望的人也能隱約聽清他的話語。


    “陛下有旨,請郡王接旨——”


    盛泉眸中含著狠,麵上還帶著笑道:“郡王身體不便,還請您入府宣旨,想必陛下知曉情況,也是會體諒的。”


    幾番拉扯之下,內監終於還是願意踏入了在他眼中食人血肉的府邸,在內監的身後,是一位衣著華麗的女眷和侍奉她的下仆,觀那女眷舉止,就能知曉她是大家出生。


    無需盛泉吩咐,立在門旁的人已經出手阻攔她們踏入府邸。


    “你們幹什麽?”


    “滾開,別用你們的髒手碰夫人。”


    內監進了府就像是被誰抽走了所有的勇氣,他迴頭看到這一幕,對著盛泉低聲道:“是陛下吩咐我帶她們來的。”


    “我孤陋寡聞,還從聽過宣旨需要女眷的,不知這是哪位宗親?”


    內監露出尷尬神情。


    “又或者是哪位公主?”


    內監更是不知道怎麽迴了,盛泉見過在京城的公主,這麽問不過是故意為難,推遲時間罷了。


    盛泉最後還是讓她們進來了,無論是什麽來頭有什麽目的,進了這府就由不得你們了。


    隨著大門緩緩關閉,隔斷了府外人群的視線,進府的眾人不知為何打了一個寒顫,似乎是身處在危險之中。


    盛泉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在前院待客的地方,一名衣著華麗、保養極好的中年婦人手握聖旨神情狂妄地衝向後院,在她的前方是顏家在京城的女眷,她們看似奮力地攔著中年婦人,實則步步後退。


    “你們都讓開,我是蕭景的生母!產房裏麵是我的嫡親孫兒,你們有什麽資格攔著我?”


    “您消消氣,先坐著喝盞茶。”這是顏家女眷的勸慰聲。


    這並沒有阻止盧氏的腳步,反而讓她氣焰越發囂張。


    “她沒進門就懷了孕,無媒苟合,腹中子嗣血脈存疑。我沒有因此苛責她,你們現在卻要攔著我,這是做什麽道理?哪家的兒媳生產時會攔著不給婆婆進?”


    盧氏用越發尖銳的聲音喊道:“她忤逆公婆就是不孝!”


    顏家女眷中有人神情不悅,強忍著憤怒;有人目光閃爍,神情不定,而這一切盛泉盡收眼底。


    時間迴到一刻前,盛泉將人引進前廳後內監就頒布了旨意,是要促成顏柳和盧夫人的見麵。


    盛泉瞬間明白內監帶的旨意就是為了讓盧氏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進顏府,蕭景的生母本該在鬆岩郡的盧氏,為什麽會出現在京城?恰巧要在這個時候見顏柳,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盛泉不清楚,但他知曉不能再讓盧氏這麽鬧下去了。


    在場的眾人或多或少都知曉蕭景和顏柳的關係不一般,麵對著既是蕭景生母,又是內宅女眷的盧氏,眾人都有些不敢下手。


    盛泉橫刀擋在盧氏麵前,盧氏毫不猶豫地伸手推開盛泉,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我是郡王的婆母,也就是她的長輩,長輩入府,她不來拜見還派人攔著做什麽?”


    盛泉周身攜著淩厲殺氣,刀半出鞘,白刃映照出盧氏妝容精致的麵龐,盧氏下意識後退半步,又想起了來時兄長說的話:“自古以來子女成親都是聽從父母的安排,顏柳想嫁給蕭景,就一定要討好你。就算她不喜歡你,為了蕭景的麵子,她也不會讓你難堪的。”


    盧氏避開盛泉狠戾的眸,視線偏轉,可以看見顏家女眷麵上的猶豫,在她身後敢攔著內監的顏府侍衛卻不敢阻攔她,侍衛麵上都帶著為難,對盧氏輕不得重不得。


    他們摸不清顏柳的心思,但看在蕭景的麵子上,顏柳或許是不會同意他們給盧氏難堪的,所以盧氏一個人就快衝進了後院。


    盧氏心中定了些,她上手推開盛泉的刀——沒推動,她向左移去試圖避開盛泉,盛泉也隨著她左移,幾番下來,盧氏心中越發煩躁,她不顧體麵直接往前撞去,篤定盛泉不敢碰她,卻不曾想……盛泉伸手擋住了她,因為慣性,盧氏向後一連退了數步,險些栽倒在地。


    扶著盧氏的是顏家的女眷,她勸道:“您今日先迴去,若是想見郡王,您下了帖子,郡王一定會接您入府的。”


    在這裏的都是顏柳信任的人,縱然是朝廷的天使,他們也敢直接將其攔在前院,但唯獨麵對盧氏,他們手足無措,在座的都不是能替顏柳做主的人。


    顏柳對盧氏究竟是個什麽想法?大家都不清楚。


    尤其盧氏開口就是顏柳腹中子嗣的生父是蕭景,眾人對盧氏就先客氣三分,不敢有絲毫無禮,害怕盧氏記恨她們,之後蕭景的枕邊風一吹,難保顏柳不會因此心疼蕭景進而尋她們的麻煩。


    “盛泉,你給我滾開,我是顏柳的長輩!你是什麽東西,敢在這裏攔著我?”


    “直唿郡王名姓,是以下犯上。”盛泉寸步不讓。


    場麵一時間僵住,盧氏不知道是要繼續還是離開,她和立在顏家女眷中的一人對上視線,那人帶著對葫蘆樣式的碧玉耳環——是和她們通信的人,那人對著盧氏動了動嘴,沒出聲。


    難產?顏柳難產?


    盧氏瞬間明白這是個好機會,如果能讓顏柳難產而亡,或者因為難產傷了身子都是立下了功勞,迴去蕭家族長也不會因為她私自行事而責罰她。


    盧氏鬧得更厲害了,嗓子喊破了音,恨不得能直接傳到在產房中的顏柳耳邊,讓她聽得氣血上湧立刻撒手人寰。


    ***


    院落中的人神情凝重,步伐匆匆,還是出了意外,顏柳難產了。


    顏柳額頭滿是冷汗,身下的被子已經被汗水浸濕,喉嚨嘶啞,唿吸間都是鐵鏽味,她的下身撕裂般的疼,疼到麻木,又是更劇烈的疼痛。


    有人給她喂藥,一碗藥撒了大半,下巴、發絲、衣襟上混著藥和汗,顏柳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候。


    疾醫在給她施針,護住心脈,擅長正胎的產婆和疾醫在想盡辦法弄正胎位。


    如果再不行,那就隻能舍棄胎兒了。


    顏樸立在窗外,胸膛起伏不定,沉默著不敢再問一句、多走一步路,力圖能在顏柳喚他時第一時間趕到顏柳的身側。


    ***


    後院來人在盛泉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盛泉肉眼可見地煩躁起來,對著盧氏也不如一開始客氣。


    他縱容盧氏放肆是因為這裏離顏柳所在處還遠,但他這時候也沒了多少耐心。


    盧氏見狀,越發篤定顏柳是難產了,藏在人群中戴著碧玉葫蘆耳環的女人驚詫地挑了下眉,似是沒想到自己隨口忽悠盧氏的事情竟然成真了。


    “盛泉,顏柳不孝,她這麽做活該她遭報應!我可是知曉她這胎極有可能是個女娃,她要是生不出兒子那就一直生!別以為生了個女兒就能進我蕭家的門!”


    “我絕對不會同意這種水性——”


    “唰——”


    刀光閃過,血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奇異的弧度。


    盛泉收刀入鞘,周圍先是一靜,眾人麵麵相覷,繼而爆發出更大的聲響。


    盛泉的腳下是生死未知的盧氏,有人慌張地從前院奔來,神色驚恐,滿是絕望。


    所有的一切在盛泉眼中都變慢了,直到他聽到從後院來的由遠及近的報喜聲,他的衣襟被血染紅,唇邊還殘有飛濺的血珠,就這般對著周遭的人笑了下,宛如孩童,是純粹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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