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維的名字,讓狐狸一瞬間慌了神。本就撲通亂跳的心髒,這下更是不安分地上下顛倒了起來。


    他的眼睛緩緩睜大,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開口,“認、認識,那是杜格爾酒吧淪陷之前,收進來的丫頭……”


    此時,狐狸的內心百轉千迴,但毫無頭緒。他隻能茫然地憑借杜恩的表情,來猜測蘇維究竟是什麽人。


    但杜恩隻是臉帶笑意地點了點頭,又將問題拋給了他,“你不認識她嗎?”


    重複了一遍的問題,再拋迴來,那就不會再是字麵上的含義了。


    狐狸的額間不受控製地滑下了一滴豆大的冷汗,他緩緩地吞了吞口水,與杜恩對視了好一會兒。


    杜恩的表情就好像上了一層塑封,風度翩翩,眼底沁笑,卻莫名地給他一種無言的壓迫。


    狐狸無措地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笑竟是比哭還難看,他咬了咬唇,心一橫,說,


    “那、那個小丫頭和我說她叫蘇維·伊夫林,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因為迫於生計才來賣的,別的……別的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了!”


    最後一句,狐狸幾乎是哭喊著說的。


    他喊完後,緊閉著雙眼,愣是等了幾十秒,也沒見杜恩有任何的反應,狐狸才膽怯地睜開了一隻眼,偷偷打量杜恩。


    映入眼簾的,就是眼尾浸著笑的杜恩,與看向自己、看向狗熊的眼神不同,那是實打實的,發自內心的笑。


    就在狐狸以為自己逃過一劫,杜恩眼底的笑意戛然而止,冷冷地看著他說,


    “那是她杜撰的名字罷了,那個女孩兒,叫蘇維·亞塔爾。”


    亞塔爾三個字,就好像給了他們本就為數不多的壽命畫上了終止符,像是一道從天而降的驚雷,猛地砸到了狐狸的頭上,他被驚得怔在了原地,連恐懼地顫抖都忘記了。


    他瞠目結舌地看著杜恩似笑非笑的神情,眼前卻模糊了起來——


    杜恩輕車熟路地從侍者的托盤裏拿走一杯紅酒,他的身材高挑,一頭金發肆意又不羈,在一眾濃妝豔抹的男男女女當中,顯得格外出挑。


    剛進入宴席的林頓,一眼就看到了杜恩的背影,他匆匆對狐狸使了個眼色,就徑自朝杜恩走去,人還沒到,聲先出了,“杜恩,大哥呢?”


    杜恩沒急著轉過身,隻是百無聊賴地晃了晃高腳杯中的液體,他好似沒聽見林頓的聲音,身姿挺拔卻帶著些許的慵懶,愣是晾了林頓好一會兒,直到狐狸發現林頓那高高揚起的嘴角,倏地落下,杜恩才悠悠地轉身。


    他藏在金絲鏡後的眼睛,露了一個拙劣且敷衍的表演,才聽見他溫潤的聲線,


    “林頓叔,你什麽時候來的,也不叫叫我。”


    林頓看著杜恩這一臉連扯個謊都懶得的模樣,也是敢怒不敢言,他生硬地笑了笑,說,“嗯嗯,才來呢。大哥呢?”


    說著,他扭著並不靈活的脖子,在這偌大的場館裏找著些什麽。


    “父親剛才陪客人出去了,現在不在這裏。”


    得知布蘭德並不在宴席當中,林頓肉眼可見地失落了起來,但是他還是扯了一個話題,接著說,“蘇維那丫頭呢……還是不來嗎?”


    杜恩隻是輕啜了一口杯中的紅酒,笑道,


    “嗯,她本來就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


    平靜的海麵上,驟起了一陣狂風,耳邊唿唿的動靜,像是給了狐狸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那初見蘇維時,若有若無的熟悉感,在此刻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歸處。


    “看來是徹底想起來了”


    杜恩輕飄飄的語句,混在唿嘯的風中,卻意外地清晰。


    狐狸的視線逐漸對焦,他看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猛地打了個寒顫,連連開口求饒。隻穿了一件單薄襯衫的他,在這空檔的甲板之上,被凜冽的海風吹得徹骨透涼。


    杜恩對狐狸的聲聲求饒,不為所動,他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往一邊側了兩步,讓狐狸可以直接看見那躺在血泊當中,被忽視了好一會兒的狗熊,說,


    “你知道你把蘇維關在地牢裏的時候,你的這個手下對她做了什麽嗎?”


    狗熊在狐狸出現之前,經曆了一場慘無人道的折磨,他整個人無力地趴在地上,耳朵卻異常地靈敏,他能聽見杜恩與狐狸之間的字字句句,當然,他也明白,此刻的自己重新獲得了在場所有人的焦點。


    但這份焦點與注目,他並不想要。


    狗熊用最後一絲力氣,試圖掙紮從地上爬起,但剛掙紮了兩下,膝窩處就受了一記重重的踩踏,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跪在地上,肩膀處被黑衣人狠狠地摁住。


    他的齒間溢出了沙啞的嘶吼,但垂死之人的嘶吼,是無足輕重的。


    見狀,狐狸心裏對狗熊的所作所為已經有了基本的猜測。


    他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開口道,


    “他、他就是個地痞流氓,小時候被我從街上撿迴來的,沒什麽腦子,隻會憑下半身思考的垃圾玩意兒……”


    狐狸深吸了口氣,強撐著和杜恩求饒道,“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別和這種廢物計較了。”


    聞言,杜恩修長的眉毛微微上揚,眼裏帶著些許的不可思議,他忍不住嗤笑道,


    “狐狸啊狐狸啊,你這個模樣還怎麽配得上這個代號呢?”


    說著,杜恩抬手輕輕拍了拍狐狸發涼的臉蛋,說,“之前他們說你重感情,我還不太信,想著好歹是個產業的負責人,不至於……”


    “嗬,沒想到還真是名不虛傳。”


    杜恩冷哼了一聲,撇下了一句話,就不再搭理狐狸,徑自走向了被扣押住的狗熊。


    他斂了笑意,從腰間抽出了槍,將漆黑的槍口結結實實地堵在了狗熊的額頭,說,


    “看來你是不受吩咐,色欲熏心啊,那你覺得我該怎麽懲罰你呢?”


    杜恩的聲音就像黑無常的勾魂鎖,每吐露一個字,狗熊的命就往死期上撥一個點,“不如這樣吧?”


    “砰——”


    下一秒,扣下扳機的聲音和一聲不大不小的砰聲同時在耳邊響起。


    和這個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狗熊歇斯底裏的尖叫聲。


    但疼痛卻沒有如期而至,陣陣的寒意透過脊梁骨,徑直傳到了狗熊的後腦勺,他整個人止不住地發顫,大批大批的冷汗嘩地從臉上滑下,一股熱流順著兩腿之間流下。


    狗熊一邊前後晃動著喘著粗氣,一邊看向那上一秒就要奪走自己性命的惡魔。


    “哈哈哈哈哈——”


    杜恩的視線看向狗熊的兩跨之間,他收了槍支,仰著頭狂笑了一陣,對著身邊的黑衣人笑道,“你們瞅瞅,他竟然尿褲子了哈哈哈——”


    他的笑聲在一望無際的海麵上迴蕩,片刻之後,杜恩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他轉過身,與身後仍跪在地上,一副受驚模樣的狐狸說,


    “警察一直在找你的下落,如果在這裏放你們走,不符合父親的做法。我就在這裏,送你們一個體麵的死法吧。”


    杜恩頓了頓,突然像想起了什麽,臉上勾起了一個笑容,說,


    “下地獄之前,記得去無名島上看看,那裏還有泰德為了給你們接風洗塵,準備的大禮呢。”


    這艘在午夜時分的輪渡,在航程行至中央時,兩聲沉重的落水聲不合時宜地在海麵上響起。


    狐狸連帶著他們的秘密,再也沒有機會宣之於口,永遠的埋葬在無邊的海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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