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人流如大江,煙火氣息盡滿城,洛陽無盡繁華。


    “爺爺,講講以前的故事吧!”


    總角小孩在一名老者身前興奮地跳喊著。


    “好吧,就給你講講,晉曆二〇七年,晉國被劃分為南晉和北希兩個國家,而到了晉曆四〇五年……”


    老者敲了敲煙槍,正要說著什麽,一隊穿著黃澄澄的盔甲的士兵走過,老者瞬間閉上了嘴巴。


    晉曆四〇五年,七月


    洛陽——南晉都會


    洛陽城北城區西弦坊白家酒樓二樓


    “您已集滿蓋章,這瓶雨露釀自是不收錢,二位爺請慢用。”店小二把托盤上的琉璃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胖子的麵前,胖子也不多話,打開瓶蓋,把瓶子裏的瓊漿玉露所散發出來的酒香吸了個幹幹淨淨,“對酒倒是挺上心的,沒見你對女人上點心,都三十的人了還沒成家,你們老李家要絕後咯。”坐在胖子對麵的瘦子很是不屑地瞟了瞟胖子,“切,你清高,你了不起啊,你成家立業你厲害啊,那你怎麽還跑出來和我吃酒呢?”胖子也是聽慣了瘦子的話,沒正眼看他,接著聞美人香。


    “你這人……”瘦子好像是被戳中了痛處,立馬坐直了身板要和胖子理論理論,隻聽得店外傳來一聲無比刺耳又無比熟悉的哨聲,二人瞬間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小二,把酒給我看好了!”胖子扔下這句話就不見人影了,鬥笠都沒拿,瘦子更是快他一步,人已走過樓梯,左腳要邁過門檻了,胖子哪能慢他一步,直接從二樓的窗戶跳下去,一個前翻就把力給卸了,這份靈活和他兩百多斤的體重完全不相符。


    哨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二人立馬迎著哨聲跑去,左手握緊了藍雲刀,踏雲靴從街道上飛馳而過卻未留下多少痕跡,隻是幾個小水窪蕩著兩三圈漣漪。剛被雨水衝刷過的洛陽街道充滿了新鮮空氣,空氣裏夾著的那麽點空山新雨後被哨聲一掃而空,空氣變得沉重起來,被空氣摟著的那麽幾滴雨也讓人感到窒息,聽到哨聲,不僅胖瘦二人有所行動,街道附近的百姓都即刻緊閉門窗,小販們也扔下攤位不管不顧,不見了蹤影。


    胖瘦二人跑著跑著也不見了蹤影,細細一找才發現二人藏在了某個暗處,二人的手裏牽著同一條細繩,細繩趟在地上和磚塊混為一體,如若不上手摸上一摸,是無法知道地上有一條繩子。


    哨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現在!


    胖瘦二人同時拽起繩子,砰!一男子摔倒在地上,發出重重聲響,瘦子的右手鬆開繩子,搭在胯間的長刀上,胖子則是右手用力一拉、一抖,繩子就像一條潛伏許久終於捉住捕殺獵物機會的毒蛇,驟然起身,狠狠的咬住了男子的眼睛,男子本已驚恐無比,突然猛地摔了一跤還未迴過神來,左眼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感,此時他的大腦完全空白,不知如何是好。瘦子箭步上前,往男子的腹部狠狠地踹了一腳,抽出刀來,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感受到脖子傳來的冰冷感,男子立刻不敢動彈。


    吹哨子的人也趕到了——三個穿著無常服,氣喘籲籲的洛陽都護衛


    “楓爺!火爺!”三個都護衛向胖瘦二人拱了拱手,深唿吸幾口調整了自己的氣息,拿出手銬要將男子拷了起來,“哎哎哎,你們幹嘛?”瘦子右腳踩在男子的胸膛上,手中的刀指了指幾個都護衛。


    “火爺,這個是之前那個人販團夥的,剛才抓他們給溜出來一個,這次是張爺帶隊,所以您就把這人還我們吧……”站前頭的都護衛低聲下氣地求著瘦子放人,而瘦子聽到帶隊的姓張,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腳下那名男子,往他臉上吐了口唾沫,“娘的,晦氣!”


    胖子也沒有什麽好臉色,給男子來了一腳,男子頓時少了兩顆牙,“二位爺,小的們身上沒帶多少,就這麽點錢,算是辛苦二位爺了。”站前頭的都護衛和身後兩個都護衛把身上的錢袋都拿了出來,湊了湊才四貫錢。


    “算了,都是一個衙門的。”瘦子拿了三貫錢後就和胖子迴酒樓喝酒去了,幾個都護衛深唿了一口氣,把男子拷起來押迴衙門,迴去路上男子沒少挨揍,“你很會跑啊,跑累了爺,跑沒了爺的錢,跑啊!”


    在抓捕行動開始的半個時辰前,dc區安匯坊的寶來莊——洛陽城裏排的上號的大賭坊裏,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領著一個著衣普通的年輕人看著賭桌上變化莫測的骰子,“如何,要不要來上一手。”書生推了推普通青年,青年搖了搖頭,青年雖不能理解這些人圍著賭桌大吼大叫有什麽意義,但他知道這應該不是什麽好事,盡管書生一直在勸他下注。


    “白楊先生好。”


    坐在門口喝酒的幾個大漢從椅子上起身朝藍衫男子問了一聲好,書生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整個人都僵住了,正想從後門逃走,但當他想動身時,藍衫男子的右手已經搭在他的肩上了,將二人隔開的人流形同虛設,完全不能給書生多爭出一秒或者一毫秒的時間。


    “先……先生,我……我就是帶阿鴻出來看看嘛,你看我這也沒賭……”書生的手一直在哆嗦,聲音也是斷斷續續,仿佛被塗滿麻藥的箭矢射中,“你沒賭是因為你的錢在前幾天就賭沒了,你現在還想帶修鴻出來賭?迴去抄書!”藍衫男子臉色逐漸陰沉,最後一聲怒吼直接把書生扔出了賭坊。


    “迴家吧,別在這種是非之地久留。”藍衫男子說完就自顧自地走了出去,普通青年也走了出去。


    藍衫男子姓楊名白,是白楊書院的主人,自號白楊,故人多稱唿其為白楊先生。書生姓李名淳愈,就讀白楊書院,好賭,而普通青年姓李名修鴻,李修鴻半月前到達洛陽後便入了白楊書院,於書院內專讀經書。


    李修鴻出了賭坊往北城區去,走過一條巷子,看見兩名都護衛追著一名男子,男子雖渾身是血但速度極快,兩名都護衛追著他上氣不接下氣,正當其中一名都護衛要拿出招風哨時李修鴻人已經出現在男子的身前了,李修鴻右手抓住男子衣領,左手擒住男子右手,一個轉身將男子背摔在地上。


    男子被這麽一摔,吐出了兩口鮮血,整個人瞬間不動彈了,眼睛掙得奇大無比,兩名都護衛也追了上來,一名立馬將男子拷了起來,另一名兩手按著膝蓋,不停地喘氣,“多……多謝相助。”


    “阿鴻,還不快迴去,不然先生要生氣了。”李淳愈不知從哪個角落跑出來,將手搭在李修鴻的肩膀上,“兩位老爺不好意思啊,我們是白楊書院的,打擾了。”李淳愈朝兩名都護衛笑了笑,報了家門後就拉著李修鴻趕緊往白楊書院跑去。


    “愈兄,咱們跑什麽啊,我剛剛還幫了他們,怎麽……”李修鴻話還沒說完嘴就給李淳愈捂上了,“你瘋了!和都護衛扯上關係作甚,都護衛辦差,閑人勿擾你不知道啊!待會隨便找個理由把你帶到牢裏去你不死也得脫層皮,先生還得花錢去把你撈出來。”李淳愈的聲音極小無比,恐怕他自己都無法聽見,而李修鴻隻是點了點頭就閉上了嘴。


    推開白楊書院的大門,走進院子,能看見好幾十株竹子貼著院牆,竹子長勢甚好,個頭甚至高過了圍牆,而竹葉也把院子裏的石桌石椅遮得嚴嚴實實,無論太陽從東邊出來還是從西邊出來都沒法曬著它們。院裏沒有什麽多餘的擺設,一張石桌,幾張石椅,桌子上刻著什麽東西,看起來像是象棋棋盤,穿過院子就是學堂了,是學生們上課的地方,有時來的人多,也會在院子裏鋪上席子、擺上桌子,過了講座的屏風便是楊白和學生們所居住的地方了,從學堂後門出去便能到了廚房,廚房也有一個小門,小門通著外麵,算是書院的後門。


    院子裏一名白衣女子舞著一把寶劍,劍身長兩尺,劍柄為花木所製,劍格鑲寶石,掛青色劍穗。


    劍似蝴蝶,身遊花叢,陽光在女子臉上閃來閃去,仿佛在追逐女子的美貌,但一直沒追上。劍鋒點在地上又突然指向門口,女子輕俯身子,扭腰轉胯,後腳蹬地發力,被壓在腰間的寶劍也隨即衝出,一股寒風撞在了大門上。


    李淳愈剛打開門一股寒風就撞了上來,但他眼睛倒是沒眨一下,“阿蓉師妹,休息一會好不好,別練了,這麽熱的天不得曬黑了。”李淳愈走了進來,李修鴻跟在他後麵,“就是因為下過了雨又出了這麽大的太陽,在房間裏看書悶得慌,才在院子裏練一練,哎!修鴻師弟迴來了,來陪師姐練練。”女子收起寶劍,拿出兩把木劍,並把其中一柄扔給李修鴻。


    女子姓於名蓉,就讀白楊書院,喜武,時不時就會在院子裏舞劍,在李修鴻來之前,一直和李淳愈練劍,李修鴻來了之後就一直找李修鴻陪她練劍了,“說到底,阿鴻年長你兩歲,你這左一口修鴻師弟,右一口修鴻師弟的成何體統。”李淳愈邊擦拭著石桌邊訓斥於蓉,“但他就是晚來啊,我先拜入先生門下,就是他師姐。”於蓉很是不服氣,“淳愈哥,不會是我最近一直找修鴻師弟陪我練劍,你吃醋了吧,不會吧。”於蓉的臉從原先的有些惱變成了一個很滑稽的笑容,想笑又不能笑出來,反而哭笑不得。


    “胡說八道什麽呢!我會吃醋?阿鴻拜入先生門下了,是來讀聖賢書,不是來學武功的!你不該天天扯著阿鴻陪你練劍,再說,阿鴻不僅武功強於你,這隻讀了半個月的聖賢書就遠超於你了,你真的能當上這一句師姐嗎?”李淳愈臉色青紅地諷了幾句迴去,把於蓉氣得破口大罵:“死賭鬼!臭賭鬼!爛賭鬼!我打死你!”


    於蓉手中的木劍徑直向李淳愈辭去,雖是木劍,但按照於蓉此番力道,若是刺中了,身上免不了要多出幾個小洞。李淳愈和於蓉在院子裏追逐,李修鴻則是替李淳愈繼續擦拭石桌,把縫隙裏的髒物清理幹淨。


    “修鴻,進來。”楊白站在學堂門口朝李修鴻招了招手,李淳愈和於蓉見到楊白了停下了腳步,對楊白拱了拱手,“先生好。”


    “淳愈,你似乎忘了我和你說過的話。”“先生,弟子記得,弟子這就去抄書。”李淳愈說完立馬跑迴自己的房間去,而於蓉則是接過了楊白遞過來的木盒和一封信,“蓉兒,你把這個拿給你父親,並告訴他看完信後來書院找我。”


    於蓉接過東西就急匆匆地跑迴了家,而李修鴻人已經坐在楊白房間裏了。


    “修鴻啊,你到洛陽也有半個月了吧,感覺如何。”楊白拾掇著桌子上的書籍,“洛陽人比我們村的人要更多姿多彩一些,東西也是。”李修鴻開始燒水,準備泡茶,“洛陽裏高手也比伏羊縣的多,而且更厲害。”


    李修鴻和楊白說了剛才幫了都護衛的事。


    “淳愈阻止你並沒有錯,若是遇上那些痞子都護衛,他們就會以莫須有的罪名把你關進大牢,你現在可不比以前,以前你粗布麻衣、日夜勞作,現在你是穿著絲質綢緞坐著書院裏讀書,人若是單看你這身打扮大多會以為你是什麽富家公子,不從你身上拔點草那可不成。”楊白把要批改的學生功課放在左側,明日要講的經書和批注放在右側,桌子正中央則放著一個木盒、一本賬冊和一袋銀兩。“先生今日叫我,應該不隻是嘮家常,問我近來過得如何吧?”李修鴻遞給楊白一杯茶,茶杯質地為瓷,外表光潔如玉,內壁有著幾條魚,空杯時看不出所以然,但當倒入熱茶時,魚兒便會繞著杯壁不停的遊走,楊白抿了口熱茶,不禁感慨道:“不錯,手藝比你剛來洛陽時好多了,真是讓人嫉妒大鳳有你這麽個學什麽都奇快無比的徒弟啊。”


    李修鴻也跟著楊白笑了起來,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楊白從桌子下麵拿起來了一個紙袋,紙袋不僅質地奇厚而且密封得奇嚴,李修鴻接過紙袋,拿出藏在腰間的小刀將紙袋解封,不緊不慢地看著紙袋裏的資料,“先生,幾時動手。”李修鴻臉色沉重,聲音也與往常不同,讓人感到寒冷。


    “等大柱過來再說,在這之前先讓我看看你近日可有好好聽課。”楊白隨即拿起右側的一本經書,亂翻了幾頁便開始提問李修鴻,而對於楊白的問題,李修鴻則是對答如流。


    太陽慢慢地下了山,被海岸線淹沒,太陽將自己熾熱無比的光與熱一同寄托給了月亮,但月亮所能發出來的光和熱卻是遠遠不夠的,楊白點起了蠟燭,又泡開了一壺茶。


    “老楊,這可使不得啊,現在動手還早啊。”於大柱唾沫橫飛,手舞足蹈,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幸是房間的隔音好,不然就以於大柱的大嗓門,很快都護衛就會上門抓人。


    “修鴻你覺得呢?”對於於大柱的激動,楊白倒是毫不在意,轉頭看了看李修鴻,而李修鴻則是繼續泡茶,“先生安排動手我便動手,如若沒有安排那我就不動手了。”


    “今天都護衛把一夥人販子的窩給端了,他們的賬冊你們看了嗎,第七頁第六行,你們自己翻開看看。”楊白指了指桌子上的賬冊,於大柱一把搶過,翻到第七頁,“祁良……這不當朝的戶部尚書嘛,他怎麽在這賬冊上?”


    “祁大人可是忠君愛國的好官,缺點就是有點好色,之前從那群人販手裏買了個姑娘安置在府邸的偏房。湊巧不巧,最近陛下要繼續修霖壩的第四期,而戶部又說沒錢。”楊白似笑非笑地看著於大柱,於大柱搖了搖頭,苦笑道:“這個你安排傻小子去幹吧。”


    傻小子自是指的李修鴻,“修鴻,你把這個拿到祁大人的府邸去,放到他書房的桌子上。”楊白遞給李修鴻一個紙袋,李修鴻接過紙袋就出門了。


    “打發走了傻小子,接下來呢,該談正事了吧。”於大柱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同剛才的浮誇,冷冷地盯著楊白。


    “我給你的那個木盒,你帶了吧?”楊白打開了桌上的木盒,於大柱也從懷中拿出木盒,“這種東西以後就別讓我閨女拿了。”


    “你要真心疼你家姑娘,就別讓她來我這讀書,以你的本事,除了國學院進不去,其他的都不是問題吧。”“其他書院哪有前任宰相楊大人教得好啊,而且你還是……”


    “好了好了,談正事!”楊白沒好氣地打斷了於大柱,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這幾個人是北希的間諜,陛下的意思是說把他們抓起來,但不要用現在在內務府辦公的人。”


    “不用在內務府辦公的人……那就是說用暗線?”於大柱眉頭緊皺,“用暗線的話那就要重新調配了,他們不少人都是獨立工作的,怎麽不直接用內務府的人?”


    “內務府……有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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