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這位失落在世界邊緣已久的無夢者近親,我又在旅途中遇到了很多人,聖巢的曆史也逐漸呈現在我眼前。曾經的聖巢,又是怎樣的繁榮?


    首都的精靈留在這裏,尋神者們的一位領袖,他蓄積著靈魂希望為聖巢驅趕苦難,但最終沉醉於靈魂的力量。他企圖用靈魂的另一麵治愈瘟疫,可求索祛疫青囊最終換來的卻是褻瀆靈魂釀成的禍患——它們的身軀扭曲成為一種不定形的形態,在地下蠕動爬行,見到人就張開布滿密密麻麻旋齒的口器撲上來,見到同類也會同樣撲咬。為了擺脫感染,聖巢的精靈們嚐試了各種各樣的技巧,儀式和祈禱。但都無濟於事。也許感染來自它們內心深處,所以它們無處可逃。


    首都幽影恓惶的高塔之上,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生物,看起來似乎就是一片陰影,有時會快速在洞穴裏穿行,發出奇怪的噪音。它是癲狂的邪教信徒——它早已不能被稱之為精靈了,它收集著各種感染的精靈裝進自己的鐵籠,認為自己隻要將天下眾生盡納甕藏,然後再吃掉他們,融合他們的靈魂,就可以自身飛升成神。


    昔日為聖巢首都供給水晶的礦工們在瘟疫的作用下早已和那些藍色的水晶融為一體,它們的身軀異常膨大,像是一座座移動的小礦山,稍微受到刺激就會爆炸。原來最為明亮的水晶山峰此時卻無比的黑暗。因為在他們的夢中,水晶在對他們傳播信仰的低語。更有甚者藏在水晶礦脈山峰之間的陰影處來迴穿梭,他能夠幻化成對方內心深處最想要探尋的人,誘惑自己的獵物,緊接著用絲線將他們俘虜,捕食,懸掛在半空的各種屍骸無處安葬。這東西的巢穴裏,還有不少跟三川一樣的無夢者懸掛著。我在其中甚至發現了一些和我一樣的無夢者,早已失去了生命體征。那是瘟疫的溫床滋生出的怪物,不屬於任何一種已知的生命形式,似乎它隻是活著的瘟疫。是來自夢境的瘟疫賜予了它幻化形仿的能力。三川的夢境中,三川看到了另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無夢者。也許對於沒有自主思維的無夢者來說,自己才是內心真正想要探求的。雖然三川跟了上去,但他並沒有變成獵物,而是成功宰掉了那頭野獸。怪物的肚子轟然爆開,無數感染液滴撒的到處都是,黑色的蜘蛛似的肢體融化掉了,最後隻剩下一塊蒼白的頭骨。


    正如先知所說,這個王國有著太多的迴憶,它們祈求著被發現,祈求著被記住。充滿逝者靈魂的沼澤地有著無數的墳墓,我發現了一位陣亡戰士的殘夢:一個因為桀驁冒犯藍幽的野蠻罪行而被處決的精靈戰士。


    “站住別動!那些想要離開這個王國的人都被詛咒了。最好在這裏休息,直到時間本身也休憩於此。希望和自由……我本以為力量可以授予我這些東西。在我的夢中,我會用骨釘將瘟疫驅除,然後將刀刃對準國王。當我在這個神聖的地方醒來時,我明白了。那些有著期望的人……已經注定毀滅。你還有希望嗎,流浪者?你會逃跑嗎?或者你會舉起武器,宣判我們的命運?”


    “啊……我現在知道了。那些反抗國王的人的命運,從他們舉起武器之時就注定了。別叫我背叛者……叫我傻瓜就好。我知道你不會逃避。無論你去哪兒,我都會看著你……成為你的力量。”


    在尚武精靈們占據的荒地,我發現了另一位冒險者的殘夢:他一邊環遊世界一邊照料為瘟疫所苦的精靈們,結果自己卻因執念感染瘟疫,毫無知覺,誤以為精靈部落的精靈們感染瘟疫,開始攻擊他們,後來被殺死埋葬於此。他是以救苦的長老的身份於此長眠,那些精靈們尊敬著他。


    “等等,孩子!你為什麽來這裏?你來征服這個已經變為廢墟的野蠻土地嗎?很多人都來嚐試淨化這個地方,但最終所有來挑戰的人都被吞噬殆盡了。是的,即使那些潛伏於下的野蠻原始的精靈部落。他們曾經是像你一樣高傲的戰士,但他們現在隻是怪物了。警惕對榮耀的幻想,孩子。迴頭,不要再迴來了。”


    “我的腦袋……現在清醒了。我們是……睡著了嗎,孩子?啊……我記得。那些驕傲的領主……她們真的是怪物嗎?我現在還記得她們的眼睛……明亮又清澈。為什麽我會害怕她們?如果那個村子陷入了瘋狂,也是我帶去的。她們把我逐出是對的。在我攻擊她們的時候……她們殺了我……也是……對的……?……啊。”


    首都尋神者領袖的執念飄蕩於終日陰雨的聖特裏克城上空,訴說著他的故事:“拯救王國的英雄隕落了,但我將永生!我的夢將永恆,我亦如此!我可以聽到……他們靈魂的呢喃……”


    他在他的實驗室中日複一日的進行著活體的靈魂實驗,進行到他的地下室中早已枯骨如山。“不!你承諾過我會永生的!他們的靈魂讓我更接近光嗎?那個聲音……它是不是不曾在在……?在我的夢中,我可以看到拯救王國和治療瘟疫的辦法……答案就在賦予我們身體動力的靈魂之中。但他們……為什麽!他反對我做的一切……他這是嫉妒……他變得瘋狂……他隻不過想用這種方式奪走我的不朽!現在他們死了,王國毀滅了……而我……永生不朽。”


    守望著聖城的戰士早已被瘟疫侵蝕殆盡,卻依舊執著的站在聖城最高的高塔前守望著,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軀殼早已幹癟:“……主人,不能再……守望了。好累……”


    在聖城的中央,我終於找到了那位精靈長者所說的英雄雕像:在那高遠的黑色穹頂之下,他的犧牲使聖巢永世不衰。天空連綿不絕的陰雨,像是英雄的悲泣。


    布滿藍色水晶的山峰,精靈們口口相傳著一個傳說。這裏曾住著一位法師,擁有神秘的力量。那奇特的力量足以讓精靈大開眼界,卻鮮少有人知道。不過她最近沒有了任何動靜,也許是在冥想?相傳啊,這裏的水晶有詛咒,它們的歌聲引誘著所有的生靈前往深入,水晶裏蘊含著奇特的力量,溫和,但也致命。尖銳晶亮的晶體中,閃爍著幾束刺眼的光芒。他們生長,蔓延。住在這附近的精靈一定要小心,保持頭腦清醒,仔細聆聽,水晶在唱歌,輕聲歌唱著昤光的信仰。迷途的旅者啊,千萬不要沉迷歌聲,一旦沉迷其中沉沉睡去,水晶便會在你睡著的時候悄然接近,它們會緩慢爬上你的腿,伸出細小的晶體,滲入皮膚的縫隙生長的水晶體越接近頭部,歌聲會越來越動聽迷人。倘若能在水晶完全包裹住身體之前醒過來,那還尚有一絲希望尚存;若是因為某些原因,太過於疲憊,在水晶的歌聲中沉沉入眠,在美麗的水晶完全包裹住軀體之前,生命也會悄無聲息的熄滅。


    在這裏,我遇到了被聖巢精靈驅趕至此的異教徒——藍色之子芬恩,她早已故去,屍體與水晶山峰融為一體。由於她信仰轉化著與靈魂相悖的水晶的能量被精靈排斥,靈魂長矛的作用下,她的靈魂出現在我眼前,將寄托著她畢生能量的護符交與我手中:“我曾身中數箭,沒有任何一支箭能夠打敗我;打敗我的,竟然是自己的孤獨。聖巢的孤魂啊,帶著我的祝福,消滅那肆虐的瘟疫,讓文明得以延續吧……”


    我來到水晶山峰的最頂部,全聖巢唯一一座遺留的昤光雕像於此矗立,在那座失落的小鎮我就已經看到了它。我聽得到雕像信仰的低語:“……要記住……光……”


    幾經輾轉之後,我再次迴到了我的出生地——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在入口處,我聽到了熄滅的燈塔旁,早已化為枯骨的燈塔看守人最後的夢:“對不起……主人,大海在召喚……”


    看著深淵底部無數個亮晶晶的眼睛,漂浮的黑影——那些是來自虛無空洞的手足們,麵對他們,我將作何選擇?


    純粹?菲爾尼斯和先知都曾提起過這個詞語。但曆盡千帆過後,我真的還是他們所希望的那個純粹容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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