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內暗潮湧動,時局越發撲朔迷離,眾人都看不清事情的走向。


    太極殿。


    蕭連元踏入殿內,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本該禁足的國舅爺,也見到了麵色難看的同僚們。


    殿內亂哄哄一片,比清晨的集市還要熱鬧,嘰嘰喳喳聽不清在說什麽,隻覺得喧鬧極了。


    “還請諸位冷靜,如今聖駕在外,丞相們都已出京恭迎聖駕,京城這邊還要諸位拿出個章程來。”


    楊正興高聲說道。


    殿內先是一靜,繼而爆發出更大的喧嘩聲。


    “這怎麽可能?這簡直是荒謬!陛下身體一向健碩,這其中一定是有問題。”


    “確實要拿出個章程,陛下可有留下遺詔?是立哪位皇子為新君?”


    其中也摻雜著對楊正興出現在此的質疑不滿之聲。


    “宮變之事尚未查清,楊正興你怎麽可以出現在這裏?我看這事和你脫不了關係!”


    “宮變一事就是太子主導的,如今陛下薨逝就和廢太子脫不了關係,定然是你楊正興一手謀劃的,你這個無君無父的東西,還不來人將他拉出去!”


    “陛下初到行宮就出事,皇後主持宮務數年,這定然是皇後做的事!”


    這人話語剛落,就被定遠侯一腳踹倒在地,隻聽他冷笑道:“皇後娘娘也是你這個狗東西敢詆毀的,以下犯上的畜牲。”


    定遠侯是皇後的同胞兄長,行事一向謹慎,前天還給皇帝上了請罪折子,這幾日的朝會皇帝都沒有允許他參加,今日他出現在這裏,也是要抓住這個機會,太子的嫡子還活著呢。


    定遠侯這一腳絲毫不能震懾到旁人,眾人七嘴八舌說出各種猜測,沒一會大殿內的朝臣都已經拳腳相向,不時飛出靴子、官帽等等。


    蕭連元慌忙躲到角落處,順手拉住還想上前勸架的楊正興,“別勸了,你如今勸他們也聽不進去,隻會打得更厲害。”


    楊正興心中冷笑,他就是要讓形勢亂起來,越亂越好,想想從龍之功,想想後族這些年的肆意,想想太後,隻要個人都有小心思,隻要大家都忙著冊立新君,那就不會有太多人關注皇帝的死因。


    帝再尊貴,可那也已經死了,也沒有辦法給人榮華富貴了,當今可不是先帝,能讓朝臣心甘情願為他赴死,願意不計後果地為他尋求死亡的真相。


    “蕭連元,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你,但是如今是什麽時候了?你竟然還想著明哲保身嗎?你這樣做可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先帝?”


    蕭連元被楊正興這話說得一懵,沒拉得住楊正興,他望著楊正興的背影,耳邊迴蕩著他方才的話,不期然想到了父親的教誨,是啊,我蕭家要忠君啊。


    他這念頭剛起,腦海中就又冒出了唇角含笑的蕭景,彷佛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剛生出的豪情蕩然無存,再不敢有分毫衝動。


    蕭連元腦子和漿糊一樣,每當遇到關鍵事情他就會猶猶豫豫,一方麵想跟著自己的心走,另一方麵,他還有把柄在蕭景手中,蕭景雖來京時間不長,但蕭連元已經見識過蕭景的手段,雖然有些羞恥,但說實話他身為長輩卻害怕這位族侄的手段。


    遠處的楊正興窺見蕭連元麵上的猶豫,心中一凜,莫非蕭景沒有搞定蕭連元,他心中惴惴,麵上卻還要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急急忙忙鑽進人群中勸架,當然這越勸朝臣們的火氣越大,這就和他無關了。


    楊正興不信任蕭景,但他信任顏柳,他也隻能信任顏柳,不管蕭連元現在怎麽想,他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得到定遠侯的信任,要讓皇後全然信任他,他記得顏柳的吩咐,皇孫這次是不能繼位的,但皇孫總有長大的一天,皇帝也不是不可以再換。


    蕭連元終於下定了決心,其實他也沒有別的選擇,蕭景能在這關頭還要親自見他就可知蕭景對此的看重,他不敢真的違抗蕭景的安排。


    蕭景要求他全力推舉九皇子登基。


    蕭連元清了清嗓子,朗聲道:“陛下的身體並不是很好,太醫院的脈案也有記錄,諸位,請聽我一言,當務之急是要盡快請新君王即位。”


    “你說得倒是輕巧,誰不知道要請新君主持大局,但新君的人選還沒定啊。”


    “是啊是啊,我看啊還是要請五皇子迴來,他居長,生母又是貴妃,也占了一個貴字。”


    “哼,荒謬,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要迎陛下迴宮,禮部的官員呢?”


    楊正興的心一沉,裝作沒聽到那人的話,隻專心反駁前一人的話:“有嫡立嫡,這是禮法,太子的嫡子還活著,自然是要立皇孫!”


    這話一出,朝堂內又炸開了鍋,更沒人去管遠在行宮的皇帝了。


    楊正興按下心內對皇帝的愧疚,隻希望大家吵吧鬧吧,最好拖個三五天的,等皇帝下棺之後誰也看不出皇帝有什麽問題了。


    蕭連元也趕忙道:“如今局勢混亂,更需要年長持重者主持大局,五皇子是替陛下向先祖盡孝,我們不能阻礙五皇子的孝行,那就立九皇子如何?九皇子也成年了啊。”


    群臣並非都是謀取私利的人,有心憂社稷的便覺得蕭連元的提議非常好。


    楊正興趕忙和蕭連元打對台,現在就這麽定了那之後怎麽辦啊?讓新帝見陛下最後一麵,然後再追查陛下的死因嘛?


    定遠侯立刻附和,皇後一係一反之前的沉寂,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氣勢來,太後的娘家也毫不示弱,沒說兩句群臣又開始打了起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新君是誰決定了宮變是誰策劃的,九皇子是淑妃的養子,他登基後再查宮變一事,那九成九要栽到皇後頭上,那定遠侯闔族都得不了好。


    月沉日升,群臣都沒有商討出一個結果。


    期間太後、皇後都派人前來問詢,但因為宮變一事,朝臣雖然麵上沒有說什麽,其實也都不像之前那麽尊重她們,甚至有朝臣當場表露出不喜。


    而事情的影響還在擴散,金麟衛夜扣城門的動靜太大,朝中沒有人敢站出來說先隱瞞皇帝的死亡,各地諸王都陸陸續續得到了消息。


    諸王的封地距離京城遙遠,就算他們有反心也不是一時三刻能準備好的,最好的情況就是趁著諸王還沒反應過來定下新君,但是這對蕭景和顏柳並不利啊。


    時間倉促,他們的行動並不是天衣無縫,他們需要讓朝臣忙起來,忙到沒有時間去思量皇帝的死因,忙到隻能將皇帝匆匆封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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