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我見光明


    話及此處,這座殘破的大陣邊,無論是在實力還是在道理上,他都已經完全占了上風。他靠著那隻紙鶴抓住了名為大義凜然的東西,帶著人世間對立麵的無數仙人給予他的勇氣,在這一群境界同樣高深的仙人裏掌控了局麵。


    這群人中可是有朝夕有第四境有聖人弟子,如塵不免有些驕傲,他放起無量光明壓迫著那方陰暗,正氣凜然的說道:“我身為後土十二座之一,玉青觀觀主,有能力也有責任替後土清理門戶!”


    他迴頭,又像個長輩般嚴肅的告誡玉言道說道:“玉公子,此子能言善辯,萬萬不可被其蒙騙。”


    玉言道的執意出言也並非沒有效果,他讓如塵感到雲素那幾乎已經確定的死似乎又出現了那麽一點不確定。


    於是他重新認真的看向眾人。


    看到玉子亭用更加冷冽的目光再次製止了包括玉言道在內的玉家幾人,他才滿意的重新含起微笑,轉頭又將目光放在不遠處畫著金鳳的車架上,之後是池塘邊依然沉默靜止的唐晚晴,包括那個帶著黑麵具不動聲色的知初。


    盡管她的修為也才知初不足為懼,他也不能放過哪怕一絲可以讓雲素生還的機會。至於唐晚晴,身為清淨門徒、玄知正道領袖清淨聖人的親傳弟子,不出手已經算是她生了副慈悲心腸。


    而車裏坐著的那位瓊公主的義妹,雖說她對雲素有欣賞,也是當時武鬥的見證者,但這樁牽扯到人世間的事,她或許有心,但怎麽也不可能為了一個知初將皇室或是將朝天伺牽扯在內。


    點墨確實就在車內,九蒼出了這樣的事朝天伺不可能不前來,她看著池塘邊的光暗,一個勁的與侍女歎息。


    侍女也有些惋惜,不知是在惋惜熱鬧的結束還是惋惜陰影裏的無恥少年,說道:“據說這裏也是他弄出來的,倒真是個奇人。”


    人世間的名頭實在太大,哪怕這是假,點墨也不敢貿然站隊。她望向帶著黑麵具的人,在玉家的情報裏那是他的侍,她在車中提筆寫字,有些慚愧無奈的說道:“可惜我們是代表朝天伺在這裏。他死以後,我們保護好他的侍吧。”


    “說起來,你的運氣倒是極好。”


    如塵想不出他能如何生還,徹徹底底的安下心,搖著頭感歎說道:“你本該死在幾個月之前,卻僥幸讓你活到了如今,可惜這裏不是碧遊,也沒人能再借你三劍。”


    “我原以為如煙上人說醒你了。”


    雲素本來不想與他多說,奈何他的姿態屬實讓人生氣。


    初識時盡管在黃石的算計下被迫為敵,但這位如塵觀主還能說出一些讓他驚訝的道理,而後的每次見麵如塵的言行一日不如一日,一次比一次讓人覺得諷刺。


    他是如煙的師兄,然而比起如煙這個師弟,無論境界德行,他都差得太多太多。


    雲素看著他周身的光明,越發覺得諷刺,冷冷的說道:“麵子對你到底是有多重要?或者你覺得你一個後土前輩、修行大德,處處幫著陳家欺辱一個晚輩是件很有麵子的事?”


    “更好笑的是,你不覺得羞恥也就罷了,反而在這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說什麽自己是後土十二座,你說後土會不會為你這個十二座之一去拍陳家的馬屁而感到羞恥?你的弟子又會不會為你感到羞恥?你所用之光明會不會羞恥?”


    “你哪裏來的顏麵?”


    雲素語氣裏有著毫不遮掩的厭惡嫌棄,用詞更是不給這位最好麵子的觀主留半點情麵,說道:“你哪裏還有半分顏麵!”


    “還是你怕陳家因為陳明月的事找你麻煩?那你怕不怕那位在你觀中肆無忌憚的人找你麻煩?你有沒有想過後土之中有多少人能在你那觀中來去自如?有沒有想過為何那賊人會說我是他弟子?”


    他寒聲說道:“你就不怕下次丟的不是玉盤,而是你脖頸上的腦袋?我奉勸你一句,早些脫身,早些滾迴你的觀裏當你的觀主!”


    如塵已經在第三境裏走得足夠深,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悄無聲息的來去自如,自然很有可能是一位第四境的仙人。他一一數過後土的第四境,不知是其中的哪一個。


    但不管是哪一個,都足矣讓他恐懼。


    如塵是又羞又怒,又驚又怕。


    “聽著別人說一個知初在大庭廣眾之下,將鼎鼎大名的如塵觀主說得啞口無言,我本來是不信的。”


    陳家的兩位公子都已經死去,又都死在九蒼死在同一個人手裏,其下屬都已做鳥獸散,然而這等仇怨不可能就此了結,在那張紙鶴傳到陳家所屬在九蒼的驛館,誰也不敢耽擱半分立即將消息傳迴清水郡。


    有了人世間的名頭,陳家便不用顧忌什麽朝中的對手又或是什麽俗世裏的敵對家族,因為無論哪方勢力,誰都不敢與人世間站在一起。


    老太爺在悲痛中動用他上任丞相的人脈,請來無數殺手,又放出懸賞昭告玄知,打著除魔又報殺子之仇這種再正義不過的名義,讓無數人短短數日就到達九蒼。


    他來得最快,因為他境界最高,離得也最近,更重要的是,許多比他高比他近的不願意來。


    陳落月死在陣中,如塵又灰頭土臉的逃出池塘,他哪裏還敢貿然入陣,隻能等在陣外。


    如今陣破,自然不可能缺少了他陳家。


    而眼前這個知初,正是此時九蒼最鮮美的一塊肥肉,因為其修為低微誰都可以吃,而隻要誰吃了,誰就能得到陳家一份無比厚重的報酬。


    這哪裏是什麽殺人兇手,明明是一份碩大無比的機緣!


    “如今一見,才知觀主為何說不過你。”若董冷眼看著這塊就放在他嘴邊的肥肉,此刻就差他張口將其吃下去,他就能得到陳家所保證的。


    他語氣淡淡然,雖說是站在陳家一方,卻讓人聽著有些主持公道的意味,說道:“觀主光明正義,身份尊貴,行事作風需得顧及後土顏麵,說道理自然也說得處處磊落大氣,他心中裝著後土,自然也就說不過你這心中隻裝著自己的無恥之徒。”


    “觀主心裏有天下,有後土,有玉青觀,所以他說不過你。”


    若董怒目圓睜看著雲素,怒聲斥道:“時至今日,你竟仍然絲毫不知羞恥,還敢出言威脅觀主!恐嚇自己聖地的長輩!你這哪裏是辯難,分明是信口雌黃!分明是在蠱惑人心!”


    若董環顧四周,尋找著他那位在玉青觀來去自如的師父,他當然沒能找到,就算黃石真的在這,隻要他不現身,他也不可能找到。


    既然沒能在此時找到,那麽就算他真有那麽一位師父,也來不及。


    “若你真有那麽一位師父,碧遊前怎麽不出手救你?現在又怎麽不出手救你?恐怕你或許隻是在機緣巧合下與其有什麽交涉,現在死到臨頭,情急之下編織出這樣一個謊言。”


    這塊肥肉已經到了他嘴邊,他不可能讓別人搶了去。若董寒聲說道:“我可未曾聽聞,後土哪位四境前輩,有一個你這麽弱的弟子!你好荒唐!”


    後土的第四境寥寥無幾,那幾位無一不名聲在外,如塵陰著臉仔細在記憶中找尋,的確不曾找到有哪一位新收了一個知初做弟子。如此想來,那麽若董所言的可能,的確更大了些。


    然而那夜的確有人在他觀中來去自如,迴想起來那人所做之事不傷人也不圖財,倒是頗有挑釁意味。他突然覺得這件事確實值得細想,他陰著臉始終有些不放心,不敢去賭自己的腦袋,決定讓若董去做這個出頭鳥。


    如塵沉著臉,看向若董緩緩開口說道:“後土之中,的確沒有一位四境前輩收了一位知初弟子。況且,哪怕真是哪一位前輩的弟子,隻要入了人世間,就一樣該殺,一樣可殺。”


    得到了如塵的肯定,若董信心大增,麵露殺意問雲素說道:“你還有何話要說?”


    雲素躲在劍下沉默良久,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為人世間的身份反駁,因為他的確已經是白清淨的第十弟子。好在他隻在白清淨與白綾跟前喊過老師,所以現在他在世人眼中,還是更可能是一位後土弟子。


    而那隻紙鶴,在人們眼中,則更像是為了殺他而找出的一個無懈可擊的借口,再加上鼎鼎大名的如塵觀主為證,這個借口便成了事實。


    他不擔心此事,因為黃石還想他進入後土宮,那麽這個事實就不會成為事實。此時多家齊聚,無疑是他最好的現身時機,也是他最好為雲素正身的契機。


    雲素不明白他為何還不現身,難道他就真的那麽自信,一點也不好奇不擔心自己這個消失多日的弟子去了哪裏?自己在碧遊已經徹底入世,已經懂得了後土的道理與修行,他還在算計什麽?還要自己做到什麽?這件事已經鬧得很大,難道他就一點都不覺得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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