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我見青蓮


    雲素也停下腳步,迴頭看她。


    這時的唐晚晴好像終於被青霄從惘然中叫醒,她提起水中的裙擺開始移步走出池塘,壓下此前心頭諸念,用她那溫柔的語調說道:“方才所為,皆是晚晴一人所想。想著與長生相遇機緣難得,一時意起,便想親自體會體會何謂長生。”


    都說唐晚晴是清淨聖人三千大道中的那個一,為了求道做出這樣的事也算是個合理的解釋。


    她打消眾人疑慮,轉頭看向正欲離開的雲素,雙手並攏胸前攤開掌心,微低頭吹出口氣,從掌心吹出一朵蓮花旋轉著飛躍池塘,橫在雲素去路之前。


    直到她出手,其餘幾位這才想起,她最初是為何來此。她是代表清淨前來,而那位陳明月,不僅是清水郡陳家人,更是位清淨弟子。


    雲素微微蹙起眉頭,至今他依然想不明白她方才為何會突然衝上台去替白清淨擋劍,她與白清淨的交流不多情誼遠不能到此,更不相信她那段時日裏那麽多異樣的眼光僅僅是為了求道。


    此刻見她沉默良久後總算出手,然而一出手就是攔住了自己的去路,雲素更是不解,他不知她是否隻是想在這些人麵前做個樣子,還是真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與自己有關。


    雲素不知那日她與白清淨談了些什麽,他沉默片刻,認真的對她說道:“剛剛陣中白闕台上,是我救了你,你應該清楚我為此做了什麽,又付出了什麽。”


    唐晚晴眼神複雜的望著他,點了點頭認可了自己對他有虧欠,溫柔的開口說道:“我的事是我的事,但清淨的事是清淨的事,總要分開來算的。”


    雲素笑了笑,看向身後那朵盤旋的蓮花問道:“那現在,是算你的事還是清淨的事?”


    她收起麵上溫柔,除卻認真外不漏一絲一毫情緒,說道:“算我與清淨的事。”


    聽著她突然變認真的語氣,雲素心裏一緊,她可不是白綾,不會閑來無事逗弄他,她何其驕傲,向來一便是一二便是二。雲素觀察著她的神情,同樣認真問道:“你想做什麽?”


    “我要帶你迴清淨。”


    話音剛落,唐晚晴突然出手,揚起手時掌中開出蓮花,以最快的速度一掌重重打在雲素胸膛!


    雲素來不及反應,更沒想過她真的會出手,他的胸膛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掌,巨力從她手心傳來再由蓮花擴散在他周身各處。雲素整個身子像石子般倒飛出去,沉沉砸在身後盤旋的柔軟蓮花上,最後深陷花瓣包裹中。


    他的後背沒傳來什麽撕心裂肺的疼痛,四肢也被那蓮花擴散的震蕩震得麻木無比,隻有胸口像是被一座小山沉沉砸中難以唿吸,恢複知覺的一刻他胸口一堵喉頭一甜臉色驟然一白,然後哇的一聲噴出大口大口鮮血。


    鮮血染紅了胸前衣襟與身畔蓮花花瓣,唐晚晴隨手從花瓣中把他揪出,然後拎起雲素,如拎小雞一般將其拎走。


    滿玉街的人們注視著這一切,表情各不相同,有疑惑有冷漠還有惋惜。


    點墨就在惋惜著,少年先殺陳明月再殺陳落月又殺若董,以一個知初做到這種事,就算他借了誰誰誰的力才做到這一切,也算得上一個天才,若他今日不死,整個九蒼都會知道這位知初的事跡。


    滿玉街裏除了白綾,誰又能猜到這位知初竟然還與聖人弟子有聯係?而此時唐晚晴出手,在他們眼中,雲素這個殺死清淨弟子的兇手,自然逃無可逃。


    府中相處過一段時間,從白綾自己的感覺上來說,她不相信唐晚晴真會對雲素如此狠心,況且就在不久之前,雲素才救過她的命,她顧不得先前對雲素的怨怪,追出滿玉街去。


    她這一掌看似毫不留情麵,狠之又狠,實則選取的力量角度處處恰到好處,讓雲素吐血又不至於重傷。


    若非如此,他胸膛怎還會完好無損,恐怕都已經能從前胸看到後背了。


    雲素最能清楚感受到這一掌其中意味,他迴味過來其中善意,等到離開了巷道池塘,他才擦去嘴角鮮血繼續出聲問道:“你方才,為什麽要上台去?”


    唐晚晴沉默不語。


    雲素想了想,借機宣泄著自己的不滿說道:“你騙得了他們,又如何能騙我?是你告訴我的,人要有自知之明。你不會以為憑你一個通明,能替他擋下長生的劍?以為你自己能救下他?那可是個長生!你好愚蠢。”


    她還是不做言語。


    雲素沉默了好一會兒,繼續說道:“你這麽拎著我算怎麽迴事?”


    她停下腳步,望著手裏的雲素想了一想,覺得似乎的確是不太優雅,於是動著指尖用蓮葉編織出一個籠子,伸出手問道:“那這個如何?”


    雲素隨意走進籠子,原地坐下說道:“總比拎著好。”


    唐晚晴合上籠子等待著白綾趕來,讓她跟在身後,說道:“他身上麻煩多,你暫時沒什麽麻煩,就不必進去了。”


    白綾就已經猜到了她的用意,所以沒有做出任何舉動。唐晚晴不出手,不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把他打得吐血,不把他關進籠子裏,恐怕雲素連九蒼都走不出去,畢竟他真的沒有第二式那樣的術了。


    唐晚晴喜歡她的聰慧與安靜,抬起一隻手,憑空拖著籠子繼續行走,對籠子裏的人說道:“烏離冬天的時候,你可沒有這麽煩人。”


    雲素聽出她在諷刺自己話多,暗諷迴去說道:“人總會變,現在另一個冬天都快來了,況且許多事情若我不開口去問,她們又不會自己說出來。”


    唐晚晴臉上那朵絕美桃花的兩個枝頭上揚了揚,她聽出他話中嘲諷含義,直截了當說道:“剛剛黃石來過。他應該是對我用了那道抓我的羊時用的術,我一時難以破開。”


    以她的驕傲,似這種誤解本不屑於去解釋什麽,更不會在乎她在別人眼裏是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她本應該如上次在烏離一般什麽也不解釋道別之後直接離去,但看在雲素毀掉二十四節氣陣相救的份上,她便破例一迴解釋給他聽。


    雲素沉默了下來,很久之後想明白一切,明白她之前為何會冷眼旁觀那般之久,看看頭頂青色的蓮葉說道:“他是想逼我,看看我是否在這段消失的時日裏獲得了什麽手段。”


    他無奈的說道:“他成功了,畢竟我的命對我的重要程度遠大於對他的重要程度。”


    知道雲素與唐晚晴關係的人寥寥無幾,他在其中。黃石看到唐晚晴來了,也就知道了她為何而來,自然也能猜到她一定會救雲素,所以困住她讓她無法出手,好逼出雲素是否有隱藏手段。


    雲素很懷疑,若自己沒有白清淨在那方初境的殘留,也許會真的死在那裏。


    雲素沒有再追問她為何去救白清淨,對白綾說道:“將麵具取下,不然這一黑一白難免牽扯到你。”


    白綾看了他一眼,視若無睹。


    雲素不再勸她,又問唐晚晴說道:“方才滿玉街,除卻那位碧遊之人,其餘人都在,你可見到他去了何處?”


    唐晚晴並未見到他說的那位碧遊之人,猜測說道:“要麽他死在了陣裏,要麽他早已離開。”


    毀掉四季之時,雲素明確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他不覺得他會死在陣中,那可是他謀劃已久的東西。


    雲素實在想不出那人會去哪裏,而陣裏的事也與他再無瓜葛,便不再去想。


    唐晚晴一路拖著蓮花囚籠走過九蒼各地,毫不遮掩甚至有些招搖過市,她想讓所有人知道,陳家要殺的人,已經被她這個聖人弟子帶走。


    陳明月是清淨弟子,她是清淨除聖人外最高的話事人,自然有這個權利。


    聽著籠外不斷傳來的好奇聲驚唿聲,還有些以為是哪個惡貫滿盈的惡人被拉來遊街示眾的嫌棄聲,多少束好奇氣憤厭惡的目光從這個蓮花籠上掃過。


    雲素抬起手接過籠外扔來的雞蛋,觀想出火直接烤了吃了,問她說道:“你這般招搖做法,最後你如何脫身?難道你還能背叛師門不成?或者你真要把我帶上清淨去讓你那些師兄弟們審判審判?”


    “我不用脫身的。”


    唐晚晴溫柔憐憫的望向路旁一個個朝籠內扔著白菜雞蛋義憤填膺的人,說道:“我明明和你說了,清淨是清淨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


    雲素品味了她的話好一會兒,很久之後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不可思議的說道:“你真要帶我迴清淨?你瘋掉了?”


    唐晚晴覺得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笨,耐心溫柔的教他說道:“救你是還你恩情。救你和帶你迴清淨,本身就不衝突。這種兩全法,有什麽不好的呢?”


    “對你倒是兩全了。”


    雲素惱火的說道:“且不說我殺了聖人三千弟子之一,還有現在我那些人世間的傳聞,就說我現在命還在別人手裏,怎麽能和你迴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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