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過去多久了?


    我不記得了。


    我隻知道,他改變了我的整個世界。在那之前的一切,我也記的不明晰了。之前那數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也許因為不值得我記住吧。


    黑暗,無邊的黑暗。這黑暗超出了雙眼所能承受的極限,散發著死與絕望的氣息。死,絕望,這兩個詞是什麽意思?我好像從前明白過,後來又忘記了。


    遠處,或是說在這廢墟之上,逐漸傳來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是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你確定勇哥說的咱們的最後一個學員,就在這下麵?都幾天過去了,就算不是人類,一般的神族也夠嗆啊。”


    “放心吧,我用虛空之眼檢查過了,這裏有一處異常能量波動,是一個人類生命體,但這能量來源還很強,很熟悉,似乎是……德魯伊之石?”


    “你是說,那個曦靈神族的生命之石德魯伊?好家夥,咱倆打一架把那玩意都弄碎了啊……不過如果人族有人天賦異稟還有命吸收它的碎片,那能活下來也不奇怪。”


    “好了,就在這個位置,我們快開始挖吧。”


    接下來入耳的是沙礫碎瓦和鋼筋混凝土碎塊相互分離的哢嚓聲,我感覺壓在身體上的重量在減輕。


    遇到他們,說不定我還有希望呢。就在這之前的幾個小時,我曾經絕望地想要求死;任之前的我怎麽也不會想到,從此刻起,我從黑暗踏入了光明,這才是我人生真正的開始。


    我叫三川,幼時因為事故父母雙亡,是一個孤兒,因此很早就被送進了這所孤兒院。


    這孤兒院真的不是好待的地方,每天吃不飽吃不好,憋在屋子裏沒有自由。而我還經常會被同齡孩子欺負。我自小喜歡看書,尤其是科學類。他們對我並不認同,都叫我書呆子,我也經常挨他們的打,可是沒有辦法。再說,我的境遇如此,並不隻有這一個原因。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出了什麽事故過世,但我的特殊能力也許是他們留給我的吧:我能有限的預言未來一段時間內會發生的事。這種能力肯定會被羨慕吧……但一旦被我說出口被別人知道了,是要以損耗生命力為代價的。這件事,是孤兒院裏一個老爺爺告訴我的。他人不錯,對我也是少有的友善。外人總說他瘋瘋癲癲的,但我覺得,也許他才是對世界真相真正洞悉一二的人。所以我相信了他的話,雖然看起來說的半真半假,但我還是盡量不會再出口預言,連帶別的話也變少了。


    讓我有這樣變化的不止這一個原因。


    然而,我作為這種能力的擁有者,並像別人所想的那樣。我不被大家尊重,甚至是還被歧視。原因看起來簡單而又荒誕:好事兒大家怎麽也不會嫌多,而且這東西也不需要預知;始料未及的壞事一旦被說出口還成真了,人們更偏向於相信是我說了出來才招致禍事……即使它一開始就存在著,我的本心也是讓人們提早知道來采取些措施。可惜了,根本沒人領情。人性的醜惡總是在這時暴露無遺。他們是愚蠢卑劣的生物,果敢強硬的的手腕永遠隻會用於對付弱者。


    想到這裏,我自嘲的一笑:那所謂弱者,不就是我自己麽?可諷刺的是,最後活下來的,也隻有我……


    一個身懷異術想要幫助別人的孩子,卻處處被同齡人欺淩,遭受其他年長的人的冷眼……我真的受不了了,很想一死了之。可在孤兒院想要自殺真的不容易,畢竟它還算有良心,把一切危險的物品和藥品都捏的死死的,還把我們都圈在鴿子籠大的房間裏,不讓我們出去。就算是想要絕食,那裏的人也絕對不會讓你死,還會讓你受盡折磨。


    我可真希望有隕石或是宇宙裏突然出來幾個能量衝擊波什麽的,不要毀滅世界,也不用多,毀了這個孤兒院就行,把大家都帶走,似乎是最好的結果。


    ……或者,隻把我帶走,也好。


    沒想到,我這麽不靠譜的一個願望,真的實現了。


    我的世界陷入毀滅的浩劫之前,一切還是老樣子。可漸漸的,人們發現,今天午後的太陽格外耀眼,就像處在爆炸邊緣。這之後,那耀眼的光源飛速向下墜落,人們看到了,天上有兩顆耀眼的太陽。


    耀眼的光芒逐漸帶來令人無法忍受的灼燒感,許多人的肢體上覆蓋了不同程度的燒傷——是的,沒錯,那已經不能被稱之為是曬傷了;溫度繼續以一種無法以地球上的物理規則解釋的速度飆升,不僅是高溫,連光芒都變得更亮了。似乎是主宰這世界的神還嫌不夠,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兩個指標以不變的速度繼續上升。漸漸有人的眼睛暴露在這樣的強光下瞬間永久致盲,而在高溫中,街上的瀝青早就徹底融化了,許多人已經開始自燃,在街上狂亂地跑著……沒想到,末日降臨之時的圖景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壯觀。


    在死亡麵前,我表現得異常平靜。我甚至主動走到大街上,想讓高溫和強光讓我瞬間蒸發。而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那顆帶來高溫和強光的源頭衝破大氣層,飛速墜落下來,正好砸到了我的後腦,我是去了意識。隻記得在我昏迷的前一刻,高溫的氣浪和狂風摧毀了目光所及之處,視野中的一切開始扭曲,人們絕望的尖叫逐漸失聲。我昏迷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沒死,但卻陷於這無邊的黑暗下,建築的殘垣斷壁在身上壓了好幾層。雖然我似乎是沒受傷,但也沒法自救,隻能聽天由命了。


    終於,聲音越來越近,我眼前的一塊瓦礫被挪開了。陽光照了下來,我的眼睛一時間無法適應,雖然刺痛,卻無法閉上。


    眼前的景象逐漸聚焦清晰起來:果然是一男一女,看起來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樣子,少年有一頭火紅色的反翹短發,瞳色一紫一琥珀金;少女的發色和瞳色都是罕見的銀紫,看上去閃閃發光。


    眼前的這兩個人,身上也有那種熟悉的感覺,有死和絕望的氣息。啊,又來了。死,絕望,這兩個詞到底是什麽意思?好像曾經想起過,後來,又忘記了。


    “嘖嘖,神性基因覆蓋到了百分之七十,這天賦,能達到這個水平的人類百分之二多說了……而且腦域值開發也很高,這家夥真的是個人類嗎?怪不得能活下來。來咱們那好好培養絕對是不可多得的奇才。更何況是現在德魯伊之石的碎片真的在他體內。”紅發少年感歎。


    “那,這人我要了啊,以後就是我徒弟了。”


    “喂,你這個人,明明是一起發現的,你直接說是就……”


    “怎麽,不服?”


    “……算了,不跟你搶。”


    “說的好像你搶得過一樣。”


    他們,是在說我嗎?兩個人似乎還在……搶我當徒弟?這樣的待遇我還真是從來都沒有過呢。所以,我應該高興一下嗎?


    “喂,小子,能聽見我說話嗎?他是睜著眼睛,但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紅發少年輕輕拍拍我的肩。


    我試著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終於適應了身體的控製權。我掙紮著坐了起來,看了看他們,什麽也沒說。


    “你叫什麽名字?”紫發的少女打破了沉默,她看起來很和善,深紫色的雙眸燦若流星。我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這些年來,我早已習慣了不說話的生活,習慣了被所有人無視,以至於我現在忘了怎麽說話。


    讓這兩個人杵在這裏也怪為難他們的,雖然我也不是故意的,但這樣一來的確大家都很尷尬。沒辦法,我隻能先拉住紅發少年的手,用讀心術傳達出自己的想法:“你們好,我叫三川,謝謝你們救了我。”


    “你叫三川……這是……讀心術嗎?好厲害,果然不是一般人。”紅發少年看起來吃驚不小:“不過三川,你能聽到我們說話對吧。就是……自己不能說話。”


    “當然,顯而易見。”他身邊的少女接過他的話,瞥了他一眼。


    “看來現在需要我來做一個紐帶了。”少年一笑,紫色的左眼迸發出光焰:“虛空之眼的領域內可以無障礙精神溝通。這樣一來就方便多了。”


    少女直接無視了他,又轉向我,努力擺出一個友善的表情對我說:“我叫林亓,他叫亮詡,我們來邀請你加入我們,宇宙聯合大學。”


    “是你們救了我,而且在這裏,也沒什麽值得我留戀的了……放心,我願意跟你們走。”


    “其……其實,這場浩劫是我們兩個無意間製造的。”林亓看起來有些猶豫,但還是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我:“事情就是這樣,即使是我們拿捏了分寸,但還是不小心有衝擊的能量來到了地球,還好巧不巧把你生活的地方給毀了,你的親人朋友也都……我們很抱歉毀了你的生活。”


    在孤兒院的人都死於這場浩劫,而我卻因為它意外獲得了超能力,還被招募進被他們稱作宇宙聯合大學的地方,開始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不管未來的路要怎麽走,現在的這場變故,對我來說怎麽看都不像是災難,而是救贖。


    我低下頭:“沒事,你們並沒有傷及其他生靈,至於我……我的生活,還有他們那些人……相信我,沒人會想經曆的。”


    亮詡打破了僵局,說道:“哎呀好啦好啦,不著急說這些事,等迴了學校以後慢慢說,再磨蹭一會兒估計他們該著急了。”說完,他的手指憑空一劃,我們麵前出現了一道深紫色的裂縫,似乎還透著點點銀色的星光。他用雙手把裂縫展開,變成一個平麵,呈現出了一個傳送門的樣子,從外觀看起來就像是廣袤的宇宙。


    “我們走吧。”林亓說。她和亮詡後退了一些,似乎是讓我先走。我也沒有猶豫,直接走了進去。


    門的另一麵,真的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我從未見過的新世界,看起來真的充滿希望。也許,我真的迎來了黎明。


    一幢巨大的白色建築矗立在我麵前,隱藏著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建築周圍是鬱鬱蔥蔥的樹林,看起來生機勃勃。迎麵走來一個人,頭上長著角,很像是我從小聽過的,傳說中的龍族。而依照林亓和亮所說,他就是這學校的校長,木子勇。


    “歡迎加入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啦。此後,叫我勇哥就好。”


    我微笑來表達謝意。林亓轉身對我說:“既然我收了你,你也不能白當我徒弟。就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準備一個禮物。”


    (這裏暫時轉為第三人稱敘述,為三川後來聽說的禮物的由來)


    林亓想都沒想直接來到神眼湖邊,耀淩果然在這裏。


    “林亓,你迴來了?怎麽樣,迎新還順利嗎?”


    “還行。此行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說吧,肯定幫你。”


    林亓拿出來自己的法杖和自己曾經遊曆星係是留下的那根白胡桃木:“早就聽聞星域白龍一族鐵藝雕刻都是天下無雙,請幫我把這根白胡桃木雕琢成和我的法杖一樣的就行,在雕刻好的法杖中間穿一個孔,謝了。”


    “……那我盡量不讓你失望吧。”耀淩倒也沒有很吃甜言蜜語這一套,就是覺得林亓給自己吹得有點離譜。


    耀淩做完法杖之後,林亓迴去的路上遇到了勇哥。


    “你這法杖又是找耀淩做的?”


    “嗯,是啊。”


    “怪不得就這麽粗糙。”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林亓迴來了。她遞給我一根白色的法杖:“以後在我們這和黑惡勢力抗衡可不能沒有趁手的武器。這根法杖是我曾經在星際間遊曆時收集的白色胡桃木打造,中間的內芯是由星光彩虹淬煉過的隕石粉末填充,你若是經過練習,就能適當的運用德魯伊和自身的力量搭配發揮出很強的力量。要加油啊。”


    一直以來在追逐著光芒的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真正的沐浴在光明中。這道光,名為宇宙聯大。


    “黑暗歸於黑暗,光明塑造光明。”


    “身在黑暗,心向光明。”


    “如夜般深沉的墨色,正是迎接黎明的預演。”


    注:三川所在的孤兒院毀滅的時間點是在亮詡和林亓的戰鬥時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之後,因為衝擊波到達地球的距離以光年計算。在林亓和亮詡到達孤兒院時,是在毀滅時間十個小時之後。詳情請參見《宇宙聯合大學校史卷5:星界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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