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倆幹嘛呢?”顧明池迎麵走到我們麵前,看不出什麽神情。


    “想睡前再來看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麽別的。”我答。


    “發現什麽了嗎?”顧明池又問。


    “沒有,全被那個列車員打掃幹淨了,是丁點東西都沒發現。”柯銘說,他故作鎮定,實際上垂在我身後的手一直在微微發抖,我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害怕。


    “那,休息吧。”顧明池點點頭,轉身示意。


    我迴到了自己的二號房,關上門後,我才略感輕鬆地躺在了床鋪上。


    這把和上一把不同,上一把遊戲晚上我還可以出去探探,而在這,其他所有昏暗的車廂猶如無限製在擴張的黑洞般令人生怖,總覺得走進後,黑洞會無窮無盡地將我吞噬。


    我眼皮開始上下打架,睡意襲來,正當我意識開始迷離快要睡過去時,床鋪上方的電子屏幕滋滋作響,接著是不帶任何情感地電子女聲響起,“各位旅客...青榮灣號列車即將進入隧道,哢......時長一分鍾......請旅客們做好哢哢...哢...做好準備,倒計時5...4...哢2....”


    “1。”


    我翻了個身,麵朝牆麵,眼睛緊閉。


    風聲喧囂,我身體盡量蜷成一團,接著聽見門外傳來細細碎碎很多種不同的腳步聲,這快而麻亂的節奏,聽起來人數應該多餘三人,而這些窸窸窣窣地聲音漸漸遠去後,我又聽見了不一樣的腳步聲,這步履平穩,陣陣穩重,這個人在我門口斂步,隨後,我的門被拉開又關上了。


    在黑暗中,我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也感覺到了,這個進入了我房間的,不知道是什麽生物的東西一直在注視著我,我摸著黑坐起了身,這一分鍾如此漫長,心跳震耳欲聾,雙手都開始不自覺發顫,我心裏已經求神拜佛默念阿彌陀佛了。


    【哢噠】燈光開啟,電子屏女聲響起,“各位旅客,隧道已經過去,謝謝配合。”


    我像是給自己打氣般,緩緩舒出了一口氣,接著睜開了眼睛。


    在我床前站著的,是渾身白的沒有人氣,戴著副金絲邊框眼鏡的列車長npc,他白色發灰的瞳仁在此刻凝視著我,一股壓迫感襲滿全身。


    我:“......”這npc來我房間做什麽?


    列車長:“萵筍蛋花湯。”


    我:“啊?”


    列車長:“我也喜歡喝。”


    他向我伸出左手,左手手腕處有精心別好的袖口釘,以及,還有那係纏著金絲的紅手繩。


    “三三,好久不見。”


    我盯著他,他盯著我。


    我:“......”


    陸嶺南:“是不是以為這把遊戲我不在,嚇壞了?”


    我:“......那倒也沒有。”


    陸嶺南的眼簾闔了闔,抬手將係好的領帶往下略微拽了拽,他的皮膚看不出一絲血色,總覺得周遭溫度都在他的一唿一吸間驟降了幾分。


    我:“怎麽了?”


    陸嶺南:“不太習慣穿的這麽正式。”


    我點頭,示意同意他的說法,我也不太習慣他的這身裝扮,也沒習慣他的這般模樣。


    我突然想到了什麽,抬眼欣喜地問他:“那我這把是不是可以走後門了?”


    如果你是這把遊戲的npc,還是列車長,那麽我是不是可以......


    陸嶺南聽到這話,側過頭收迴了凝睇著我的視線,他將領帶抽出,繞指疊成三截放在床頭的茶桌上,襯衣最上麵的那顆扣子也被解開,滯了半秒,又往下解了兩顆,露出修長蒼白的脖頸,還有那不太明顯的喉結。我琢磨著我那話是不是有點歧義,否則幹什麽聽完就開始脫衣服。


    他摘下眼鏡,放在茶桌的一邊,接著順著床沿坐下,左手拍了拍我的腿說,“往裏挪挪。”


    我隻感覺神經末梢一抖,忙不迭地往裏挪了幾分。


    他在我身邊就這麽躺了下來,這單人床不夠他把腿伸直,陸嶺南隻好側過身來蜷著,他白色的瞳仁看著我,眉眼深刻,嘴角的笑一直沒落下。


    “右手伸出來,給我瞧瞧。”他說,話腔慵懶又帶著困意。


    我聽話地伸出右手,手腕上是與他在一起時才會出現的金絲紅繩。


    “相中緣人,三生石上有因緣。生生世世,同心相結。”他像是在背板書。


    陸嶺南離我離得極近,這本就是單人床,還好我與他都偏瘦,才堪堪能躺下兩人。


    他的眼睫毛很長,眼睛忽閃,靠近了些我才見到他右臉頰還有個小小梨渦,笑得深了才能發現。


    我有些習慣他現在的模樣了。


    “陸淩,我離開橋棺鎮後,你進了幾把遊戲?”我掏了掏褲子口袋,裏麵是三張之前印好地址的倉庫名片。


    陸嶺南輕微地抬起了眸,眼珠子轉了轉,“兩把。”


    “你活下來了嗎?”我問地小聲,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


    “嗯,都是npc,不疼的。”他撩了撩眼皮,抬手拍了拍我的額前似是安撫,“不要靠近關著燈的車廂,過隧道時不要睜開眼睛,我現在隻能提醒你這麽多。”他接著又說,“npc也不是一次性就能獲取遊戲的全部信息的,接下來的幾天,我會找機會把我所知的告訴你。”


    其實剛剛知道他是陸嶺南後,我一直懸著的心就落了迴去,似乎潛意識都知道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子,不管參加多少把遊戲,都如他所說的,我可以無條件的相信他。


    “我想問,鬼會死嗎?我是說,死掉的人難道就可以排除是鬼的可能性嗎?”我問他。


    “不能。”陸嶺南說,“在鬼的眼裏,你們像是隨時可以捏死的小螞蟻,隻不過,要在特定的條件下才能捏死你們。”他解釋道。


    我:“所以鬼會偽裝。”


    陸嶺南點頭,“比起你們時時刻刻擔心受怕的,他可是真的在享受著這把遊戲。”


    “現在......”他伸出手臂輕輕摟住了我,“睡吧,起碼我能保證你睡覺時是安全的。”


    我:“......”倒也不太需要。


    這一整夜我睡得安穩,靠在陸嶺南懷裏的我聞著他身上清冷又招人的薄荷香氣,我甚至覺得這一夜比在現實世界中休息的都要好。


    等再次從睡夢中醒來,是被陸嶺南起床的動靜喚醒的,我本就睡眠淺,即使他已經盡可能的小聲坐起在床邊。


    “要走了嗎?”我問他,喉嚨幹澀,聲音出不太來,話尾我小聲地咳嗽了聲。


    “到點了。”他見我醒了,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腕表,“四點,你還可以再睡會兒。”


    他站起身來,迴頭看著蜷在床上的我,俯身又將被子往我上身拽著掖了掖,“再睡會兒吧。”他輕言細語地念叨著,我迷糊間點了點頭,眼皮開始張張合合,就見他將茶桌上的領帶拿起又重新係好,襯衫上的紐扣也不緊不慢地一個個係上,接著他停滯了半秒,像是想到了什麽,繼而就把腕表摘了下來,“這塊手表留給你,你們從外麵帶來的通訊工具和手表都是不能用的,我這塊你留著,看看時間。”他將自己的腕表戴在我了的手腕上。


    下一刻他俯身在我耳際說,“那我走了,三三。”


    我下意識地抬起右手勾住他的脖子,我原是打算問他今晚還來睡覺嗎?卻沒意識到這個動作讓他腳下一個踉蹌,等我反應過來時,他的親吻已經落到了我的嘴邊。


    ‘我該第一時間放開他的......’這是我心中所想,但真的做倒是反著來,我在他的唇邊像是蓋印章般啄了一口。


    “早安吻?”他愉悅地看著我,白色的瞳仁就這麽盯著我。


    “我怕是忘不掉這把遊戲你的樣子了。”我給他理了理領帶,手撫上他的臉頰,輕拍了拍,“去吧,我的列車長。”


    等再次醒來,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柯銘在我門外半壓著嗓音喊著,“張羨琢,張羨琢你在不在?”


    我連忙起身拉開門,見他一副七魂丟了三魄地模樣,“怎麽了這是?”我皺著眉問,總覺得有些不妙。


    此時動車的窗戶還是黑漆漆一片,“我剛剛在走廊盡頭好像看到了林聽予......”柯銘下巴頦都在小幅度哆嗦,他又轉頭看了眼兩側走廊,走廊上此刻寂靜無聲,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能不能進去再說?我不敢迴自己房間了。”柯銘說罷就擠了進來,他雙手抱頭坐在床尾邊,身體止不住地打寒噤。


    “你說好像看到林聽予是什麽意思?”我探出腦袋也看了眼走廊兩側,一切都很正常,沒有異樣。


    我拉上門,趁機低頭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剛剛過五點。


    “我醒來的時候不知道幾點,當時躺在床上突然就聽到走廊上有腳步聲,是在我的右側,而住在我右邊的不就隻有五號房的顧明池,我以為他是去衛生間上廁所的,但是後來這腳步聲持續了好一會兒,就像是有人在故意原地踏步,我就很奇怪,當時也沒有多想,也怕顧明池出什麽意外,我就拉開了門......”


    他頓了頓,像是喉嚨幹澀,空咽了一口,又說,“我就走出去看了看,沒有人,正好我想去上廁所,就去了趟洗手間,經過五號房門口時,我還貼著他的門聽了幾秒,沒有什麽動靜。但當我在洗手間時,這腳步聲又來了,出現在我的左側......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走路的聲音,而是噠噠噠,噠噠噠,像是有很多隻腳在踩踏著地板......後來這聲音沒了後我才敢從洗手間出來。然後我迴了房間,當時特別害怕所以根本就沒意識到......”


    他像是卡了殼,停了好一會兒,我見他心緒不寧地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慰,又問道,“沒意識到什麽?”


    “沒意識到我走錯了房間,我去了沒人住的四號房。”


    他驟然抬眼看著我,眼睛裏滿是紅血絲,“接著我就聽到該是我房間的三號房裏,傳出了噠噠噠,噠噠噠地腳步聲......我嚇得大氣不敢出,我甚至不敢站在地上,怕他在走廊往房間底下的縫隙裏望,我就站在床上,耳朵緊貼著門,聽是否還有動靜......後來聽到了很小聲很小聲的拉門聲,他應該是從我的房間出來了,我總覺得他在四號房門口待了好一會兒,就感覺他知道我在裏麵似的,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又聽到這個腳步聲消失在我的右側,我當時覺得怎麽著也不能坐以待斃,就打開門出來了,我想去找你,結果就在開門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一個短發女人,好像是林聽予,她在走廊盡頭浴室門那裏一閃而過,她去了八號車廂......你說,鬼是不是林聽予?她不是已經死了嗎......難道說死了的也不能排除是鬼的嫌疑,可是她為什麽要去我的房間?鬼的下一個目標會不會就是我?那該怎麽辦......張羨琢,你救救我......”


    我聽柯銘磕磕絆絆地說完這些後,心中的疑問其實有不少,首先我睡眠很淺,如果走廊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我是百分之百也能聽見的,可是我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再者,如果真如他所說的,他從自己的房間去了洗手間,又從洗手間去了四號房,又從四號房出來敲我的門,這時間不算短,那麽五號房的顧明池應該也會有所察覺......


    ‘所以,一會兒再問一下顧明池他是否有聽到這些響動,如果他說有,那麽這一切可以先存疑再慢慢思忖,如果他說沒有......那麽他們倆人之中就一定有一個人在說謊。’我心裏暗自思索著。


    我看著魂不守舍瑟縮在床尾的柯銘,腦中突然想起陸嶺南昨晚和我說的那句,“比起你們時時刻刻擔心受怕,鬼可是真的在享受著這把遊戲。”


    可不在享受嗎?不僅在享受著殺人的樂趣,還在享受著演戲的樂趣。


    “對了,我今晚能不能睡在你這裏?我睡在地上就行。”柯銘打亂我的思緒,小心翼翼地問了聲。


    我審慎地考慮了半秒,腦中浮現出陸嶺南解襯衫扣子的模樣,毅然決然迴絕地說,“怕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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