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府茶室。


    挨了幾棍子的何禦史,還要忍痛勸說江司馬。


    “不要跟小孩兒一般見識,你這還是好的,隻是讀不懂詩文,我家那個更慘,讓她讀點書跟要她命一般,整日就知道學著描眉畫眼,好看能當飯吃嗎?”


    江司馬理了理頭發,頭發雖然亂了,但是還是很好看。


    看著能下飯。


    好看有時候是能當飯吃的。


    他歎息道:“我揍她,不是因為她讀不懂,她懂,她什麽都懂,她就不好好讀,故意氣我,你不知道,那洗護三件套還有那淨房,那拖鞋,睡衣,棉袍各種,都是她整出來的,她腦子比我父子加起來都好使,隻要是弄那些讓生活舒適的東西,她能想出花來,就比如沐浴,她能整出一個花灑來,讓銅器像花朵一樣開出水花,就是為了能洗個熱水澡,不要自己動手。”


    何禦史:……


    合著就我是真在罵孩子,你擱我這裏炫耀著呢。


    大晚上的,至於麽。


    “那個花灑哪裏有?禦史套房都沒有啊?”何禦史忍不住點了一句。


    “還沒造好,有點複雜,家裏先弄了兩個,何兄要是感興趣,明日可以試試。”


    “話說江兄,你用棍子打不行,容易打傷人,應該用竹枝,細細密密的那種枝條,打在皮上,疼的範圍廣,還不容易受傷。”何禦史摸著自己的腿,真誠的建議道。


    江長天訕笑,他雖然拿棍子,但是真沒有真打,他姑娘那麽可愛,他怎麽舍得打,他就是氣急了,最多薅一把自己的頭發,不會往姑娘身上揍的,今晚不是湊巧了嗎。


    “對不住,對不住何兄,今夜這茶可好,也是我家棉棉整的,她挑選了數百棵茶樹,最後選定的一棵樹,親自栽種看護,每年選特定的日子采摘的,口感清甜提神,一共一年都不到一斤,今夜還是您為她擋了一頓揍,我才能從她那搜羅來的,也算是沾了您的光了,一定要好好嚐嚐。”


    何禦史:……


    呸!


    京中都流行泡功夫茶,何禦史也會泡。


    但是這荊州還多了幾樣東西。


    還有茶則,公道,茶漏,茶針。


    稱重的小稱。


    看著江二摳唆的隻稱了五錢的茶葉,何禦史看他越發不順眼。


    可惜了一張好臉,看著就是怪討厭的。


    江長天不緊不慢的稱茶泡茶。


    他真沒有瞎說,這個茶真的很好。


    他輕易不給人泡的。


    他也是覺得何禦史這人有用,肯定有大用處,很有價值,他才拿出來的。


    江長天是基本不做無用社交的人。


    他對外人親切,肯定是這人有用,其他時間,他更願意陪家人,哪怕被小閨女氣的抓頭發,他也樂意。


    小炭火燒著,泉水滾著,衝泡著卷卷的茶葉,看著葉片舒展,茶水變成淡綠色,香氣彌漫起來。


    “第一泡很多人都是洗茶,把這頭道茶水倒掉,但是此茶實在珍貴稀少,所以我泡的時候,都是不倒的,可以直接喝。”


    江長天拿著小夾子夾著很小很小一個杯子,還沒有一口,就是半口茶,放到了何禦史麵前。


    何禦史一言難盡,就這麽小的杯子,是珍惜啊,是好喝啊,客人等半天,還沒有把牙齒涮濕,這就喝完了。


    算了,莫名其妙起來挨了一頓打。


    當今聖上討厭他歸討厭他,都沒有打過他呢。


    想想覺得虧,這茶聞著確實香。


    何禦史端著燙燙的小杯子,一口喝掉,隻覺得喉嚨有一股暖流流下,整個人毛孔都舒展起來一般,陡然精神起來。


    何禦史眼睛瞪大了,這是正常的好茶嗎?


    那他們之前喝的都是啥。


    眼巴巴的等著下一杯,見江二還在那用水衝杯子,快倒吧……


    他不嫌棄自己喝過的杯子,不用衝。


    看著江二小心翼翼又用夾子夾了半杯過來,他都著急。


    恨不得給自己倒一大杯直接喝。


    這雅是雅了,但是真讓人心急。


    再一杯入喉,總算把一張嘴的牙都涮了一遍了。


    口齒留香。


    真正的口齒留香。


    何禦史又想起那千兩一晚的禦史套房,再次點道:“這茶不錯,比禦史套房裏的茶還要好喝。”


    江長天笑道:“那是自然,禦史套房的茶,雖然也是高山雲霧中采來的,但是那是有錢就可以買到的,家中這茶是小女親自種的,有錢也買不到。”


    何禦史:……我沒錢。


    接下來,認認真真的喝著茶。


    看著江二認認真真的泡茶,好吧,江司馬這顏值,能喝一口他親自泡的茶,也確實是用錢買不上的。


    這少少的五錢茶,越喝越有滋味。


    甚至有喝醉的感覺。


    從頭到腳都發了一遍熱汗。


    還有微醺之感。


    簡直太神奇了。


    活了大半輩子,都沒有喝過這麽好喝的茶。


    何禦史覺得,江二有一點說的沒錯,他的閨女真的很會享福,在提高生活質量方方麵麵,都是有天賦存在的。


    茶喝多了,醺了,醉了。


    何禦史第二天醒來,看著新鮮到跟前行拜師禮的江家小姑娘懵逼了。


    看著江二穿著一身白袍,神清氣爽的樣子。


    何禦史皺眉道:“今日不去衙門嗎?”


    江二笑道:“今日沐休啊,我們荊州衙門,做五休二,極其人性化。要為百姓辦事,也要為家人辦事啊,家人也是百姓。”


    江棉棉一臉無辜,誰能知道一覺醒來,多了一個老師呢。


    她就不相信,她那樣折騰,阿爹還不死心。


    她真不想當什麽女才子,什麽傑出女青年,上輩子卷夠了,這輩子就想躺平,怎麽平,怎麽躺。


    看著眼前聰明快絕頂的何伯伯,江棉棉擺出了甜美的笑容,送上了一包茶葉。


    這真是好茶葉,她滴過一滴靈泉的,不過後來發現好多螞蟻動物往那邊爬,她就沒有敢瞎搞了。


    何禦史本來想賴賬的,可是看到那包茶葉。


    他沒忍住,收了。


    收了茶葉,也收了個學生。


    其實談到教學生,他還是有經驗的。


    畢竟何家一門好幾個狀元探花。


    他不信,他整不過一個小孩。


    髫年幼女,小菜一碟。


    不過想到昨夜聽江二說的逝者如斯夫的翻譯,他稍微謹慎了一點。


    他開口道:“我收學生很嚴格的,我出題考考你,若是你能通過,再拜師不遲。”


    江棉棉乖巧點頭。


    何禦史想著昨日江二出的是論語的題,小姑娘肯定學過論語了,就以論語為主,讓小姑娘寫出譯文即可。


    隻要差不多,他就收了那包茶葉。


    何禦史出的題,算是很簡單的,沒有生僻的。


    主打一個放水。


    江棉棉看著那題目,努力的迴想《掄語》內容,她不想跟何伯伯學習,何伯伯頭發看著好少。


    何禦史在江家用了早膳。


    早膳好好吃,麵條好勁道,他好喜歡。


    他喜麵食。


    等到吃完,摸了摸油油的嘴,去檢查學生作業了。


    江二居然還親自陪著。


    何禦史心想,沒事,你放心,我不會打你家孩兒的。


    推開書房,進門,看到一個女孩,脊背挺直,認認真真書寫,拿毛筆的姿勢也很好看,一筆一劃的,看著乖巧的不得了。


    何禦史心道,江二就是太溺愛孩子了,孩子在他麵前上房揭瓦,自己來就不會有這種問題。


    你看,這不是挺好,挺乖。


    讓翻譯的譯文也寫好了。


    何禦史輕輕拿起來看:


    “子不語,怪力亂神。


    譯文:孔子一句話不用說,用怪力就打的人精神錯亂。


    朝聞道,夕可死矣。


    譯文:早上打聽到去你家的路,晚上你就得死。


    既來之,則安之。


    譯文:既然來了,那就安葬在這裏吧。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譯文:死去的人好像我的丈夫,白天也像,晚上也像。


    伯牙所念,鍾子期必得之。


    譯文:伯牙心想,他一定要得到鍾子期。


    ……(注1)


    何禦史臉頰來迴抽搐,忍痛從身上掏出那包茶葉還給了江二:“教不了,真的教不了,在下認輸,茶葉還你。”


    ……


    ……


    ……


    ……


    (注1,搞笑譯文來源網絡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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