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這巡邏崗保安會稍微琢磨一下自己麵前灌木叢裏傳來的聲音來源,隻需要他思緒停頓兩秒,我們三個就能半蹲著從草叢後離開,可令我完全沒想到的是,這保安根本就沒打算給我們反應的機會。


    齊悅的火把隻竄著小火苗,在戶外這四周透風的地方,火苗明明滅滅,隨風越見越小。


    我隻聽見身後的她緊張地鼻腔裏都在喘著粗氣。


    保安在逐漸地靠近,就在他離我們還有一米距離時,他豎起他那原是五指的雙手,在瞬間變成了如鐵尺般的刀刃,淩冽的手刀在陽光下冷光四散,陸嶺南半蹲著後退半步,右手緩緩按在站在他側麵的我的膝蓋上,他一直緊緊盯著保安,預判著他下一步的動作。


    就在這僵持之間,保安似是確定了我們三人的位置,他抬手起落,那削鐵如泥的刀刃便唿嘯著向我們而來,刹那間,我們麵前那半人高的灌木叢立刻樹葉紛飛,被他削去了大半。


    “跑!”塵土枝葉翻飛間,陸嶺南將我往一旁大力一推,自己順勢就地一滾。


    他單手撐地,抬起的目光下意識地在這一片雜亂之中找尋我,看到我毫發無損,他又收迴視線落在了那保安的身上。


    我從地上快速爬起,齊悅一直跟在我的身後,我們三個人險之又險地躲過了保安的襲擊。


    保安像是個發瘋的機器人,出刀既快速又完全是毫無章法,不知道他下一秒就會砍向哪裏。


    陸嶺南將他引去,保安手起刀落沒有一絲停頓,我們倆隻能在他發狂般的出刀抬落間閃躲。


    我試圖靠近他的後背將他箍住,卻在下一瞬間被他抬頭淩空一斬,整個人摔在了停靠在路邊的廢舊自行車上,再抬眸,我見到陸嶺南的襯衫也被刀刃劃破,鮮血都溢了出來......


    我顧不上半個身子的疼痛,手腳並用地從地上再次爬起,慌亂中,我瞄到了一旁落在草叢裏的對講機。


    此刻齊悅正在我的左側方,她背靠著樓棟口的牆壁,找了個逆風的方向,視線盲區,保安還沒有發現她。


    “點把火,燒了他。”齊悅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她的胸口在急促地起伏,點火的右手卻極穩。


    火舌席卷略帶火星的木把頭,頓生火燎之勢。


    她看向我,舉著火把的單手發顫。


    我伸手將對講機扔給她的同時,她也正大跨步地靠近我,兩人交換之間,火把被我緊緊握住。


    “——用對講機吸引他的注意力。”


    陸嶺南的白襯衫已經暈滿了血跡,鮮血從手肘滑落到了指尖。


    齊悅捏緊了對講機,穩住了神,“巡邏崗,巡邏崗!迴到北門,迴到北門!”


    保安腰間的對講機發出聲響,他愣怔住,就在他低頭查看的一瞬間,我從他的身後猛撲了過去。


    火把隻堪堪觸碰到他後背的衣物,便立刻做蔓延之勢燒灼了起來,保安的身體逐漸開始軟化,漸漸地都縮成了一團,在最後快變成粘流態時,我聽到他的聲音伴隨著塑料尖細的燃燒聲說,“未解決......可疑......人物......三名......”


    我大口喘著氣,彎腰將地上燃燒到一半的火把撿了起來,火苗散去,黑煙招搖。


    陸嶺南將襯衫脫下,團在一起,按在了手背那條正在汩汩冒血的傷口上,在他的腳邊,一圈都是血。


    “迴物業處,我給你包紮一下。”我走到他的身側,抬手按在了他的傷口上,團成團的白襯衫整個都被染紅了。


    陸嶺南的臉沒了血色,就連開口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他隻搖了搖頭,示意我不必擔心。


    我心裏一時焦躁不安。


    迴到物業處,我架著陸嶺南迴了房間,齊悅小跑到倉庫提來了醫療箱,從中翻找出了碘酒和紗布,她原先就是醫院裏的工作人員,在入職時參與過培訓,便提議她來包紮。


    但掀開浸滿鮮血的白襯衫,齊悅前傾的身子瞬間往後坐直了起來。


    “砍得太深了,白肉都翻起來了......得送醫院清創縫合,包紮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她抬頭看向我,似是決定不了該怎麽辦。


    “我隻能先給他消消毒......”齊悅用碘伏對傷口周圍進行了消毒,後用僅剩不多的紗布蓋在了傷口上,隻兩秒鍾,紗布又浸上了血跡。


    “我.....我先去外麵了。”齊悅起身,“我去看看業主打了多少通電話......你們......”她似是欲言又止。


    “去吧。”我說。


    我腦中隻一片空白。


    陸嶺南平躺在床上,我拉近椅子,抬手輕按在了紗布上,我的手在發抖。


    “沒事的,三三。”他輕言輕語地說,許是沒了力氣,嘴唇張合,連下一秒閉上都不想費力。


    我見他看著我,倉促間低下頭去,額頭貼緊他的腦門。


    “疼嗎?很疼吧。”我問他,隻感覺音節在喉嚨間都在發顫。


    陸嶺南似是陷入了沉睡,他沒有迴應我。


    等我再抬頭,就見到整個下半部分的床單都淹滿了鮮血。


    我掀開被子,才發現他腿部也有三四道淩亂的刀口。


    血流不止,翻騰洶湧,頃刻間,我所見之處溢滿了紅。


    “三三。”陸嶺南喚我。


    “我在的。”我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都被汗水濡濕了。


    “可能這次......我要先比你離開這裏了......你的道具還在嗎?一定要記得用。”他嘴唇幹涸,“三三,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我們就會見麵。”他似是迴光返照般,說話的力氣都迴來了一些。


    我聽到這話驚懼不已,“你是不是好痛?我該怎麽做?我該怎麽做你才會好過一些?”我摸了摸他汗涔涔的額頭。


    “什麽都別做,我要你活下去。”他看著我,眼神都在漸漸渙散。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眼淚垂在下巴頦,盡數滴落在了被血浸透的紗布上。


    “......你可以的,這是你......創造的......遊戲。”陸嶺南的聲音沙啞又斷續,他的唇角彎了彎。


    “什麽?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我將耳朵貼近他的唇邊,想要聽清他說的話。


    陸嶺南笑了,倒是沒再重複,隻接著說,“在你救了我的時候......我心裏便篤定了。”


    “篤定什麽?”我輕聲地問。


    他的身體在發抖,我明顯感覺他的體溫越來越低,“嶺南......”我的手附上他的脖頸,想要用自己身體的溫度去溫暖他。


    良久,陸嶺南終於再次開了口,“我要為你而死,也要為你而生,像你救了我一樣......記起來吧,我的指揮官。”


    記起來吧,我的指揮官。


    這是你創建的遊戲副本,這是你親手設置的遊戲關卡,這是你精心調配的難易等級。


    破關的點隻有你最清楚,真相線索全在你的腦內,你在自己的主場,無人能敵。


    記起來,記起來,之後。


    迴到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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