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教一學間,時間過得飛快。


    陸春生像是個小海綿,努力吸收著趙秋娘教給她的新知識。


    趙秋娘那點雜著時間學來的數學知識差不多快被陸春生給抽幹了。


    也幸好,陸主簿迴來了,陸家準備了晚膳,留了趙秋娘在家吃飯。


    如今時局動蕩,陸家的飯菜也越發簡單了。陸主簿頗帶著些許赫然的神情朝趙秋娘說:


    “家中飯菜簡陋,還望趙妹子海涵。”


    趙秋娘本就是來蹭飯的,怎敢好意思指責主人家飯菜不好,她行禮後落落大方的說道:


    “本就是我叨擾,何來海涵一說,一粥一飯皆是情意,姐夫不必如此客氣。”


    周婉兒聽得好笑,拉著二人落座。


    “行了,自家人吃個便飯還文縐縐的,都快坐下吧,一會飯菜該涼了。”


    飯吃罷,趙秋娘照例被陸家的馬車送迴了村。


    陸家夫妻也難得齊齊迴了房,沒有分居書房和臥房二室。


    “今日趙家妹子怎的來了?”陸主簿邊由著周婉兒寬衣邊問道。


    “還不是為著那同和樓的事。”周婉兒將陸主簿脫下的衣服撣撣掛起來,隨口說道:


    “那廚子便那麽死在了牢裏,誰都沒發現異常?”


    “獄卒是這麽說的。”陸主簿點頭說道。


    “嗬,這南楚我看也是……”周婉兒脫口而出的話,卻被陸主簿攔住了。


    “小心隔牆有耳。”陸主簿叮囑道。


    “你之前和叔明他們也沒少說。”


    “那不一樣,那時候城中還沒……總之,這些時日還是小心些好。”


    近日這棠城縣的不尋常陸主簿也是有所察覺,但這事隻是一種第六感,說不出也說不得。


    周婉兒歎了口氣,將自己的釵子發帶也都卸掉。


    貼身丫鬟打來了水侍奉二人洗腳,隨後也離開了正屋去了耳房候著。


    “睡吧。”


    ……


    一夜安眠。


    到了第二日趙秋娘終是等來了同和樓的消息。


    “趙娘子。”


    今日登門的便是馬衡和牛牙人。


    說來也怪,幾日不見馬衡似是戒了酒,說話間也沒了那麽濃重的酒氣,衣著打扮也立整了不少。


    “馬掌櫃的。”趙秋娘客氣和人打招唿,卻沒請人進門。


    “我今日前來便是想問問趙娘子這鋪子可還要嗎?”馬衡麵色憔悴,似是幾日都沒睡好一般,眼底的烏青很是濃重。


    趙秋娘自是知道他今日前來的目的,雖說已經在周婉兒那得知了廚子已死在了牢裏的消息,可此刻還是得裝作不知的問上一句:


    “那官司……”


    “已經了了,夫人不必擔憂。”牛牙人開口接話道。


    馬衡很是沉默,並未說話,似是默認了牛牙人的說法也不想開口去解釋什麽。


    “嗯。”趙秋娘應聲道,隨後便說讓他們稍後,自己則進了屋取了裝銀錢的匣子來,跟著二人上了驢車。


    新孫家莊與棠城縣距離不遠不近,不趕時間的話租驢車比租馬車性價比更高一些。


    因著避嫌,這一路都是趙秋娘坐在了車廂裏,牛牙人則和馬衡一處擠在了車夫那處。


    “便是進來坐也無妨。”趙秋娘掀簾瞧著二人將人家車行的車夫擠得臉色發黑的模樣,開口說道。


    “不了不了,家中娘子愛吃味,若是與趙夫人坐在一處被她知曉了,我恐怕迴去連口熱水都沒得喝。”牛牙人開口逗趣,但實際上是怕壞了人家夫人的名聲。


    雖說勞苦大眾哪裏有那麽多束縛規矩的,但在牛牙人眼裏,趙秋娘畢竟是個能隨意拿出幾百兩買個鋪子又不用和家裏商量的奇女子,很可能是哪個落魄的寒門後代,自然還是避諱些的好。


    驢車到了城裏,先去了同和樓一趟。


    馬衡當著趙秋娘的麵清點了鋪子裏的擺設陳列和附贈給她的家居用品。


    “這些我也不好帶走,便隨著鋪子一同贈與趙娘子了。”馬衡低垂著眼皮,語氣平靜地說道:


    “若是娘子瞧不上這些被褥箱子的盡管換了便是。”


    趙秋娘瞧著後院屋內幾間幾乎可以拎包入住的陳列擺設,便心知馬衡恐怕是一樣都沒動,直接把父母兄妹留下的東西連帶著鋪子直接賣給了她趙秋娘。


    趙秋娘沉默了。她知道馬衡所說的瞧不上是怕趙秋娘覺得晦氣,畢竟都是死人曾經用過的東西,講究些的人家恐怕會將那些個衣物被褥直接燒了換成新的。


    “我瞧著這東西都是頂好的,眼下外麵世道亂,有得用已是難得,謝謝馬掌櫃好意。”


    聽到趙秋娘道謝,馬衡這才抬眼深深瞧了趙秋娘一眼,隨後便帶人去前堂櫃台上瞧他早已寫好的契書。


    “您瞧瞧這契書可還滿意?若是覺得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再重擬一份也還來得及。”


    趙秋娘拿起了桌上的契書,仔細瞧著,直到看到契書上最後那個成交價格這才抬眼看向馬衡。


    “三百五十兩?”比原定為了報恩從五百兩降到的四百兩還少了五十兩。


    說實話,即便是這鋪子將酒水都給了馬衡也不止四百兩能拿到的。


    要知道那一等一的榷酤單拿出去在酒樓這一行裏去叫賣也得值個五百兩,更何況還帶了偌大一間鋪麵。


    這事還是周婉兒聽她說要買這同和樓的事給她科普的。


    趙秋娘又將契書翻到前麵,確認再三這榷酤也是在合同上明白清楚的寫著歸同和樓買主所有的。


    “對。三百五十兩即可,但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趙娘子能答應。”


    附加條件?


    “你且說說。”


    ……


    趙秋娘拿到同和樓的契書後便去了陸家。


    說實話,契書辦理的如此之快是趙秋娘沒想到的。


    本來衙門辦理契書交易的戶房官爺想找理由推諉不給辦理的。


    畢竟鄒家早就派人來縣衙裏打點過,說是同和樓是鄒家看上的鋪子,除了鄒家以外馬掌櫃的帶任何人過來都要拖,要給鄒家報信去。


    可誰承想正在此時,趙秋娘遇上了剛用了午膳匆匆趕迴衙門的陸主簿。


    陸主簿詢問了緣由,得知是趙秋娘早已與人家同和樓掌櫃說好了鋪子交易,卻硬是被下頭的三班六房卡著不放,這才耗在這,立時起了火氣,將人拉到戶房,直瞪著人將契書蓋了章,這才帶人離開。


    前腳剛派人去鄒家傳信迴來的小官吏傻了無法,又派人去跑了一趟告訴鄒家別來了,這事已是板上釘釘了。


    畢竟陸主簿的職位在現代說起來算是現代的縣委書記一職,在縣衙裏僅次於縣令和縣丞的,他們這些小官吏,誰敢說個不字啊?


    趙秋娘得了熟人的便利,既然碰上了陸主簿,又在辦完事時被客氣詢問了可要去家中尋陸夫人坐會,自是不好甩袖就走。


    於是趙秋娘又被陸主簿的小廝葫蘆客氣請到了陸家。


    周婉兒驚喜的瞧著昨日剛走今日便又來的趙秋娘,很是開心的將人迎了進來。


    這些時日縣城中不太平,周婉兒作為陸府主事的夫人,已是許久沒出門與其他夫人搞茶話會了。家中小的小老的老,也說不到一起去,難得有趙秋娘這個年齡相差不多又投緣的人,自是樂意多在一塊聊天談心的。


    可趙秋娘畢竟不住在城中,即便自己再怎麽喜歡也不能拖著人家不讓迴家。


    但既然人今日又來了,自然是好茶好點心的上。


    二人聊了半晌,周婉兒得知趙秋娘今日前來是為了同和樓的事,且鋪子已經拿下了,很是為趙秋娘開心。


    “那這日後,可是近的多了。”即是已經買了鋪子,周婉兒自然的想趙秋娘定然會在縣城的時間多上一些。


    “那鋪子可還需要翻新?我這有些相熟的工匠名單,平常家裏缺個桌子少個櫃箱的都叫那幾家去打,手藝還不錯,必要用的上我這便叫人尋了來,你看看?”


    趙秋娘搖了搖頭,謝絕了周婉兒的好意。


    “暫時不打算翻新。”趙秋娘暫時沒打算重新裝潢,先不說手頭的銀錢有限,在古代找工匠打造劃不來。


    再者如今城中動蕩,她若是大肆改造酒樓也太紮眼了些。


    她將自己的擔憂說與了周婉兒聽:


    “雖是暫時不用,但他日若是想翻修還要勞煩周姐姐了。”客套話還是要先說的,至於用不用倒時再說也不晚。


    周婉兒點頭表示理解,大方迴她:“我也就動動嘴皮子的事,沒什麽勞不勞煩的,咱即是姐妹沒必要那麽客氣。”


    二人喝茶聊天,聊到正午,趙秋娘再次被留飯,可這次趙秋娘卻沒留下。


    因為算著時間,還有半個時辰已是到了該去現代打工做主播的時間,無論如何都得走了。


    她借口還要去同和樓瞧瞧,便和陸家眾人告辭離開了。


    如今這時間,迴新孫家莊村可是來不及了。於是幹脆便去了新買下來的同和樓。


    今日拿到契書時,馬衡便把鋪子的鑰匙交給了趙秋娘。


    “趙娘子,我求您的那件事希望您能做到。她們母女二人我已派人送到同和樓了,還望您善待她們。”


    彼時馬衡背著一輕便的包裹對趙秋娘說:“她們什麽都不知道,定不會給您造成任何困擾的。”


    趙秋娘看出了馬衡的擔憂,她輕笑一聲說道:


    “我既然肯答應自然也不會反悔。隻要她們老老實實的別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我自然會對此事守口如瓶,你且放心。”


    馬衡雖是不敢苟同他人一定一諾千金,但事已至此,他除了信任趙秋娘已別無他發,他深深的朝著趙秋娘鞠了一躬,便信步朝著車馬行的方向而去。


    趙秋娘眯起眼睛瞧向馬衡離開的方向。


    她沒有問過馬衡拿著那三百五十兩準備去往何處,又為何要自讓五十兩銀的代價將那兩個揮刀砍向他們的廚子的親人托付給她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人。


    在沒有絕對的實力時,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趙秋娘打開同和樓後院的門鎖,沉重的木門傳來“吱呀”一聲。


    趙秋娘推門進來迎麵便瞧見了院裏看起來有些慌亂的母女二人。


    女人大概三十來歲,身上的衣服就是最常見的粗麻布衣,頭上的纏布巾子也是同色係的深藍色。


    小女兒大概十來歲的年紀,瞧著與孫阿蓮年紀相仿,眼裏有著顯而易見的害怕,腳步都沒忍住往後推了兩步,原本抱在手中的木盆已經掉在了地上,迴頭朝著趙秋娘推門而入的方向滿臉驚慌。


    趙秋娘沉默的迴頭將門帶上,好似沒有瞧見二人的神色一般自然的吩咐道:


    “我是咱同和樓的新老板,你們可以稱唿我趙娘子。我今日便是來瞧瞧這後院收拾的怎麽樣了,你們該做什麽做什麽,日後咱們還有的相處,不必覺得拘束。”


    母女皆是安靜地聽著趙秋娘的自我介紹。待她說完,還愣了半晌。還是做母親的經曆的事情多一些,反應也比女兒快一些,她鎮定住自己的神色,走上前去學著平常大戶人家的下人低頭朝趙秋娘行禮:


    “問趙娘子安。我……奴名為大柳,這是我女兒小柳,感謝趙娘子收留,日後我們定會盡心盡力好好幹活。”


    大柳小柳?嗬,這名字改的可真夠隨意的。


    趙秋娘也曾想過她若是留了這死的莫名其妙的廚子家人是不是會惹麻煩的。


    畢竟廚子因何而入獄又為何死在獄中,即便趙秋娘不清楚,但也知道這事不簡單,更何況廚子還是她和馬衡他們親自送到監獄裏的,萬一遇上個拎不清的,她可不是在自己身邊留了柄懸在頭頂的刀嗎?


    她打量著大柳小柳母女二人半晌沒說話。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小柳如坐針氈的咬著下唇低著頭了半晌,還是大柳忍不住再次開了口。


    “唉……趙娘子,我知您是怕……可我拎得清。我那丈夫辦下的糊塗事跟您沒有半點關係,一切都是命啊……”語罷,大柳雙眼蓄了淚水,低頭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他貪心拿了賣命的銀子,又做了背叛主家的事。本以為人家會善待我們母女二人,卻不想我二人轉頭便被麻袋麻繩綁了去差點活埋。


    若不是老主家的公子心善,輾轉找到了我們被埋的地方,恐怕我二人早就死在了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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