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瀾推開院門,看到院子中央站著一動不動的沈澤林,有些詫異,也沒多想,以為他就是躺久了,想出來唿吸唿吸新鮮空氣而已。


    端著盆走到晾衣杆跟前,一邊晾衣服一邊隨意說道,“小叔怎麽起來了?快迴去躺著,別吹風又受涼,身子骨剛好一些,可不能再折騰了。”


    沈澤林看到她手上熟悉的褻褲,蒼白的臉上升起一抹紅暈,有些不自在的別開臉,看起來比剛剛的氣色好了許多。


    想到剛剛他出去尋找她時,無意中聽到的對話,臉上升起的血色又瞬間消失殆盡,帶著別扭的開口,


    “河水太涼,衣服我自己洗就行,大嫂不必如此,澤林說過的事會一直作數。”


    比如大大方方的送她出嫁。


    再比如賣藥材的銀子全給她。


    又或者隻要她願意這裏永遠都是她的家。


    這些話,不管何時依舊作數。


    江瀾拉扯衣服的手手一頓,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剛想開口詢問時,不經意間瞥到他那滿是泥巴的鞋子,心裏瞬間明了,猜到她聽見的腳步聲應該就是沈澤林故意製造出來的。


    怕是聽見她和周源的對話,產生了誤會。


    “小叔昨夜的話,我迴去也想了許久,迴想認識周源的經過,確實有許多蹊蹺之處,怕是他故意安排,誘我入局的。”


    “再結合他之前的行事作風,以及他在村裏的風評,我決定不跟他走了,暫時不會離開沈家。”


    “公婆在世對我極好,猶如親生閨女一般,所以我要替公婆相公他們照顧小叔,看著小叔功成名就,娶妻生子,圓圓滿滿後再離開。”


    “至於剛剛在竹林我說的話,都是故意騙周源的,你之前騙了我銀子,搶了我的荷包,我當然得討迴來,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


    江瀾說著從盆裏摸出一個濕了的荷包,看著上麵沾染的髒東西已經將原本的顏色蓋住了,有些嫌棄,打算一會做飯時扔火裏燒了去,簡直太膈應人。


    要不是因為原主自己用的東西,內裏都繡著小小的名字,她才不要渣男帶過的東西。


    簡直太晦氣。


    沈澤林一時間分不清江瀾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但她臉上那嫌棄的表情,卻是清清楚楚,沒有一絲作假。


    他心裏才相信了幾分,“荷包已經髒了,澤林幫大嫂處理了,改明澤林去鎮上給大嫂帶一塊上好的布料,重新做一個新的荷包。”


    試探的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也好。”讓江瀾有些心軟,不帶任何猶豫直接連銀子帶荷包,扔給沈澤林。


    有人替她處理,她非常樂意。


    至於以後要不要重新繡個荷包,到時候再說,她的銀子習慣扔進空間裏,安全有保障,誰也拿不去。


    大嫂沒有猶豫的態度,讓沈澤林心生愉快。


    江瀾晾好衣服,看著霧蒙蒙的天氣,天氣越來越冷,還不知道衣服幾天能幹。


    要不改天給小叔做一套棉衣,馬上到冬天了,靠著單薄的單衣,怕是過不了冬。


    沈母在世給他縫的棉衣,早就短了,去年鄰家阿婆給接了一大截,今年怕是也短了。


    沈澤林的個頭,這兩年蹭蹭蹭的往上竄,比她剛來時最少長了半個頭,衣服也就短了半截。


    原主為了避嫌,很少跟小叔說話,哪怕是吃飯也是各吃各的,根本不在一個桌子上坐,更別說縫補衣服之類的,這些都是沈澤林請鄰居幫忙,或者直接買成品衣服。


    江瀾卻覺得沒必要,清者自清。


    外麵那些閑言碎語,不必過於在意。


    再說兩人如今是家人,那樣做就顯得太生疏了,而且小叔才十四,還是個孩子。


    “你買布時,給自己買兩塊,再買一些棉花,天氣越來越冷了,我早點給你把棉衣縫出來,免得到時候抓急。”


    沈澤林迴房的腳步微頓,大嫂這是要給他縫棉衣?


    他不知道大嫂今天為什麽變了一個人一樣?


    但這種感覺他很喜歡。


    “我下午剛好要去一趟書齋,布料和棉花我會帶迴來,大嫂看看家裏還差什麽?我一同帶迴來。”


    江瀾擔心,“你身子還沒好,要是不著急就過幾天再去。”


    從公婆去世,澤林也從書院退學,但他字寫的行雲流水,書齋掌櫃的同情他的遭遇,特意讓他抄書補貼家用,每本書給的銀錢也不少。


    所以這兩年來,他們兩人的日常開銷,都是靠沈澤林抄書,采藥,打獵換來的。


    沈澤林固執的搖搖頭,“大嫂,別擔心,我身子沒事。都是提前約定好的,臨時更改不好。”


    去書齋交書隻是個幌子,其真實原因,怕隻有他自己心裏明白。


    見此,江瀾也不再勸說。


    還好鎮上離他們沈家村不遠,腿腳快一些,小半個時辰就能到。


    “迴來要是東西多,就雇個車,別為了省那一點銀子,累壞了身子。要是銀子不夠,大嫂這裏還有,家是我們兩人的,我們應該一同去經營,以前是大嫂思想狹隘了,以後我們一同將生活過好。”


    江瀾的一番話,讓沈澤林呆愣許久,久久迴不過神。


    如今他才真的相信,大嫂說的不走了,不是安慰他的話,而真是這樣想的。


    他一直都知道大嫂手裏有不少銀子,當初沈家給的十兩聘金,後來江大叔又添了三兩銀子,作為大嫂的嫁妝。


    還有這兩年大嫂繡的帕子,荷包,每個月都會讓他帶去繡樓賣掉。


    手上的銀錢不在少數。


    他一直都知道,但從未想過花大嫂一分一文。


    他也知道大嫂將那些銀子看的有多重,所以他從不提及,哪怕是每次繡品每次賣出去的銀錢,他也從不查看,過問,就怕大嫂多想。


    所以當他從村裏人的口中得知,大嫂給了周源銀錢時,他內心是有一些難過的。


    不是為了銀子,隻是覺得他們朝夕相處兩年多,在大嫂心裏還沒有一個混混值得相信。


    難道他的人品就這樣不值得大嫂相信?


    他一直覺得大嫂,沒把沈家當家,好像隻是一個旁觀者,不願融入,不願跟他有過多的交談。


    沒想到,如今大嫂會說這是我們的家,我們應該一同去經營的話。


    沈澤林在爹娘大哥相繼去世後,第一次破防了,眼淚不聽使喚的滑出眼眶。


    他怕大嫂看見,連忙低下頭,胡亂的點了兩下,“嗯!都聽大嫂的。”


    一陣冷風吹來,江瀾洗衣服時被河水打濕的衣服,貼在身上,冰涼刺骨,讓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噴嚏。


    江瀾揉了揉鼻子,“我們中午吃湯麵吧!湯湯水水的熱乎。”


    沈澤林微紅的眼眸,掃過江瀾的濕衣服,眼裏有些擔心,“大嫂先去換套衣服,免得染上風寒。”


    江瀾點點頭,這具身體太嬌弱,她進入的時間太短,還沒來得及改造。


    不敢粗心大意,要是染上風寒,那可是很難受的。


    不過少年擔心的眼神,讓江瀾心裏一暖,再次慶幸她來的及時。


    沈澤林如今還是單純少年的樣子。


    不是原主死後看到的那個樣子,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劊子手,令無數官員聞風喪膽的沈大人。


    當然最後的結局,也是非常淒慘的。


    差不多是死無全屍的那種。


    原主死後,靈魂一直跟著沈澤林,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深淵,卻無能為力,阻止不了。


    上一世,沈澤林腿傷好了之後,四處尋找原主的蹤跡,在去府城的途中救下身受重傷,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


    將人帶迴家,請大夫,細細照顧了整整一月,才好起來。


    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看沈澤林身手了得,便提議讓沈澤林做他的侍衛,他替沈澤林找人。


    沈澤林為了尋找原主,不假思索的答應了,就這樣一步步成為了皇上手裏的刀,萬劫不複。


    這一世隻要他們好好待著安順鎮,不去紫雲府,就跟那人不會有接觸,而沈澤林也不會走上上一世的老路。


    江瀾搖搖頭,迴屋換上幹淨的藍色素麵夾襖,這一世因為她的到來,沒跟周源離開,沈澤林的腿也好好的,一切已經偏離了軌跡,應該不會再出現碰見那人了吧!


    在不久之後,江瀾才明白,許多事不是她想躲就能躲得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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