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聽了吩咐,依言出去傳話。


    熟料,才走出體順堂正門,還未出院子,迎頭就見皇帝大步流星一般的走來。


    她吃了一驚,忙讓到一旁,下拜行禮,“奴婢拜見皇上。”


    陸昊之卻一眼也沒瞧她,隻問道,“你們娘娘呢?”


    口中說著,腳下步伐依舊去的極快。


    “娘娘……娘娘在屋裏……”


    芸香口中答著,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皇上好似動了大氣……


    別不是出了什麽事吧。


    “娘娘,皇上來了!”


    瑞珠早在窗子裏望見此景,忙忙出聲提醒。


    孟嫣正擺弄著那瓶中的柳條,聽見這一聲,不由抬頭。


    正欲說些什麽,卻見門簾一晃,陸昊之已大步走進門來。


    陸昊之徑直走到桌邊,掀衣坐下,卻一言不發。


    孟嫣見他雙唇緊抿,一臉慍色,心中便知他這是動了怒,便先不提那件事,隻向瑞珠低聲吩咐,“去沏一盞白茶壽眉來。”


    瑞珠看了一眼皇帝,點了點頭,悄悄閃身出去了。


    自來陸昊之生悶氣之後,她便會吩咐人預備這壽眉茶,此茶鮮醇清潤,最能安撫人心。陸昊之每每便是在這茶香之中,漸漸將心中鬱結之事,說給她聽。


    吩咐了瑞珠,孟嫣趿著繡花棉拖鞋下了地,走到桌邊,與他相對而坐。


    陸昊之一臉冷峻之色,雙眸暗沉,卻一字不發。


    她便一手托腮,唇含淺笑,望著他,也不說話。


    少頃,瑞珠端了一隻雙龍戲珠描金蓋碗過來,輕輕放在了陸昊之手邊,“皇上,請用茶。”


    陸昊之卻不為所動,恍若未聞。


    孟嫣見狀,便朝瑞珠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親手揭了茶盅蓋子,將茶碗雙手捧到了陸昊之麵前,朝他嫣然一笑,“皇上,請用茶。”


    茶碗之上,水汽嫋嫋,陸昊之那冷擰的眉眼,在四溢的茶香之中,果然漸漸舒展 開來。


    他歎了口氣,將茶碗接了過去,“嫣兒,你就不問問朕怎麽了?”


    孟嫣微微一笑,“皇上肯說時,自然便對臣妾說了。皇上若不肯說,臣妾也是白問。皇上若執意生悶氣呢,臣妾便陪皇上坐著。這悶氣生到幾時啊,臣妾便陪皇上坐到幾時。”


    陸昊之頗為無奈的笑了,“你啊,真是把朕捏的死死的,朕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孟嫣望著他的眸子,朱唇輕勾,露出一抹帶著幾分俏皮的笑意,“皇上心裏樂意的,不是麽?”


    陸昊之聽了這話,禁不住笑了幾聲,胸口那股子悶氣便也漸漸消散了。


    他笑罷,麵色重又鄭重起來,“前段日子,朕不是吩咐各處暗查梁氏麽?”


    孟嫣微怔,旋即接口道,“皇上前兩日說起過,隻說已拿住了確實的罪證。”


    陸昊之點了點頭,“不錯,確實拿住了不少罪證。隻是,朕當真不曾料到,竟會查到,竟會查到……”話到此處,他禁不住咬牙切齒,俊美的臉龐染上了一抹暴戾,似是在強忍著什麽極度憎恨之事。


    隔了片刻,他方才繼續說道,“前頭,咱們不是還曾疑惑,那疫病為何蔓延的如此迅速?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從山村擴散至京城,甚而連上河園裏也出了疫病。原來、原來竟是有人蓄意擴散了疫毒!”


    孟嫣聽著,臉上神色也逐漸凝重。


    她是醫家,自然明白這疫病撲人的道理,但人傳人總歸有個過程,然則那時卻爆發的極其迅速,不過短短數日,京城便是四處開花。


    那時候,她也曾在心中猜測,此事是否有人動了什麽手腳,但一來並無確實證據,便是捕風捉影卻連個風和影都沒得,二來她又忙著尋找治病的方子,無暇顧及此事。


    如今看來,果然如此麽?


    但聽陸昊之又道,“梁本務暗中差人,在京城各處水井之中,投放了患病之人的穢物。人飲用了這樣的水,豈有不患病的?上河園中,因看守森嚴,無處下手,他們便將染病的宮人、糧草送進園中。但因有你在,到底沒成氣候。”


    孟嫣心頭一震,她突然明白了什麽。


    原來,上輩子梁家那場潑天的功勞,竟然就是這麽來的。


    若非疫病沸沸揚揚,又怎能凸顯的出梁家那張藥方的珍貴?


    唯有朝廷一籌莫展,京城百姓人心惶惶,當此時機梁家忽然拿出了治病良方,挽救了無數人的性命,朝野才會將梁家當作菩薩救星,梁家也方才能立下救國的大功。


    上輩子那時候,梁成碧因著此事,在後宮著實風光了一陣。梁家更是一時風頭無兩,可謂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


    甚至於,再往深裏想,梁本務明知太後與皇帝都在上河園,卻還朝此處下手,怕不是……貪圖救主之功吧?


    孟嫣不覺有些咋舌,梁首輔這份膽量野心及謀劃心機,著實令人歎服。


    不說梁成碧如何不成器,身為開國元勳,兩朝宰輔,梁本務確有其能耐。


    隻可惜,這份能耐用在了歪門邪道上,本事越大,危害越盛。這樣的人,還是及早除掉為好。


    陸昊之端著茶碗,一氣兒飲了半盞,方繼續說道,“不獨於此,前迴你給朕的那封梁家姑娘送來的密報,朕著人去那處地方詳查了一番。雖已人去屋空,但有你給的線索,暗探們四處走訪,終於還是查探了個明白。梁本務這個老賊,竟然私囚良民,令人蓄意染病,以來試藥!朕派去的人手,在那周遭挖掘出許多屍骸,清點之下,壯年男女各二十名,老者十名,十四歲以下孩童十二名。據仵作驗屍迴報,這些人或死於毒發,或死於利刃所傷。想來,那時因有了你給的藥方及防治法子,疫病漸除,梁本務自謂此方無用,便暗中下令,殺人滅口。”


    一話未了,陸昊之幾近切齒道,“這個天殺的老賊,老弱婦孺,甚而繈褓之中的嬰兒,懷胎的孕婦,他一概不曾放過!朕派人拘捕了那個妖僧,你猜他怎麽說?他竟供述,為求藥方奏效,他向梁本務進言,各種人是越多越好。梁本務是依他所說,打著收容孤寡的名號,特意騙來的各類人等!這些人大多是鰥寡孤獨,便是走失也無人會報官尋找。惡毒的老匹夫,他結黨營私 、收受賄賂、行銷私鹽,都尚且還罷了,可他竟然戕害百姓到這種地步!當初先帝起事,便因不滿前朝暴政,他們效忠於先帝麾下之時,各個起誓隻為救天下百姓於水火,非貪一己之私。如今他竟然能……這等歹毒的豬狗之流,竟是我大周朝的兩朝宰輔!”


    他越講越覺氣衝肺腑,怒不可遏,抓起手中的茶盅就想朝地下摜去,卻忽又想起一旁孟嫣身懷有孕,不敢受驚,竟又生生忍住了,高抬的手臂又緩緩放了下來。


    這話,重重捶在了孟嫣心頭,她隻覺一股寒氣從背脊躥了上來,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


    據梁春容當初送來的密報,並當初上河園拿住的梁成碧的幾個暗樁供述,她的確有猜到梁本務或在用人試藥,但那時她隻當他是收了一批病患,卻不曾料到他竟然令人蓄意染病,事後還殺人滅口。


    她是個醫者,修習醫理,鑽研藥方,都隻為治病救人。


    若世間無病,則也無需醫藥,此為因果正理,切記不可顛倒。如為名利之故,拖延治病時機,甚而無病做有,害人性命,為醫家大忌,罪不容誅。


    這是當初她開蒙習醫之時,外祖父教給她的,逼著年幼的她一字一字的死死記牢。


    如今,竟然有人為了試藥,害死了那許多條人命。而為了哄抬這藥方的身價,蓄意散播疫毒,更不知有多少人枉死在這場病中。


    孟嫣隻覺著一陣惡心,喉頭有些發癢,不由轉過頭去,頓時就嘔了幾口酸水出來。


    陸昊之慌了手腳,忙叫宮人倒茶水 進來給她漱口,又問,“不是嘔酸的毛病已好了麽?怎麽又吐起來了。不成,還是請太醫過來瞧瞧。”


    瑞珠進來,倒了些香茶,又捧了唾盂過來。


    孟嫣漱了口,擺了擺手,抬頭微微喘息著看向陸昊之,“臣妾想問皇上一句話,預備怎麽處置梁家?”


    “殺。”


    陸昊之眼眸一冷,自牙縫間吐出一個字來,繼而他將手朝桌上重重一拍,“朕要將這老匹夫抄家淩遲!”


    孟嫣麵色沉沉,向瑞珠看了一眼。


    瑞珠點了點頭,轉身出門而去,少頃便端了那碗太醫院送來的藥湯,另端著個簸箕,裏麵盛放著兩隻死鼠。


    孟嫣說道,“皇上,這是今兒太醫院送來的安胎藥。梁氏,終於動手了。”說著,她冷笑了一下,“臣妾本以為,一副墮胎藥就滿頂了,沒想到她原來想要臣妾的命啊。”


    陸昊之看著那簸箕中的死鼠,目眥欲裂。


    雖則,這是他與嫣兒定好的計謀,但親眼瞧見梁成碧下手,他還是禁不住的勃然大怒。


    他想起了,上輩子嫣兒那個驟然逝去的孩子。


    “朕,現下就去殺了她!”


    ————————————


    今天因為剛到家,收拾了一天,更的晚了,各位寶子抱歉啊~


    馬上嫣兒就要出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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