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嫣聽了來人轉話,微微點頭道,“迴去上覆太後娘娘,臣妾都知道了。還有一件事,臣妾倒要麻煩太後娘娘。園中起了疫病,本宮這裏已不再適宜撫養公主。待會兒,本宮打點妥當,便派人將和安公主送過去,還望太後娘娘照看一段時日。”


    那宮女應命,看貴妃並無別的吩咐,便告退去了。


    打發了這宮女,孟嫣便吩咐將公主喚來。


    傳令下去,隻片刻功夫,便聽咚咚咚的腳步聲響,隻見一道粉色的小小身影,從外直奔了進來,撲到了孟嫣懷中。


    孟嫣俯下身子,摸著孩子的頭,笑道,“瞧這一頭大汗,早上才換的新裙子,這就滾上泥點子了,做什麽去啦?”


    豆蔻仰著汗津津的小臉,嘻嘻笑道,“在後院抓知了,抓蟈蟈!”


    說著,她舉起小手,手裏抓著一隻竹編的小籠子,裏麵果然有幾隻蟈蟈嗡嗡叫著。


    她身後的奶嬤嬤,頗有幾分無奈道,“娘娘,別家的小姐,那愛的都是花兒朵兒。偏生咱們這位金枝玉葉,整日就和這些蟲子混鬧。前兒賞花宴時,幾位小姐在一起玩耍,說鬥花鬥草。咱們公主一伸手,掌心兒裏就是兩隻蟋蟀,可把那幾位小姐嚇得哇哇大哭,公主殿下倒還一臉茫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呢。”


    豆蔻將小嘴一噘,“兒臣隻是將喜歡的東西與她們分享罷了,誰曉得她們竟都哭了起來!兒臣沒有欺負她們!”說著,忽然又笑了,“隻有晨晨沒哭,兒臣和晨晨玩的可開心了。”


    孟嫣含笑問道,“晨晨是誰?”


    豆蔻答道,“晨晨就是晨晨。”


    孟嫣曉得她也不知道,便看向奶嬤嬤。


    奶嬤嬤會意,忙迴道,“娘娘,這晨晨小姐是鎮遠侯家的嫡長女,閨名叫做柳晨曦的。賞花宴那日,她隨母赴宴,倒是同咱們公主殿下玩的好。”


    孟嫣聽了,微微一笑,“好啊,豆蔻也能有自己的小夥伴了。你總在娘跟前待著,那可是誰也見不著的。所以啊,娘想把你送到你皇祖母那兒小住一段……”


    “不去!”


    她話未說完,豆蔻便高聲打斷,烏溜溜的眼睛盯著孟嫣,“娘,兒臣不去,兒臣哪兒也不去……兒臣才不要離開娘……”


    說著,那原本揚起的小嘴,頓時癟了下去,大顆大顆的淚滴像珠子似的從她眼角滑落下來。


    “娘不要豆蔻了……”


    這拖著哭腔軟綿綿的童音,直紮了孟嫣的心窩。


    她俯身將孩子抱起,柔聲寬慰著,“娘怎會不要豆蔻呢?隻是你瞧,你都陪了娘這麽久了。你皇祖母一直孤零零的沒個伴兒,豈不是很可憐?豆蔻是個最好的乖孩子,一定不忍心的對不對?皇祖母往日對你那麽好……”


    這孩子自幼喪父喪母,雖說到了自己身邊長到現下已好了許多,但她心底裏依舊深深的恐懼著被母親丟棄。


    然而,孩子不能一直跟著她,她要學著獨立、成長。


    而孟嫣自己,眼下也有許多正事要做,無暇顧及孩子不說,她還恐若一時不慎,竟將病過給了孩子。


    豆蔻還是放在壽安書院妥當些。


    哄了好一陣子,又許下了一大堆諾言,豆蔻才漸漸不哭了,雖然還是癟著小嘴,卻也點了頭。


    孟嫣便吩咐平日裏服侍公主的奶母與宮女,收拾了行裝,帶著公主一道遷往壽安書院。


    才料理完此事,白玉心便拿了一卷名冊進來,見麵便開門見山道,“姐姐,你這兩日讓我查的,我都查明白了。除了那個秋玉,還有五名宮女、七個太監,與皇城裏那位有些牽扯。”


    孟嫣笑了笑,讓她坐下,吩咐宮女上了茶。


    白玉心頂著烈日忙碌半日,倒也當真渴了,將一盞茶喝了大半,方才拿帕子擦了口角,繼續說道,“倒也不是這一次才插下去的釘子,都是前頭梁妃執掌宮闈之時就放在這兒的。如今皇上、太後娘娘都在這裏,又出了這麽大的事,保不齊就一個個都活動起來了。”話至此處,她便看著孟嫣,“姐姐,可要把他們都拿了麽?”


    孟嫣卻緩緩搖頭,淺笑道,“不必,放著他們。”


    白玉心微有不解,問道,“放著?姐姐不怕他們往那邊傳遞消息麽?”


    孟嫣笑道,“那就任他們傳遞消息,我本當還發愁怎樣才能讓梁妃知道這邊的事,有他們在,倒省了一番手腳。”


    白玉心倒是一點即透,頓時明白過來她言下何意,便也不再多言,隻問道,“那麽,秋玉又如何發落?”


    “她招了麽?”


    “並無,不知那邊到底拿什麽挾持了她,這婢子倒是個硬骨頭,別看她生的瘦小,姐姐問她時又嚇得像隻瘟雞,在慎刑司裏受了那麽多刑罰,竟是咬死了一字兒沒吐,隻口口聲聲一心尋死。”


    孟嫣神色冷淡,“那還能有什麽,不是許以錢財,便是拿了家人。我生平還從未見過有人真心實意的情願為錢送命的,那必定是家人了。這一套雖俗,卻也好用。罷了,丟著她不管,知會慎刑司一聲,暫且將她收監,身上的傷也尋個太醫與她治,不要令她死了,我留著她還有用處。”


    話至此處,她轉而又問,“那個病死的太監,近來與何人接觸,可查明白了?”


    白玉心睜大了眼睛,頗有幾分不解,“姐姐,這太監可是染病死了,如何會……”


    話才出口,她看著孟嫣那深邃的眼眸,心中忽然明白了什麽,驚駭不已,陡然噤聲,半日才道,“這……也未免太過狠毒。”


    孟嫣冷冷說道,“皇宮之中,便是如此。他人性命,不過我之踏板。自前朝到大周,後宮傾軋之時,宮人無故慘死之事比比皆是,何足為奇!”


    白玉心低頭不語,半晌她忽又抬頭道,“姐姐,你一定要當上皇後。”


    或者,隻有嫣姐姐這樣的人登上後位,才能一改這後宮的陰毒習氣吧!


    孟嫣起先一怔,但隨即迴神一笑,她確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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