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昨晚太辛苦了。直到樓下的鼎沸人聲響起。羅庭才醒過來,他披衣起身,推開窗戶,立刻一股帶泥土香氣的清涼爽風撲麵而來。羅庭仿佛像要驅散全身疲憊似的挺著身子。放肆地伸著胳膊腳蹬地。舒舒服服地打了哈欠。看那東方時,一抹淡紅的早霞已經布滿了東方。青煙薄暮中遠山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青紗。靜謐柔和得如同遺世而立的處子。太陽像剛睡醒的小孩一般,偷偷露出小半個臉。


    鄉村人勤勞,這會子就有許多菜農。肩挑手提地將自家的蔬菜擺到街上。熱情招唿每一個來往的行人。


    羅庭在街上簡單吃了一碗麵就匆匆趕往西臨神院。


    沒成想下午踅過一村莊後,一路上都是密樹茂林。枝枝椏椏密密麻麻。接天連葉地無窮無盡。樹枝間漏下的陽光投影在地上,星星點點,斑駁陸離雜亂無章。一條蜿蜒曲幽的小路就像條彎曲的長蛇一樣在密林中時隱時現。一些小鳥在樹枝間嘰嘰喳喳,鳴鳴啾啾地鬧騰著。給這安寧靜謐的山林增加幾分熱鬧。一直到黃昏羅庭都在這山林中踽踽獨行。羅庭好不後悔。早知道是這種情況,還不如在剛才那個村借宿一宵。但想歸想。到此境地。他也隻能祈求上蒼悲天憐人。希望能在不遠的前麵找到一個借宿之地。哪怕是破廟也成。


    也許是羅庭的祈禱起了作用。當天快要黑下來時。在太陽西沉的孤高山峰下,一座白色院牆在薄霧彌漫的山林裏時隱時現。羅庭終於鬆了口氣。加快了腳步。


    走到房子麵前時羅庭才看清。這是一座白灰粉就,廢棄己久的破廟。因年久失修,廟門己經傾斜。搖搖欲墜。院牆上的白粉斑駁脫落,有的地方竟長出了綠油油的茂密苔蘚和爬牆草。正殿兩邊的底廊歪倒著兩溜破敗的廂房。房門和窗戶都己腐爛。大殿卻還是半舊不新,楹柱上朱紅漆皮也未完全剝落,隻窗戶上的紙已破得千瘡百孔的,在夜風的撕扯中瑟瑟顫抖,仿佛在向人們訴說自己的苦難。


    大殿火光閃動,並伴有劈劈啪啪的聲音。“莫道行人早,更有早行人”羅庭立刻警覺起來。他喑自戒備。慢慢靠上去。他剛走上台階。就聽見裏麵尖亮聲音傳來。


    “鬼鬼祟祟。誰在外麵”?


    “姑娘!”羅庭聽她的聲音,猜測著應該是個年齡不大的女子。便鬆馳下來。溫聲道:“我因走得忽忙,錯過宿頭。請姑娘行個方便。”


    也許是羅庭彬彬有禮的口氣起了作用。裏麵語氣緩和下來


    “進來吧”。


    聽得裏麵同意。羅庭便推大門,跨步走進去。光影中。一個女子正扭頭警惕地看向自己。見羅庭是個文弱書生。似手放下心來,又轉迴去了。


    “姑娘。我可以坐下嗎”。羅庭走上前,溫言細語地笑問道。


    “想坐就坐吧”。見羅庭如此軟語有禮。姑娘似乎不好拒絕。頭也不迴地道


    羅庭在離姑娘一丈遠的地方。收拾起一些枯草,盤膝坐下。打量那女子時,他這才看清。這是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姑娘。她上身著一件嫩黃襦裙服,左襟上繡有一枝紅梅,下身著一件水白色的百褶長裙。鵝蛋臉。柳葉眉。一雙丹鳳眼。眼中晶瑩閃光。顯示出和年齡不相稱的老成和穩重。羅庭第一次和漂亮姑娘離這麽近。頓覺一陣泌人心脾的芝蘭香氣撲鼻而來。


    羅庭忙收斂心神。笑問那姑娘:“姑娘。尊姓芳名”,


    “怎麽?想套近乎”。姑娘沒好聲氣。


    羅庭尷尬地一笑。道:“我們萍水相逢。問問姑娘的名字,也好稱唿”。


    “有這個必要嗎”。


    見她說話如此不通情理。羅庭也有些氣惱。便不再理她。


    一時間兩人都不說話,隻火堆裏發出“劈劈啪啪”的火爆聲。


    一會兒。那姑娘以包袱裏拿出一塊肉用木棍串好。放在火堆上火炙烤,移時,整個殿內都迷彌漫著肉的香味。肉烤好之後,姑娘自顧自地吃著。絲毫沒有分給羅庭的意思。


    羅庭盡自肚子餓得咕咕叫。也隻好忍著。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殿外忽然傳來一個人的說笑聲。兩人都嚇了一跳。轉頭看時。卻是兩個年青人廝跟著進來。前麵那人。竹竿似的精瘦。一件長袍鬆鬆垮地套在幹癟的身上,飄飄蕩蕩的虛若無物。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從地府裏飄出來的白無常似的。後麵那人稍清秀。圓盤臉。彎月眉。身著一件雨過天青色的藍長袍。個子跟前麵的人不相上下。兩人都是一臉疲憊的笑。看來奔波得有些時日了。


    看著姑娘手上的肉。兩人頓時眼中放光。也不客氣,徑直在兩人中間盤膝坐下。手中劍平放在大腿上。


    “獨樂樂不與眾樂樂。姑娘。怎麽著,分享一下吧?”


    他們冒冒失失地撞進來,那少女已是三分不喜。現在他們又大大咧咧,不把自己當外人地要求分肉。心中更是惱怒。想要發作。卻又按捺住了。冷聲嘲弄道:“二位公子來晚了。這會子肉已吃完,如果不嫌棄,我的口水肉可要”。說著將一塊咬殘的,流著油的肉遞過來。


    那瘦子滿心想著,必定能討著一塊肉。沒成想金鳳遞過來的竟是塊滿是牙印的殘肉。不由心頭的火一竄而起。立時悖然作色。手一揮。猛地拍向金鳳的手臂。金鳳早有防備,手及時躲開了。


    男子撲了個空。頓覺臉上無光。不由得更加憤怒,他臉頰上的肌肉抽搐一下,獰笑道:“爺看走眼了。原以為是個雛。沒成想竟是朵帶刺的玫瑰。小姑娘。叫什麽名字”。


    少女見他得寸進尺。一雙鳳眼盯著他,黑漆漆閃瞳仁中閃著兇狠的光。“我與你索不相識。我的名字你不必知道。如果你安份點。我不跟你計較。還能共處一夜。如果你再無端生事,我就不客氣了”。


    男的還要發作。一旁的胖子忙攔住他,道:“師兄,算了,不必跟一個小姑娘一般見識。明天我們還得趕路。不能因這點子小事耽擱師父交待我們事情。如果事情有進展還罷。如果一無所知。師父是不待見我們的。說我們辦事不力”。


    “師弟”瘦子一臉壞笑,小聲道:“你可知道。自從五天前我在鎮上消魂一夜。至現在一直未碰見有可渲泄之人。天可憐我。在此小廟碰見如此消魂的尤物,我豈能放過”。


    “原來早你就不安好心”胖子聽他這樣說。又急又氣。正色道:“師兄,我倒錯會你的意思了,你可不要忘記神院的祖訓。幹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師父一旦知道,是會將你逐出師門的”


    “怕什麽”瘦子不屑地一笑“天高皇帝遠。我幹這等事,必定要做得幹淨利落。不落把柄。我玩弄夠了,將他們的做掉。悄無聲息地就地埋了。這荒山野嶺,神不知鬼不覺的。誰能知道。”


    “頭上三尺有神靈。師兄,師父常教導我們,修心要從心修起。時刻約束自己。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你是本派神院後來中的佼佼者。前途無量。你要三思。”


    “師弟”。瘦子似手王八吃稱鉈,鐵了心:“你若幫我。我記你的情。你若不幫我。就作壁上觀。看我享受。日後若東窗事發。師父追究起來。我必定好好掰扯掰扯。師父信與不信。就未可知了”。


    師弟聽他一番棉裏藏針,肉裏藏骨的威脅。頓時氣得臉色鐵青。卻又無可奈何。論修為自己不如他。論地位自己差他幾個台階。若他真做了不齒之事。他日師父追究起來。他上下嘴唇一搭,黑白不分地將自己扯進去。無憑無證,自己何以自證清白。若自己與他同流合汙。麵對一條活潑生命傾刻間消失,於心又何忍。一時間,他左右為難。不知如何處置。


    瘦子卻不願再理他。轉過身。一臉的不懷好意。笑道:”小姑娘。你今晚走運了。大爺我賞你一個晚上。


    “你是豬油蒙了心。敢打你姑奶奶主意”。金鳳見他越說越不象話。再也忍不住了。霍地地站起。劍尖指向瘦子。眼中顯著陰狠的寒光。“你打量你姑奶奶是好欺負的人。你這是找和尚借梳子找錯了對象”,她的目光掃向羅庭。“書呆子,站一邊去,刀劍無眼。免得誤傷了你”。


    “姑娘”。羅庭聽他們一句遞一句地爭吵。原也沒在意,以為瘦孑不過是想過過嘴隱。眼見他們劍拔弩張。橫眉怒對。戰事一觸即發。便想勸他們息事寧人。沒想到剛開口就被少女截住了:“別廢話。這與你無關,滾一邊去。”


    好心當作驢肝肺,羅庭心裏也來了氣。他倒想看看少女究竟有多大能耐。胖子也無奈地退到一也。


    “看來。老子今天是碰著硬茬了。正好老子也想活動活動筋骨。就陪你玩玩。”瘦子站起來。冷笑著。他手握劍柄。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手中的劍冷不防激謝而出,直直地刺向金鳳。金鳳早己防著。手中劍在身前挽個銀色的大劍花。隻聽叮叮當當一陣脆響。瘦子的劍被激蕩開了。向前直飛而去。飛出一丈遠近。那劍又像被施了魔法似的。轉個大彎又飛迴來。直衝向金鳳刺過去。金鳳輕蔑地冷笑一下。手中的劍猛地擲出去。那劍身迅速長出一圈白色光芒,劍也嗡嗡作響。光芒中隱隱可見變化出幾道劍影。雙劍一碰,叮叮當當像鐵器碰鍋一樣。一遍聲響。幾手同時瘦子左手食中指伸出快速一挑。立即周圍枯草一根接一根從地上飛起。移時。密密麻麻緊緊箍箍地圍在金鳳周遭。並迅速地旋轉。“靈能移物”羅庭驚歎一聲。看來瘦子的修為似乎不低。難怪如此囂張。那草圈象風車一樣越轉越快。圈子也越轉越小。霎時間就將金鳳完全箍包在裏麵,金鳳奮力掙紮。卻是越掙紮越緊。


    瘦子見狀。高興得哈哈大笑。自以為事情大功將成。


    胖子卻是又急又慌。手腳無措。熱鍋上螞蟻似的。原地轉圈


    此時不救更侍何時。羅庭意念一動。手中木棍指向那緊密的草圈。一道白色光芒顯出直撲過去。隻“啵”地一聲。枯草瞬間化為灰塵迴處飛散開來。同時羅庭木棍移動。一道白色光芒經直撲向瘦子。瘦子猝不及防,一個趔趄。被撲坐在地上。光芒霎時間覆蓋他的上身,鑽進他的身體裏。他立刻感覺到有無數雙手在使勁攪動他的五髒六腑。他”啊“一聲淒慘無比地叫出來。胖子見狀。先是傻子一樣驚看著,聽見師兄的慘叫,才清醒過來。雖然他看不慣師兄的作派,但既是同門師兄弟情誼還在。看著哀嚎痛叫的師兄,他於心不忍。撲咚一聲跪在地上。叩頭如搗蒜。連連哀求道:“公子。饒命啊。饒命啊。饒命啊。”


    金鳳也是驚得目瞪口呆。如墜夢中。她怎麽也料不到,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文弱書生修為竟然如此之高。揮手之間就打敗了瘦子。看來真是人不可貌相。


    羅庭見胖子苦苦哀求,覺得瘦子也尚有可憐之處。便收迴白光。傾刻間,瘦子就身上疼痛全消。隻感到渾身使不上勁。他有氣無力地癱倒在地上。羅庭斷喝一聲道:“這次看在你師弟麵上,暫且留你性命。如有再犯。決不輕饒。滾!”


    胖子見狀。忙扶起師兄。兩人狼狽而逃。


    “看不出來你的修為還可以哦”。少女這會子才迴過神來,拍打身上的灰塵。笑道:“原以為你隻是一個弱不禁風的浪蕩公子,沒想到你卻是真人不露相”。


    “姑娘說笑了。”羅庭謙遜一笑,“我這點子的修為。在高手麵前不值一提。哪裏擔當起“真人”二字,貽笑大方了”。


    “你這麽謙虛。豈不是顯得我太無能”。少女又在火堆旁坐下來。“我叫金鳳,你叫什麽名字”?


    羅庭心裏感到好笑,剛才問你,你不說,現在又好意思問別人的名字,因此他也沒好聲氣地道:“羅庭”。


    金鳳似乎也感覺到了羅庭的神情變化。她想起剛才自己對羅庭的態度。有點不好意思,


    一會她才疑惑地笑問道:“你身懷絕技,獨身在外奔波。怕不是像我一樣。隻為偷跑出來遊山玩水那麽簡單吧”?


    “當然”羅庭坐下來。神色變得憂鬱“我哪有你那閑情逸致。想著到處遊玩。我是有事在身,不得不在外奔波”。


    “看你這形色。必定是大事。你救我一命。如果你不介意。就跟我說說。在我能力範圍內。盡力幫你”。


    羅庭見她眼神真摯可信。便不再激衍。口說手比。自己怎麽救師伯。師伯怎麽告訴自已東望神院一夜之間被滅的。囑咐自己一定要找到”寒冰劍”和複興東望神院。師伯怎麽教自己如何修煉東望神院的神法的。以及他救了林虹又不見了人。然後改變思路想去西臨神院打探消息的想法,一一備細說了。隻隱瞞了師伯傳“如意鐲”。給自己。必竟“如意鐲”是上古神兵。多少人費盡心思想得到它。自己與她初次見麵。知心知麵不知心的,還是留一手的好。


    金鳳聽得驚心動魄。怔了半響才道:東望神院的事。我先頭也聽說了。原以為是很遙遠的事。與我不相幹。沒曾想。真人就在我眼前。你是個極聰慧的人。修為又高強。我相信你必定能心想事成”。


    ”這是必定的事”羅庭眼中自信的光一閃又暗淡下來。“隻是到目前為止。我還未找到一絲一毫有價值的線索。日夜難安,如之奈何”。


    “明天你不是去西臨神院嗎。我聽說西臨神院與你師父的神院是同宗神院。兩掌院的關係又非比尋常。惑許在哪裏能找到蛛絲馬跡。如果”,她眼中波光流動。征詢望著羅庭“你不嫌我修為低。我陪你走一趟如何”?


    羅庭正愁旅途寂寞難耐。金鳳這一問,正中下懷。忙道:“求之不得”


    是夜一宿無話。翌日清晨。兩人洗漱完畢。金鳳拿出來烤肉。兩人草草吃了幾口便上路了。


    一路上。兩人說說笑笑。羅庭跟金鳳更加熟稔了。羅庭這才發現。和美女相處原是件十分愉快的事,這種愉快與母親相處的愉快極為不同。和母親相處時,盡管無憂無慮,無須擔心什麽。但雙方之間似乎永遠橫著一道牆,一道溝似的。無論怎麽默契,都無法逾越。和金鳳相處就截然不同了,快樂中的甜蜜,愉悅中的幸福,個中滋味用言語是無法表達的,平時一個欲笑還羞的眼神。一個欲嗔還休的表情。都讓人高興半天。


    寂寞日長。快樂日短。下午時分他們就來到了西臨神院的山門前。這是一座三開間花崗岩造就的樓式山門,上麵的樓瓦飛角流簷,卻與鬥拱配和得和順默契,氣勢恢宏大氣。明樓上有淺雕。浮雕和鏤空雕。雕有龍虎之物。刀法精致古樸大方。中間鑲嵌一塊牌匾。上書四個大字“西臨神院”。羅庭兩人迤邐向前,又過了兩道山門。便到了西臨神院的大門前,大門敞開著,兩個年青人上身著白色短打衫。下身著白色麻紗褲。腳蹬一雙白色皂靴。手按住腰間寶劍上。神色嚴肅地挺身站立在門的兩邊,離大門一箭之地。便聽一個年青人大喝一聲,


    “幹什麽的,站住”。


    “兄台”。羅庭揖手笑道:“勞煩你進去迴稟一聲。就說東望神院的羅庭求見陸師伯”。


    那年青人聽得東望神院四個字。神色立變,驚訝地上下打量兩人,良久。才道:“等著啊”。便大步向裏走去。


    稍傾,先前的年青人轉迴來,大叫道:“兄台,請進”


    羅庭跟著他走進去。這是一座三楹一層歇山頂兒的藍色瓦兒房屋,楹柱上的紅漆在太陽的照耀下。灼然生輝。楹梁上雕花刻草。細膩精美。兩邊是一溜兒五開間的廂房。


    羅庭隨那人徑直走進大廳。因在太陽底下久了。剛進大廳。羅庭立時感覺眼前一陣昏暗。陰沉不明。停留一會。才看清一個年約六旬開外。須發蒼白,臉型峻岸削瘦的男人端坐在一張虎皮大椅。兩隻三角眼中精光閃露的。他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羅庭。在下手兩邊的大師椅上分別坐著一男一女。男的五旬開外。皮膚白淨。圓胖臉上兩道長長的彎月眉。一雙虎目中漆黑眼神波光閃爍。看上去十分溫磬柔和。女的上身著水紅紗祆。下身著蔥青色的燈籠褲。蛾眉淡掃。微顰靨渦不笑亦暈。睛不轉而秋波蕩漾。隱隱萬種風情時隱還現。


    羅庭雙手一揖,道:“東望神院羅庭拜見陸師伯”。


    “羅庭”?陸展望收迴目光。垂眉在記憶中搜尋“東望神院。好像沒有你的名字。你是新收的。還是東望神院的幸存者,誰的弟子?”


    “晚輩是顧方平的弟子”。


    “顧師弟”陸展望聽著這熟悉的名字,手按椅柄一下子站起來。激動得兩眼放光,“他人在哪裏?”


    “他死了”一提師伯羅庭心內突然一陣抽痛。鼻子一酸,淚水模糊了兩眼。


    “啊?!”仿紼一記悶錘重重地敲在陸展望的胸口上。他的頭嗡嗡直響。眼前一片昏喑。心裏象塞了一塊破布似的堵得難受。他搖晃一下。一下子跌坐在交椅上。那男女驚得一躍而上。遞茶墊背伏侍個不停


    羅庭也瞪大了眼晴。想上前慰問。跨前一步又止住了。


    好半天陸展望才清醒過來。聲音已是哽咽嘶啞:“想當年。我和顧師弟自小兒在一處。捉蟲兒喂螞蟻捕螢火蟲。爬高樹下池塘。抓鳥捉魚好不開心。大一點又一起修功法讀詩文古詞。喝酒鬥蟋蟀。誰輸了貼紙條兒鑽桌子。現在啊”。陸展望傷心得老淚縱橫。“陰陽兩隔了”。


    羅庭見他說得動情。心裏更加酸楚。一旁的眾人也眼中噙淚。


    好一會。陸展望才平複了情緒。擦了一把淚水,道:“讓賢侄見笑了。但我與顧師弟關係確非比尋常。乍一下子聽見他死汛。心裏實在受不了。”說完又哭


    “師伯也時常提起你。”羅庭哽咽道。


    “顧師弟。性俠好義,戀舊感恩,這我是極清楚的。但不知”陸展望口風一轉,淚眼朦朧地問道“你在哪裏過到顧師弟的”?


    “我在自家後山上”羅庭遂將如何救顧方平,顧方平如何與祝雲芳相認,最後顧方平如何傳給自己功法。詳細地說了一遍。卻將顧方平傳自己“如意鐲”隱瞞了下來。


    三人聽完,驚奇地相互對視一眼,又仔細地端詳了羅庭一會。那女的頗為激動。退迴來兩步看了看羅庭。嘴裏喃喃道:“像,像”。


    “羅兄弟當年俠義心腸,我們這些人誰人不知,你既是他的兒子,應該是信得過的。但”陸展望語氣一轉“必要的程序還是要的,——不知顧師弟可給你留下什麽信物”?


    “有”。羅庭從懷裏掏出那條白鏈套藍寶石的物件來。金鳳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掌院信物。又好奇又驚訝。


    陸展望一看見它,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羅庭將掌院信物雙手奉上。陸展望接過來,翻來覆去端詳了好一會,又遞還給羅庭。道:“這個倒是顧師弟的掌門信物”。頓了一下,忽然又問道:“賢侄,顧師弟除了傳這個給你。沒交侍你還有別的嗎?”


    羅庭茫然地盯著陸展望,“還有什麽”?


    “就是”陸展望試探地望著羅庭,嘴角含笑“一個金色的圓圈,上麵有虎有字”。


    羅庭徒地驚覺。陸展望這是在旁敲側擊地打聽“如意鐲”啊,他喑自慶幸。多虧自己留了心眼。否則就露寶了,道:“師伯隻傳給我這個。並不知道還有別的寶貝,不知師伯說的那個是什麽寶貝。請師伯明示。我也好搜尋搜尋”。


    ”這個隻是江湖傳言,捕風捉影的,也不可信,”陸展望看著羅庭,眼中閃著似驚訝似狐疑的光。似笑非笑地道“也許,它落別處去了”。


    羅庭卻對他頓生厭惡。才剛聽見師伯的死訊,就淚流滿麵痛哭。這副真摯的表情。還真把自己感動了。沒成想,淚未收就變臉。立即窺覷兄弟的寶貝。這份虛偽。這份做作。羅庭也感到無語了。


    那對男女一直疑感地看著他倆,不知他倆在打什麽啞謎。


    “這位姑娘,很麵生”?見羅庭問不出消息。他轉向金鳳。象剛發現她似的,笑問道。


    ”陸前輩,我叫金鳳,金靈神莊的金堂輝就是我爹”。


    羅庭吃了一驚。沒想到金鳳竟是金靈神莊莊主金堂輝的幹金。羅庭早就聽師伯說過,神靈界有四神院八神莊說法。四神院就不用說了。八大神莊分別是:金靈神莊,白陽神莊。白岩神莊,紫青神莊,藍雲神莊,華月神莊,清歸神莊,雙會神莊。八大神莊的莊主雖然修為比四大神院的掌院的修為稍遜一籌。但實力也是很強勁的。一般神界的人見到八大神莊的人都會忌憚三分,其中尤以金靈神莊的人為甚。羅庭突然明白了金鳳在小廟裏的口氣為什麽那麽豪橫,靠山硬就是不一樣。


    “哦”陸展望臉上像綻開朵花似。笑眯眯道:“難怪長得如此風姿綽約,亭亭玉立,原來是金莊主的幹金啊。你父親為人極為寬厚謙和,俠肝義膽。修為也極強。我與你父親關係極好的,常常淡功論法。去年三月我們還在一起砌搓過修為的——不知金莊主身體一向可好,——來,賢侄。金姑娘二位請坐”


    “承伯父掂記,他身體一直很好”金鳳見他如此捧自己父親。頗為驕傲。坐下來笑迴道:“父親也常提及陸伯父。說您待人十分溫馨柔和。寬容大度。從不欺老侮貧。修為也極高的,父親每每和您砌搓修為,無論怎麽使勁,都會輸個一招半式”。


    “那是金兄謙讓”。他嘴上這樣說。心裏卻頗為得意“論修為我與金兄隻在伯仲之間——金姑娘。你的金靈神莊與羅賢侄的家原本相距甚遠,你們是怎麽走到一起的呀”?


    “唉,我運氣不甚好”金鳳見問,臉色突變。歎口氣,她將破廟中的遭遇說了一遍。


    陸展望聽得皺眉攢目。待金鳳說完,道:“那座小廟我是知道的。周圍數十裏高山峻嶺。樹木茂密,常年陰暗幽寂。三年前我曾在那裏住過一夜。覺得很是陰森可怖。不曾想金姑娘和羅賢侄卻步了我的後塵。隻不知是何人如此膽大包天。敢冒犯金姑娘。”


    金姑娘搖搖頭,道:“他們沒有自報家門,我們也忘記詢問。確實不知”。


    “甚是可惜。如知道是何人所為。找去他的地方。告知他的師父。將此害群之馬逐出師門。”陸展望說得唾沫飛濺。卻見那男的突然伏頭下去。在他耳邊低語了什麽。陸展望忽然臉色大變。悄聲問男的“你可記得清,別相貌人臉對不上”。


    “幹真萬確。我平常去那時。他師父常帶他迎接我。有幾次還跟我砌搓過修為。他修為是不錯的。也挺老實唯唯喏喏的一個人。沒成想,背地裏竟做這等齷齪汙穢的事”。


    陸展望認真地聽著,臉上陰晴不定。羅庭離得遠。見他們竊竊私語。也聽不清他們議論什麽。羅庭猜測他們大概知道昨夜小廟裏麵那個人是誰了。他們說出來。肯定就是三大神院以外的人。不願透露。差不離就是神院裏的同道了。


    那女的眼神卻一直在偷瞟羅庭。羅庭感到很奇怪。卻想不出其中原由。


    好一會。陸展望才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不無遺憾道:“這件事日後慢慢查詢。假以時日。總有水落日出的一天。到那時再找他算帳也未遲。羅賢侄,我已清楚你所未何事。彼時我聽到消息。已是十天後的事。我立即馬不蹄地趕了過去。卻隻見現場一片狼籍,斷梁破窗碎磚斷瓦到處都是。卻未曾見一具屍體。後來在附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周圍村民。急公好義。幫助收拾了屍體。一坑兒掩埋在後麵的山上。我曾問了許多村民。都不清楚其中是否有你師伯。我每天都祈禱上蒼天。希望給你師伯一線生機”。他喉嚨裏哽咽一下“剛才聽說你師伯死裏逃生遇到了你。我委實高興。後又聽你說,你師伯去世了。我心裏真不是個滋味”。他又摸了一把淚水“你說這上蒼真殘酷。明明逃出來又給死了。——我迴來後也曾派很多人去尋找線索?到底是那起子殺千刀的人。做如此沒良心的事。卻一直未發現有蛛絲馬跡,我也曾派人去外麵尋找東望神院的幸存者,每天眼巴巴的望著,卻是總沒消息。可可的你就來了。我總算見到一個親人了”


    羅庭滿懷希望想從陸展望這裏得到一點消息。聽見他這話。知道又是白跑一趟。他的心低落到穀底。無比煩悶。許久都不願再出聲。


    眾人都沉默不語。在這一刻空氣霎時間都凝結了,隻窗外不知名的鳥兒在不厭其煩地。一聲接一聲尖叫著。


    良久,陸展望才道:“賢侄。事己至此。別無他法。少不得我們慢慢商量,從長計議。今晚你就在我神院休息。明天作計較。”


    羅庭這才發現。眾人隻顧說話。天已經黑下來。但西臨神院卻燈火照明,如同白晝。


    羅庭吃過飯後。要了一盆熱水美美地洗了一個澡。幾天沒用水。感覺身上都有酸臭味了。


    金鳳過來。兩人玩笑了一會。她就迴自己房間睡了。


    羅庭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想著這幾天發生的種種事情。每每有了希望又成了失望,接下的路該如何走。往哪走。他也迷茫了。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見窗外人影一閃。“嗖”地一聲。一個黑物激射進來,“斫”一聲盯在牆上。羅庭一躍而起。追出窗外。卻早沒了人影。他怏怏地轉迴。點上燈。隻見一根紅布裹著的樹枝深深地插進牆裏。他拔下來。展開紅布看時,上麵娟秀地寫著一行字:“快走,否則有生命之憂”。語氣急促,可見是倉促之間寫的。羅庭捧著紅布卻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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