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泥濘且滑。


    趙秋娘一路跟著孫粲然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幾次遇到了被風刮倒的樹枝和樹幹,孫粲然都熟門熟路的領著趙秋娘以各種刁鑽的角度和小道繞過去。


    趙秋娘跟在小丫頭身後,看著前麵那道身影,身上衣服上滿是口子,心裏有些不落忍。


    “用不用我幫你先看看傷口?”趙秋娘輕聲問。


    “不用,都是小傷,您先隨我去看看我阿娘,我這些不打緊的。”


    孫粲然悄悄抻了一下袖子,擋住自己大臂上那道因為摔倒在岩石上而劃出來的傷口。


    她往山下來的時候,雨還沒有停。


    雖然已經不大,但淅淅瀝瀝的雨水,還是將半山腰上有岩石和青苔的地方打濕的非常滑。


    孫粲然下山的時候一腳沒踩穩,便往下滑出了好幾米,身側的岩石恰好有一塊極其鋒利的,手臂瞬間就見了血。


    血流如注,半個手臂不大會兒的功夫便被血給浸透了。


    孫粲然知道如果不及時止住血,自己恐怕還沒走到趙秋娘那,便會因失血過多而暈了。


    小姑娘便將另一袖子的袖口整個撕了下來,綁到自己的傷口處。


    她把袖子撩上去,用牙咬著一邊的布條,將手臂綁的緊緊的,確保不會再輕易往外流血,這才繼續往山下走。


    一路上雨水不停的打在孫粲然的身上,本就是土褐色的布衣,孫粲然袖子上的血跡也被暈染開一片深色,不仔細去看,並不怎麽顯眼了。


    孫粲然也不知道趙秋娘是怎麽看出自己身上有傷口的。


    雖然此刻傷口在隱隱發痛,孫粲然感覺被自己紮起來的手臂不知為何開始發麻。


    但相比較於娘親的現狀,孫粲然真不覺得自己這傷是什麽大傷。


    痛點好!


    這幾日孫粲然一直沒有睡好,腦子都暈乎乎的遲鈍了不少。


    如今手上的傷口能讓她勉強保持清醒,在她看來也算是好事一件。


    趙秋娘見孫粲然裝作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也就不再提這件事,專心致誌地跟在孫粲然身後趕路。


    泥濘的山路使這段不遠的距離變得相當難走。


    孫粲然帶著趙秋娘迴到山洞時,她站在補著補丁的門前,明顯猶豫了一瞬。


    她攥緊手指,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舉起顫抖的手,打開了那道門。


    孫家娘子依舊躺在那日趙秋娘來時的枯草堆上。


    趙秋娘快步走上前去,用手指試探了一下孫家娘子脖頸處的動脈。


    感受到指腹間傳來的微弱波動,這才放下心來。


    趙秋娘先是依葫蘆畫瓢的將退燒和止咳藥給孫家娘子喂下。


    然後又催促還傻站在山洞門口的孫粲然過來搭把手,把自己提前磨成粉的消炎藥衝好給孫家娘子喝。


    孫粲然見趙秋娘一連串的操作,這才如夢初醒一般,連忙去找碗端水。


    趙秋娘不知為何,小姑娘顫抖著手臂端來一碗水時,臉上不住的在往下掉眼淚。


    可當她出言勸慰時,孫粲然卻仿佛才察覺到自己臉上有淚一般,連忙擦去了自己的眼淚,對著趙秋娘跪下深深的磕了一個頭。


    “你這孩子,快些起來,這是做什麽?”趙秋娘剛幫著孫家娘子喝下藥,然後將人側躺過來放到稻草堆上,一迴頭卻看見孫粲然行如此大禮。


    “趙姨是我母女二人的救命恩人,理應受如此大禮!”孫粲然鄭重的看著趙秋娘的眼睛說。


    “我算哪門子的救命恩人,你之前不是給過我三兩的診費?不過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罷了。”


    趙秋娘說完,還補了一句:“有些話我還得提前說與你,你娘如今的病情有些反複,我拿不準能不能幫她治好。但我會盡我所能,至於結果,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孫粲然表示自己明白,但依舊恭恭敬敬對趙秋娘行了一禮,隨後說道:


    “不論結果怎樣,今日趙姨不顧危險肯再次隨我上山,於我都是恩情,日後趙姨若是有用的到我的地方,粲然定然萬死不辭。”


    趙秋娘聽得哭笑不得,隻覺麵前這姑娘恐怕以前是個愛聽戲文的。


    她又不會叫人去做掉腦袋的營生,怎麽還能說到萬死不辭呢?


    她扶起孫粲然,示意她先去燒些熱水來,一會還要給孫家娘子衝藥用,這才把倔強的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小姑娘給支走了。


    趙秋娘這次上山就是隨心而行,本就沒圖一個小丫頭能迴報些什麽,隻把這事當成小姑娘天性淳樸善良才脫口而出的孩子話罷了。


    童言童語怎可當真?


    趙秋娘坐在孫家娘子旁邊,用手輕輕試了下她的額溫,倒是比剛剛低了些,這說明退燒藥起作用了,她這才偷偷鬆了口氣。


    天知道這兩日她在現代時,利用短視頻app看了多少有關於高燒咳嗽治療方法的病。


    她甚至還找到了許多偏方——譬如大蔥燒熱圍脖子上止咳的,風油精貼喉嚨止咳的,各種經絡穴位退燒止咳的。


    甚至看了很多關於肺部炎症後期護理的視頻。


    恨不得兩天時間,把自己速成搞成個唿吸內科的專家。


    所以說,趙秋娘這兩天是真的忙,忙到原本說要在現代利用新灶台開鍋做飯這事都沒時間弄。


    整日在現代不是吃外賣就是在古代吃孫阿蓮試驗品的菜。


    趙秋娘見現下無事便讓孫粲然把胳膊伸出來,幫她把傷口用剛燒好的熱水兌涼水和溫,清理了一遍。


    用酒精消了毒,塗上了從現代帶迴來的某南白藥粉,又用幹淨的紗布包上,這才放心。


    “你這傷口下次不要紮的那麽緊了,幸好時間尚短,若是時間久了,恐怕整條胳膊都廢了。”


    趙秋娘在傷口上紮了個蝴蝶結,溫聲細語的叮囑孫粲然:


    “下次若是受了傷,一定不要瞞著,不然等傷口感染,你後悔都沒用了。”


    孫粲然赫然,卻也知道趙秋娘是為了她好,於是低著頭,輕輕點了點,表示自己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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