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色的徹底黯淡,溫度更低了。


    溫莎的身體本就比較虛,眼下在四周這種陰森可怖的氣氛包圍下,顯得更加柔弱。


    帕克是個男孩子,但他的膽子也並不大。


    隻是為了溫莎,希望能夠幫助溫莎,找到她丟失的東西,所以強打起了精神。


    眼下,溫莎這樣害怕的神情,也在一點一滴地瓦解他佯裝出來的勇敢與無畏。


    驟起的秋風忽地一下席卷至滿是塵埃落葉的地麵,被吹起的落葉從帕克的腳邊,打著旋兒地往上朝帕克的身上飛去,頓時帕克的背後就感受到了一下輕飄飄的拍打。


    這樣不疼不癢的感覺,讓帕克猛地打了一個哆嗦,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


    帕克麵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溫莎緊緊拉著自己的小手,又與她不安的雙眸對視了片刻,才輕聲道,


    “不然你先迴去吧,這麽久沒見到人,阿姨們肯定著急壞了。”


    自從塞繆爾失蹤以來,佐拉孤兒院內又派來了幾個新的照顧孩子們的護工。


    孩子們不知道塞繆爾怎麽了,隻知道原來一直陪著自己玩捉迷藏,照顧自己的哥哥不見了。


    比起親近又年紀稍小的塞繆爾,新來的護工阿姨們會更年長一些,自然就更嚴厲一些,也有的會更……


    再加上由於兩任院長接連出事,一時之間這個位置也就擱置了。


    沒了頂頭的人監管,那些較年長、資曆較深的,在對待孩子上也就不似塞繆爾那樣耐心。


    帕克想到了那些護工阿姨們生氣的模樣,不禁又打了個寒顫,他舔了舔唇,重新開口,


    “我去樓裏幫你找找那條手鏈,找到了我立馬迴來找你,好不好?”


    聞言,溫莎默默地垂下了眼眸。


    她咬了咬唇,思考了片刻——


    那是她在來到佐拉孤兒院之前,就戴在手上的鏈子。


    那是她模糊的記憶中,對幼年的那份愛,用來迴憶的最後一丁點媒介了。


    當溫莎重新抬眸看向帕克的時候,眼眸中那寫不盡的膽怯散了不少,她輕輕地鬆開了帕克的衣擺,伸手去夠帕克的手。


    帕克的體溫比溫莎高一些,自然掌心也要熱上一些。


    一種莫名的安心感,順著兩人交疊的掌心傳遞給了溫莎,隻聽溫莎輕聲細語地說道,


    “我和你一起去。”


    見狀,帕克又重拾了信心,他默默地收緊了溫莎的小手,兩人重新抬起步子,邁進了這棟廢棄了不知多久的孤兒院舊址。


    樓內的一應燈具,因為年久失修,早就不亮了。


    偌大的客廳內,蕭條地擺著不少破敗的家具,在客廳的正中間擺著一長連的沙發,上邊兒披著一塊醒目的白布。


    穿堂風從破敗的玻璃窗,一路湧向了大敞的門扉,嗚嗚作響的秋夜晚風,帶動了窗戶旁破碎的窗簾布。


    沉重的布料在狂風的作祟下,啪啪作響,讓兩個半大的孩童,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懼。


    帕克用自己較高的個子,主動擋在了溫莎的前邊,替她擋去了大部分的狂風。


    溫莎抓著帕克的手,隻露出了一個圓潤的小腦袋,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咕嚕轉著。


    溫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帕克垂著的手,指向了在不遠處的木質階梯。


    光滑的木頭表麵幹燥起皮,裂開的紋路沿著木頭表麵凸起,皸裂的紋路像極了幹燥的魚鱗。


    幽幽的台階,通向更高的樓層,深不見底的環境,讓兩人不寒而栗。


    但上一次躲到這兒來的溫莎和帕克,從未像今天這樣,對周圍的環境,感到如此的害怕。


    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帕克吞了吞口水,點頭應道,


    “走……我們去閣樓找找看。你、你的手鏈很有可能就落在上麵了……”


    “嗯”溫莎輕輕應了一聲,但她的目光卻並不堅定。


    漆黑、深邃的環境,讓她感到了莫大的恐懼與沒著沒落的空虛,好似讓她又迴到了那些痛苦的夜晚與記憶當中去了。但……手鏈很重要,那是她與過去家人之間唯一的維係了。


    她得找到它。


    兩人踩著已經翹起邊的老舊木地板,這些拚接在一處的木地板,因為年久失修,又缺乏保養,幹縮了不少。


    原來緊緊貼在一起的木板間,生生地裂出了有兩公分左右的裂縫。黑黢黢的縫隙當中,藏納了不少的汙垢。


    隨著兩人的走動,吱嘎吱嘎作響的動靜也此起彼伏的,聽起來格外得空洞,但尚且年幼的兩個孩子,並沒有注意到這不尋常的地方。


    ————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監禁著幾人的小小地下室中,唯一的光源也就消失了。


    空蕩蕩的屋子內,一大一小的兩人,也沒有多餘可以聊聊的話題,隨著夜幕的深沉,也逐漸睡去了。


    但天氣漸亮,越到晚些的時候,地下室內的溫度也就越冷。


    男孩兒的咳嗽聲又開始低低地在屋內響了起來。


    一向靜謐無人的頭頂,在今日竟然破天荒地響起了腳步聲,那聲音是一下一下地踩在鬆垮的木地板上發出來的。


    泰德在黑暗中倏地掙開了雙眼,目光定定地望向了遍布蛛網的天花板,這個聲音,在之前還有人送飯的時候,才會聽見。


    但那幫人來給自己送飯的時間,總是在白天。


    這一迴,難道將幾人監禁在這兒地罪魁禍首,在長達數日的挨餓受凍之後,終於想起他們了嗎?


    泰德仰靠在自己的輪椅上,拇指與食指的指腹,無意識地來迴摩挲著。


    或者……這些人不是他們,而是……


    想到這裏,泰德微微眯起了雙眼,但還沒來得及讓思緒繼續下去,耳邊男孩兒的咳嗽聲驟然變大了起來。


    似是躺著,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他連著劇烈咳嗽了兩聲,也緩緩掙開了雙眼,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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