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窈坐在前麵,齊書廷從後麵圈住她。


    因怕她精神恍惚掉下去,齊書廷空出一隻手,緊緊地摟著她,盡量減少些顛簸。


    “窈窈,還好麽?”


    齊書廷騎著馬,時不時地問一聲。


    他怕,怕她就這樣睡過去了。


    黔南的毒連遠在上京的他都知道,可見其厲害。


    “嗯。”


    清冷的聲音中待著些許虛弱,隨著風傳入他的耳中。


    “堅持住,我們很快就要到了。”


    不知是為了告訴薑窈,還是為了安慰自己,齊書廷時不時重複著這句話。


    齊書廷曾經設想過許多種可能,但是從未想過他們會遇到今日的這種情況。


    她奄奄一息的靠在自己懷中,仿佛隨時都能隨風離開。


    在這空曠的山路中,齊書廷從未覺著這般無助。


    她利落殺敵的身影還在眼前,那才應該是她!


    齊書廷又緊了緊胸口的人,冰涼的觸感愈發讓他心慌。


    “快了,很快就到了。”


    喃喃的話語趕不上他們,破碎在了空氣中。


    ————


    兩人緊趕慢趕,終於到了湖州城外。


    齊書廷沒管太多,進了城後,直接尋了一家最近的醫館,便抱著人進去了。


    “有沒有人!”


    醫館敞著大門,裏麵卻是一個人沒有。


    “有人麽!”


    齊書廷急忙又喊了一聲。


    “誰啊,懂不懂規矩,催命呢!”


    一個學徒模樣的年輕人從後堂出來。


    “是大夫麽,快幫忙看一下,她中毒了。”


    齊書廷不顧上其他,急忙走近了給大夫瞧。


    “哎喲,還真是催命了!”


    那人隻看了一眼,便急忙又跑進了後堂。


    後頭隱約傳來說話聲,不一會兒,一個滿頭鶴發卻精神矍鑠的老人家出看了。


    來人朝廳中努了努嘴,示意齊書廷把人放下。


    齊書廷順著看去,一個一桌一椅,並無其他。


    情況緊急,也不容他多問。


    便小心地把人放在椅子上坐好。


    薑窈已經昏昏沉沉,齊書廷尋了個墊子,小心把她頭靠好。


    這時候,大夫才踱步過來。


    切脈,又扒了扒眼瞼,眉頭皺起溝壑。


    “大夫,怎麽樣了?”


    齊書廷急切地看著麵前已經停下手的大夫。


    見大夫皺起又放下的眉,緊張的心一刻都放不下。


    頭發花白的郎中,沉思了一會。


    側過來打量了他一眼,才撫著山羊胡子,慢條斯理的道:


    “嗯,這位姑娘的中的毒有些棘手。”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她!”


    齊書廷一聽到棘手兩個字,急忙開口。


    年近花甲的老大夫被他這一聲,驚得睜大了渾濁的雙眼。


    他行醫多年,自然是看盡人生百態,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真不真心,隻一眼便能看出來。


    剛進門的時候,說是著急,但還是穩穩地抱著那姑娘。


    從剛才,眼睛都沒有從那邊坐著的姑娘身上離開過。


    “大夫,真的沒有辦法了麽?”


    齊書廷見大夫久久沒有應答,心慌地不行。


    是啦,黔南的毒一直讓人聞之色變,傳聞他們自己都隻能解自己製的毒,湖州雖是臨近黔南,怕是對黔南的毒也沒有辦法吧。


    顫著手,走到薑窈旁邊,蹲下來看她:


    “窈窈,對不起,對不起。我就不應該因為自己的私欲,把你拖入這個事情中。”


    齊書廷哽咽著,一向端方的君子,如今整個人如同失了支撐,佝僂在了一起。


    她本該是在江南的,她還有漫長的人生。


    “咳!咳!”


    大夫見也差不多了,不忍心太過,便咳了兩人。


    見兩人沒一個搭理他的,要了要頭:“我說年輕人,我都還沒有說什麽呢!”


    齊書廷聽了立刻迴頭看向大夫,難道說......


    “年輕人,什麽事都不要太急。”大夫又叨了一句。


    “這姑娘啊,中的毒的確是難解,但她自己應該有吃了什麽解毒單,也算護住看她的心脈。”


    “並且,毒血也逼出了一部分,這剩下的也隻是在四肢遊走,不會這麽快就把人毒倒的。”


    “不會這麽快那是還有多久?”


    剛燃起的希望,又因為這句話熄滅了。這話意思不就是拖著麽!


    “哎呀!你這年輕人!”


    大夫擺了擺手,無法道:“我的意思是能救!”


    “是聽不懂人話嘛!”


    意思被曲解,大夫有些不耐煩道。


    “果真!多謝大夫。”


    隻要是她人沒事,齊書廷顧不上大夫此時的態度。


    急忙起身作揖。


    “行了,還算是有眼色!”


    大夫搓著山羊胡子道。


    “這姑娘身體的毒我可以解,但是嘛......”


    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了。


    “大夫,您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齊書廷見大夫這吞吞吐吐的模樣,立馬擺出了態度。


    “不不不,你可別誤會了。”


    大夫自己讓他誤解了:“我的方子可以清掉餘毒,隻是需要的藥材我這處不全。”


    “哪裏可以找到?”


    齊書廷急忙開口,既然就差藥材而已,他怎麽都要幫她找到。


    “也不遠,東城門往右走的那家藥鋪就有。”


    大夫這迴也不囉嗦了,直接點明了他。


    知道能救,齊書廷趕忙催著大夫寫了方子。


    拿著方子大致瀏覽了一遍,連翹,升麻,白薇......這方子裏的確都是些解毒的藥材。


    “能否讓那位姑娘在這等著我,我去去就來。”


    大夫剛點頭,話還來不及多說,人就已經跑走了。


    已經到嘴邊的話隻能咽進肚子裏,反正他等會就會迴來的。


    他們這是西門,從這到東門就一炷香的時間,那半個時辰後就該迴來了。


    “姑娘,這郎君倒是不錯啊。”


    大夫朝著薑窈那邊,隨口說道。


    坐在桌邊的人並沒有迴應。


    “師傅,你說那位公子能拿到藥麽?”


    一旁的學徒,轉了轉眼珠子,小聲問了一句。


    大夫也沒理他,直接進去後院擺弄他的藥草去了。


    “哎師傅,您就猜猜嘛。”


    薑窈現在頭腦昏沉,全身的肌肉不受控製,肩膀往上的更是動彈不得。


    這才是讓她最不安的,這種不受控製的感覺壞透了,能聽見,但就是沒法行動。


    更多深藏在腦後的迴憶開始翻湧出來,四周靜悄悄,世間仿佛也隻剩她一個,耳邊開始出鬼魅的聲音,如同旋渦般把她吸入進去,獨留著她的軀殼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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