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佛堂上,菩薩眉眼細長,滿目慈悲。


    嘴角含笑。


    大耳有福。


    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握著念珠。


    菩薩的衣擺雕刻的活靈活現,流暢的披在身上,華麗的衣擺卷起一角。


    菩薩睥睨眾生,眾生平等。


    江婉和老夫人天天都給菩薩抄經上香供奉。


    此刻菩薩還是一動不動,穩得很,也不下來幫忙。


    在眾人眼中,都有些不理解。


    江榮似乎瘋了,也就算了,畢竟他一開始就很膽小。


    他看著好像本來就有病。


    可是江淮生進去的時候還朗誦了靜心法訣,這進去睡一覺出來其實就一天了。


    他這麽強壯的人,關一會,會有什麽事。


    手下都覺得江先生太仁慈了,簡直跟金靈聖母一般。


    江淮生進去隨便幹什麽休息,打個瞌睡,也半天過去了。


    江淮生以為自己過去了半個月。


    實際上兩個時辰都不到。


    也就是三個多小時吧。


    眾人等待三個多小時也足夠漫長。


    可是在江淮生的感覺,什麽都聽不到,隻有自己的唿吸和心跳,時間無限漫長,他還一直奇怪這麽多天,自己怎麽不餓,實際上就兩個時辰不到。


    眾人看江淮生的樣子嚇一大跳。


    黑衣人看江長天都麵露崇拜之色。


    江先生果然是能人,有非同一般的本事。


    而江家人則懷疑是不是被下毒了,怎麽可能。


    就關了兩個時辰而已。


    他居然就開始自殘了。


    江榮還在發瘋,看到爹出來了也沒有理會,還在嘟噥。


    而吳氏又緊張又害怕,她靠著暖榻抱著孩子,瞌睡過去了。


    這會子陡然驚醒,看到相公這慘不忍睹的模樣,嚇的手足無措,也不敢碰,她抱著孩子,怕被相公推倒。


    江淮生沒有發瘋,隻是瀕臨發瘋的感覺,他大口大口的唿吸,看到妻兒奮不顧身的過去,抱著他們。


    他活著,他還活著,他沒事,沒事。


    他感覺不到臉在流血,感覺不到血液滴下來。


    反而一臉笑容的安慰吳氏。


    眾人卻更驚嚇了。


    隨著“砰!”一聲響,江婉被丟了進去。


    江婉看到父親居然也是爬了出來,她驚恐異常,肯定有問題。


    肯定是被下毒了。


    她進屋後很謹慎,哪裏都不碰。


    雖說他們一塊過來,她肯定江長天沒有對這個屋子做手腳,可是也很難說。


    江長天在備藥司幹過,大夫都說他醫術很好。


    祖母也會偶爾在這裏麵念經,區別是開著門,一般不關門的。


    關上門,這裏麵就像是個黑箱子。


    江婉坐在蒲團上。


    她其實也跟著祖母打坐,經常一坐就很久。


    如果江長天沒有下毒,江婉實際並不害怕。


    她之前經常做夢。


    一夢都是幾十年跨度。


    十分漫長。


    被困在夢中。


    醒來也就是一夜一夢而已。


    剛剛看阿爹和大哥,時間其實很短,沒有多久。


    可是很快,她就感覺不一樣。


    這和平時打坐不一樣。


    平時打坐要努力去靜心。


    可是這裏天然就很安靜,沒有一絲聲響。


    裏麵居然真的聽不到外頭的聲音,也看不到一絲光線。


    這屋子真的是用來念經的嗎?


    江婉有點恐慌起來。


    很快她就聽到“咚咚咚,咚咚咚……”的響聲。


    這響聲是哪裏來的,這麽安靜的地方怎麽會有聲音。


    她驚恐的探尋,可是很快,她就發現,這聲音不是別的地方發出來的。


    居然是她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她心跳的好快,好快,越來越快。


    怎會如此。


    江婉有些惶恐。


    她估摸著自己進來時間很短。


    可是忽然她又有點懷疑,是真的很短嗎?


    進來之前她都做好準備,覺得睡一覺一天就過去了。


    可是她腦海裏不停的浮現大哥和阿爹的模樣。


    這裏麵到底有什麽,大哥滿手是血,阿爹居然把臉上傷口重新撕開。


    有鬼嗎?


    不可能的,外頭就是菩薩是佛堂還有江家列祖列宗,不可能有鬼。


    可是她好像聽到這裏麵還有別的聲音。


    有人在唿吸,那唿吸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江婉揮手打去,什麽都沒有。


    她捂住耳朵,卻還是能聽到那聲音。


    她跑,她聽到腳步聲在追她,她聽到唿吸聲,聽到心跳聲。


    她想到在夢中,處死蘭妃的時候,在她麵上放了一塊濕布,又放了一塊濕布,這樣一層一層放上去。


    她就死了。


    猛然間,好像蘭妃在自己耳邊吹氣。


    不,隻是錯覺而已。


    哪有什麽蘭妃,她在鳴縣,一切都沒有開始,她還在佛堂。


    沒有吹氣,沒有別人的唿吸,別人的腳步,別人的心跳,至始至終,隻有她,隻有她。


    她狠狠的戳自己手心,這是她進來前就做好的準備,她頭上的一個玉簪,如果自己也發瘋或者中毒,就用玉簪戳手心,不會受傷,又可以提醒自己要清醒。


    果然清醒過來,她摸到了蒲團,重新坐下來。


    她不知道剛剛自己為什麽要跑,忽然間就覺得這小小的空間裏有別人。


    這裏很小,輕易就撞到牆了。


    所以剛剛在外頭聽到敲牆的悶響,應該都是奔跑撞牆所致。


    江婉的思緒漸漸迴來,她努力適應這黑暗。


    明明她知道她就在很小的一個地方,卻因為目不能視,耳不能聽,就感覺自己好像處於很大很大的地方,無盡的黑暗,像是連接地府一般。


    先是蘭妃,蘭妃消失了。


    忽然一個穿著緋紅官袍的男子朝她走來,走到跟前,她才發現他沒有頭,他抱著頭,他的頭在跟她說話,深情的喊著:“婉兒,婉兒……”


    江婉又用玉簪戳自己手心。


    眼前的無頭官袍男子消失。


    接著居然有個懸空的腳到她眼前。


    那雙腳穿著漂亮的繡花鞋,格外漂亮,東珠都有好幾顆。


    她認出來那是江瑜的腳,京城人人羨慕的孟將軍的寵妾小魚兒,據說她格外愛鞋,鞋子都是孟將軍親自給定製的,連皇上賞賜的東珠都用來鑲嵌在她的鞋子上。


    可是眼前,鞋尖對著她的臉,那人是懸空的,她抬頭,居然在無盡的黑暗中看到懸掛著的江瑜,對著她吐著長長的舌頭做鬼臉。


    江婉驚叫,用手去推,居然真的推到一雙腳,她飛快的鬆開了手,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玉簪再次往手心裏戳,這次她用手去推,不是腳,隻是柱子而已,她摸到了,隻是柱子。


    不害怕不害怕,江長天不是說他被關了好多次麽,她才進來一小會,對,最多也就一兩個時辰,沒事的。


    她現在就是有點渴了,想喝水。


    忽然她聽到一個聲音喊:“水,水。”


    姑姑的聲音。


    她看到姑姑躺在她麵前,伸著手,朝她要水。


    她驚慌失措,不小心把水給打翻了。


    姑姑最後一刻,她的手想抓住床頭那根繩子,終究沒有碰到,就垂了下去。


    姑姑瞪著眼望著自己,朝自己要水。


    不可能,明明已經下葬了。


    京中貴婦一起看著皇太後下葬的。


    江婉混亂了。


    在絕對的黑暗和無聲的世界,她徹底混亂了。


    她分不清時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腦海裏一個個恐怖的畫麵如同活過來一般,在她眼前身邊一遍一遍的重演。


    姑姑的手沒有抓到繩子,可是抓破了她的手,抓破了她的皮。


    那長長的甲套劃破了她的肌膚。


    刺啦一聲響。


    再一次,玉簪又救了她。


    她的手心已經流血了。


    圓潤的玉簪頭頭戳不出血,危機時刻,她砸碎了玉簪,用那斷麵割的。


    所以不是姑姑抓破的,是她自己戳破的。


    她清醒過來,大口大口的唿吸。


    無盡的黑暗還在把她包圍。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了。


    但是比夢中幾十年的日子還要久一般。


    每一個唿吸都難熬。


    她是中毒了嗎?


    她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很快靜下來之後,她覺得自己熬過去了,她聽到了滴答滴答的聲音。


    是她的血滴落到地上的聲響。


    江婉崩潰了,她按壓著手。


    隻是一點傷,沒事的。


    她努力的安慰自己,她還是不知道過了多久,但是她摸了摸手上的傷,應該沒有多久,血也還滑溜溜的,新鮮的,如果真的很久,那傷口會結痂,她也會感覺饑餓。


    她反複提醒自己,沒事,熬過去就好。


    她覺得熬得差不多,就假裝崩潰就可以出去了。


    雖然現在已經有些錯亂崩潰了,但是智商還在。


    感謝那日日夜夜的夢,讓她能分清夢和現實。


    如果她能出去,她一定要報複迴來。


    到時候裝的慘一點,就沒事了。


    她估摸著時間。


    一定過去很久了。


    她聽到了腳步聲。


    門開了,光傾瀉進來。


    她大口大口唿吸。


    沒事了,沒事了,她嚎啕大哭,像是瘋子一般。


    頭發淩亂。


    沒事了,她匍匐在地,雖然狼狽,可是她過關了,沒事了。


    沒事了,她逃出來了,她迴頭看那小黑屋,如同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凝視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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