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錦衣衛頻頻出動,嚴查宵禁,京中氣氛一下子嚴峻起來。眾人心頭仿佛壓了塊大石頭,不敢多說多問,更不敢打聽陛下的身體狀況。


    至於西苑,更是被錦衣衛和東廠嚴防死守,外人根本無法靠近半步。朝中大臣自陛下罷朝,已經十幾日未曾見過皇帝一麵。


    唯一能自如出入玉熙宮的,隻有沈嘉一人。


    「現在外麵怎麽樣?」皇帝坐在輪椅上,被沈嘉慢慢推著沿太液池閑逛著。


    沈嘉答道:「大臣們都擔心陛下禦體,之前說的是偶感風寒,現在拖得太久,怕是騙不過他們了。」


    對此蕭翌毫不意外,饒有興致的問道:「私下都有什麽傳聞?」


    「說陛下您接肅王進西苑,說明恐怕不大好了。還有人說……」沈嘉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


    蕭翌早就聽錦衣衛匯報過,故而接話道:「是不是說朕昏迷不醒,甚至已經駕崩了。」


    沈嘉張口結舌,「呸呸呸,別亂說話。」


    然而外界謠傳快要不行了的皇帝,此時卻興致勃勃的在池邊觀魚。他喝了範大夫配的藥後,果然雙腿徹底站不起來了,雙手也抬不起來,批閱奏摺什麽的,隻能由司禮監代筆。


    也難怪朝臣擔憂,他們既見不到皇帝一麵,又看不到陛下禦筆批示,誰能想到是皇帝是手腳無力,而非神誌不清?


    看了一會兒魚,蕭翌又問沈嘉:「四弟可還好?」


    說起肅王,沈嘉頭就大了,「還好,就是老纏著我,說想見你。」


    說是讓肅王侍疾,可蕭翌卻沒有見他。隻是讓陳公公安排他在西苑的凝翠殿住下,每日還讓沈嘉去給肅王講學,也不算耽誤他的學業。


    可是肅王現在哪有心情聽課,京中局勢波詭雲譎,眾人行事詭秘莫測,自己的哥哥又不見他,他待在凝翠殿,簡直度日如年。


    「你真不見你弟?」沈嘉問道。


    「還不到時候呢。」蕭翌看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麵,輕聲說道。


    沈嘉眉頭一皺,「陛下,瞞十天半個月容易,如何能瞞到過年?平日不上朝也就罷了,若遇大典,陛下您還不露麵嗎?」


    「哎,我也知道很難,瞞過一日算一日吧。」蕭翌無所謂的說道,「內閣中,有人起疑嗎?」


    「當然有了。」沈嘉想起現在韓昌看自己的眼神,頓覺後背發寒,「韓閣老早就懷疑了,三番兩次套我的話,甚至懷疑我對陛下不利呢。張閣老他嘴上不說,恐怕心中也在猜忌我。」


    要不是程閣老壓著,沈嘉不一定能瞞得住他們這麽久。


    「韓昌果然機警,也很忠心。」蕭翌說道,「實在瞞不住他,就別瞞了。到時候,帶他來見朕一麵,一切自解。」


    「張閣老呢?」沈嘉又問。


    「張旭此人首鼠兩端,朕不放心他。」蕭翌說道,「先看看吧,看誰先沉不住氣,最先跳出來。」


    對於蕭翌的腹黑,沈嘉又有了深刻的認識,則更五體投地。明明自己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忘記在京中燒把火。


    月上柳梢,夜過三更,早已到了宵禁之時。在錦衣衛的嚴控之下,依舊有人冒險出門,在夜色的遮掩下,悄悄潛入了夔王府邸。來者在王府小太監的帶領下,來到了夔王的書房。


    夔王沒有入睡,一直坐在書房等候著。見到那人一身黑袍,匆匆而來,不由一笑:「好久不見了。」


    來者解下兜帽,露出真容,竟是次輔張旭。


    「夔王殿下。」張旭拱拱手。


    「張閣老請坐。」夔王端的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對小太監道,「上茶。」


    「不用了。」張閣老拒絕,「時間緊迫,我也待不了多久。」


    夔王點點頭,揮手讓小太監下去,書房中隻剩下他們二人。


    「張閣老之前派人聯繫本王,真令本王大吃一驚呢。」夔王似笑非笑的問道,「沒想到張閣老,居然有謀逆之心?」


    張旭被說得臉色一沉,糾正道:「不是謀反,是清君側。」


    「清君側?」夔王頓時笑出了聲。天哪,能不能換一個藉口?當初他的二哥謀反時,也打的是清君側的名號呢。


    「陛下久不露麵,程閣老態度不明。西苑被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層層把守,能夠進去的隻有沈嘉。」張旭嚴肅的說道,「老臣懷疑,陛下已經被錦衣衛和東廠控製,他們要挾天子以令諸侯。」


    「所以你冒險聯繫本王,是想要本王做什麽?」


    「大好時機,夔王殿下為何不把握住?」張旭誘導道,「若陛下真的……老臣認為,比起年幼的肅王,您才是能夠繼承大統之人。」


    張旭沒敢把陛下駕崩說出來,但他心中早就這樣認為了,故而才有膽量一試。


    「或許真是小病,二哥過幾天又好了,你這樣……不是讓本王自投羅網麽?」


    「怎麽可能是小病呢?」這一點張旭十分篤定,「陛下向來勤政,繼位以來幾乎沒怎麽免過早朝。可如今,陛下已經半個多月不上朝了,而且奏疏也都交給了司禮監批紅,這太反常了。」


    夔王心中暗笑,你想讓四肢無力的人批奏摺?他對寒毒的症狀心知肚明,畢竟前段時間他體內的寒毒剛發作過,閉府謝客許久,近日才漸漸緩解。


    而此次毒發,夔王的寒毒和蕭翌症狀一樣,也擴散至四肢。所以他一聽二哥不視朝、不理事,一下子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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