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籍看向了身邊的兩人,這事情是需要自己拿主意的麽?


    在這兩位麵前,自己算個啥啊,若不是這幾缸土豆是從自己家搬出來的,而剛好土豆的種植管理經驗都是自己與兄長二人的書信往來中,龐策轉告的郝仁的一些口述經驗。官家才看著這份上經常的邀請自己下了朝一起來觀察著土豆,別說,土豆長勢喜人,自己與官家的關係好像也變得密切了些。


    範諷已經幾次上書彈劾自己諂媚奉上了,好歹算是被知道內情的王曾給攔了下來。


    看著麵前的兩人,一個是官家,一個宰相,自己可不敢開這個口。


    要知道其他的宰相呂夷簡和李迪已經三番五次的打探這裏的情況了,是老謀深算的王曾給官家的提議,在此時未查明之前,先不想驚擾了中樞,天知道這裏麵有沒有王相公的私心。


    總之官家反正是答應了,所以能來這裏的就他們三個,其他的禦前班直與司農寺裏的人早就被下了封口令。


    如今這土豆就要成熟,官家竟然帶著詢問的表情看著自己,龐籍可不敢隨意做主。萬一還沒成熟,他可擔不起這罪責。


    在趙禎和王曾的注視下,龐籍站出來認真的拱了拱手,“此事事關重大,籍不敢擅斷,但憑官家與王相做主!”


    本來還想著讓著龐籍給點啥意見呢,沒想到等來這話,興致勃勃的趙禎立刻就板起了臉,最後還是老臣王曾拍板,“官家,此物吾等都未曾見過,也隻能根據一些經驗判斷出個大概,幸得官家這裏隻是一小部分,即便是有有所損傷,也無傷大雅,那巨野縣不是還有那麽多的麽,今日老臣就厚著臉皮做主了,打開一缸看看再說!一是觀其產量,二是試其味道,最重要的一點,要看是否有毒,能不能吃!”


    聽到王曾這麽說,趙禎的臉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王相公所言甚是,那就依王相所言,開一缸看看!昔日又神農氏為了天下蒼生嚐百草,今日你我君臣三人為了黎民百姓就以身試毒,嚐嚐這土豆,他日也是一樁佳話!”


    剛才惹得趙禎不開心的龐籍適時的站了出來表忠心:“官家與王相身份貴重,不可輕易涉險,事關我大宋黎民蒼生,籍願以身相代,親自試毒!”


    他和龐策早就已經吃過了,知道沒啥事,而且兄長還特意的轉達了郝仁的叮囑,這額土豆若是發了芽,那還真是有毒,其他時候,但吃無妨!


    可是知道歸知道,這該表忠心的時候也是得站出來啊,果然看著龐籍這麽不顧自身安危要替自己嚐試,剛剛還有些不悅的趙禎臉色也變得和緩起來,看著麵前的龐籍,一臉誠懇的說道:“愛卿實乃朕之腰膽,真肱股之臣也!”


    倒是王曾認真的看了龐籍一眼,並沒有出聲,而是等這場君臣相親的畫麵進行完的時候才緩緩的開了口:“行了,這東西我看八成沒毒,不然那小子也不會讓你們給帶到這裏來,這青史留名的機會醇之你還是別想著一人獨享了,老夫今年五十有七了,也沒幾年活頭,就算是有毒,老夫也死而無憾了,如官家所說,也是一樁佳話,這頭一個吃土豆之人,不許和老夫搶!老夫活了這麽久了,到現在不就是為了點名麽,不然為啥要千方百計的把坦夫(呂夷簡)與複古(李迪)這兩個相公給攔在這件事之外呢?”


    說完這些還一臉認真的看向趙禎,鄭重的行了一禮,“望官家成全!”


    一旁的龐籍心裏一涼,心裏暗暗的感慨道:“完了,官家年輕好哄騙,這王曾人老成精,怕是已經看穿了我的小心思,這青史留名的機會,怕是不能獨享了。”


    一想到後世史書中說到土豆或者自己時,能記錄到“土豆初問世,皆不通其性理,籍無懼,挺身出,以身相試,帝讚之曰能。”這句話就要和自己失之交臂了,龐籍的心裏無比的惋惜。


    趙禎看向了兩人,也有些迴過味來了,不過現在不是討論誰吃的問題,當務之急,能不能先把土豆給挖出來?


    “兩位都是我大宋的社稷重臣,就不要爭來爭去了。試吃一事先放在一邊,先挖出來看看有沒有再說吧。”


    兩人一聽也是,雖然那郝仁說的是天花亂墜,畝產多少多少,可畢竟大家都沒見過啊 !


    這邊自己還表現出一副為了天下蒼生以身犯險的悲天憫人的戲份,萬一這缸裏啥也沒有,可就傻眼了!


    王曾哈哈大笑。“還是官家說的對,先挖出來看看再說吧!”


    說完卷起袖子就要上前,龐籍也是挪著腳步往前湊,趙禎看他們一副想親自上場的樣子,疑惑的問道:“兩位愛卿這是?要自己挖?我已經讓禦前班直和司農寺的人準備好了。我們等著便是!”


    王曾看著年輕的皇帝,此時像是在教導一個小輩兒郎一般,也沒有君臣的那一套,和藹的說道:“官家,這豐收之事,還是要親自體驗一下才好!老臣自從為官以來,已經多年沒有親自照料青州老家的田地,也沒有體會這豐收的喜悅了,難得今日你我君臣有此機會,官家何不一試?”


    趙禎聽後也是大喜,自從劉太後仙逝,已經有小半年沒有聽到過長輩對自己的教誨了,聽到了王曾這番話,他仿佛又迴到不用每天處理朝政的那段輕鬆的日子!


    這親政了,也不知是好是壞,起碼這一年來,沒有睡過一個懶覺了。


    趙禎學著王曾的樣子,也把寬鬆的衣服給束了起來,卷起了袖子,從身邊的人手中接過一個小鏟子,興致勃勃的來到了大缸前。


    這幾缸土豆自從搬入皇宮以來,趙禎每天都命司農寺的人專門照看,澆水施肥鬆土這些自是不必多說,所以缸裏的土並不是很硬,二十多歲的趙禎雖然沒怎麽幹過農活,但是畢竟年輕有力氣,挖起來也沒那麽費勁。


    由於根本不知道土豆長啥樣,也不清楚習性,隻能慢慢的拿著小鏟子小心翼翼的從邊上清理土壤,一點點的往裏挖。


    就這樣,在整個大宋最繁華的汴京城內,戒備森嚴的皇宮之中,大宋最尊貴的那個人,趙禎在一個宰相和另外一個大臣的陪同下。


    不顧頭頂的太陽,拿著鏟子在一口大缸裏不斷的揮舞著,此時此刻,年輕的趙禎也不知道,他即將給自己的大宋挖出來一個什麽樣的禮物。


    年輕的他現在隻有一個想法,慢一點,可別挖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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