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榮時一時半會兒不會有生命危險——前提是他身子骨夠硬,能扛得住囹圄之內的消磨。


    林魚陪著公主喝酒,喝了兩口,公主忽然一拍桌子:「不管了,弄死算了。」


    林魚咕咚一下咽了口中酒,「要不再考慮考慮?」


    「……我還沒說要弄死誰呢?」


    公主側首看她,林魚隨即笑道:「能讓公主如此苦惱的還能有誰。」


    不能殺,又不能放…可也不能總把他關在牢裏……顧攬月的狀訴立不住腳,審查到最後總要給個結果。


    「你覺得怎麽對付榮時比較好?」公主忽然問道:「這個把你拋棄在山村,自己迴來當宰相的人?」


    公主果然很會給人出難題,但林魚卻並沒有被難住。她很自然的給自己倒了杯酒:「我這個人吧,素來都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報仇呢,又講究個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他對我做過什麽,我自然要原模原樣的討迴來。可惜,女子沒法出和離文書,這筆帳我沒法算。」


    林魚笑眯眯的道:「有什麽比把高嶺之花拉下神壇然後再棄如敝履更讓人身心舒暢的呢?」


    「……好狠」


    狠嗎?林魚微笑,我已經做過一次了。


    公主又笑:「可他現在不在高嶺上在汙泥裏。」


    「那就撈起汙泥裏的月亮」


    「再掛迴天上?」


    「怎麽會,當然是先捧在手心裏擦幹淨然後再摔碎了聽個響啊。哈哈哈」


    林魚的笑聲猖狂到驚飛了屋簷上的鳥雀。


    「別笑了」公主也有點繃不住了,她指指戲台:「你現在笑得像個反派。」


    第74章 . 探問 可她偏偏喜歡木頭雞


    「我覺得榮時不是故意拋棄你的, 以他的為人,幹不出始亂終棄的事」公主忽然開口:「他是預測到自己要出事,才與你和離。」


    林魚麵不改色:「公主萬萬不必與他開脫。他但凡識趣點兒,我就是宰相夫人一品誥命。但我現在可是實實在在的無家無業小可憐兒。」


    公主嗤的笑了「我就喜歡你的坦率。」


    林魚舉杯喝酒, 心道可惜木頭雞永遠都學不會識趣兒。但我喜歡的剛好不是左右逢源的機靈鬼, 偏偏是木頭雞。


    兩人正說話, 庖廚新做了烤魚呈上來, 烤魚形體優美色澤金黃,令人見之垂涎, 魚頭魚尾都翹起來,做出魚躍龍門的好意象。丫鬟俯首,跪在地上, 高高舉起托盤。


    「下麵這幫人倒是會哄我開心。」


    公主說著執了銀筷品嚐魚肉,林魚注意到丫鬟手上的繭子,心道國公府二等丫鬟的手上都不長繭子,怎麽公主府的丫鬟如此勤苦?


    不,不對!林魚脊背一寒,毛髮炸起,忽然襲來的危機感竟然絲毫不弱於當年翠屏山下直麵阿霞。


    她來不及讓公主發話, 立即叫停,可話剛出口,那丫鬟已將魚肉高高拋起, 油香四散, 她抓出魚腹中的匕首猛撲過來。


    驟逢兇險, 侍衛還遠,近身伺候的婢子都是小女娃,要麽還沒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的也不過捂臉尖叫,倒是林魚有了防備,一把將公主推開,狠狠按住了刺客的手。


    林魚慶幸自己在山裏混了半年,運水搬紙力氣變大,關鍵時刻竟然絲毫不落下風,那刺客被她拗住,掙脫不開,眨眼間被聞聲趕來的侍衛拖走,又眨眼間砍成肉泥。


    公主俏臉蒼白,魂飛天外,半晌才木木的道:「死了?」


    她這迴的恐慌可比當年國公府街口遇刺真多了。林魚點頭:「死了。」


    「你,你……竟然能製住她?」


    「我本質是個山民,是個獵人,別的沒有,兩膀子力氣還是有的。」


    「你怎麽知道那人不對勁?」


    「我看到了她手上的繭子,公主府的丫鬟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富貴,怎麽可能長出那東西。」


    公主疑惑:「什麽繭子?」


    林魚:「……」


    她幹脆把手伸過去給公主看,指尖,掌心,甚至手背指根處都有。公主忽然發現林魚不僅讓她覺得自在,還讓她覺得安全。


    公主一邊撫摸一邊聽林魚道:「公主現在今非昔比,應該給自己挑選點女護衛,吃飯睡覺都不離身……」


    她點頭,「甚有道理,那你留下吧,做我的帶刀護衛。」


    「啊?這麽突然?」林魚認真的問:「我們不能繼續愉快的做一對酒肉朋友嗎?」


    「……」


    「我現在隻需要陪吃陪喝,當了護衛,那是要擋刀的。」


    「我給你正四品的俸祿。」


    皇帝身邊的禦前帶刀侍衛也不過四品,公主在自己身邊放個四品,這樣明目張膽的違製,公主果然今非昔比。


    林魚沉默片刻,果斷躬身行禮:「卑職林魚,謝過公主。」


    公主府遭了刺客,公主沒了心思宴飲,日夜加急追索幕後黑手,逼得公主府侍衛長隻恨當時下手太快,不能找出更多蛛絲馬跡。


    越是找不出主家越是人心惶惶,越是查不出真相越是羅織甚廣。


    監獄牢房都要爆滿,一時間京城人心惶惶,似乎又是四年前刺殺大案的血腥氣象。


    榮時艱難的抬起頭,用力按著牆壁想要起身,卻還是失敗了,短短數日功夫,他便枯瘦嚴重,蒼冷的手指按著胸口,從肺腑深處咳出血來。


    「榮相?榮相,你怎麽這般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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