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芳初偎依在母親身側,有如一隻嬌弱的雛鳥,花瓣一般的小臉上,滿是怯懦。


    “可是母親,每次女兒見著孟家大哥就……心裏就怕的很……”


    其實,鄭芳初一點兒也不喜歡孟長遠。


    打從小時候第一次見著他時起,她就不喜歡他。


    孟長遠長得人高馬大,足足高出她一大截子,一雙手大如簸箕,十根指頭仿若鋼鐵。鄭芳初總覺著,他能輕易捏碎她的小臉蛋。


    父親倒是很喜歡他,總說他是塊璞玉,稍加打磨,日後必成大器。


    甚而不顧當年他家是國公府第,而孟家還隻是個侯府,上趕著為她定下了這門親事。


    隨著年歲漸長,鄭芳初逐漸知曉了人事,懂得臨風對月,傷春悲秋,然而孟長遠卻是個滿腦子隻有兵書的無趣男人。每每她跟他說些詩詞歌賦,也都是對牛彈琴。有時過府看她,也總提來什麽三斤點心兩斤果子的,真正是個俗人。且他每次過府,隻是在書房相陪父親下棋說話,及至要走了才會到二門上,打發丫鬟知會一聲,帶一兩句話。


    及至父親過世,國公府便算塌了天。安國公夫人養尊處優一輩子,凡事都指望著男人。鄭芳初更是個嬌小姐,什麽也不會。弟弟年歲尚小,又指望不上。娘倆成了沒腳蟹,隻會在後宅抱頭痛哭。


    幸得孟長遠過府,替他們主持了大局,安國公府才勉強維持了體麵。自那之後,他便時常過來照管些家務事。


    母親十分高興,隻說往後有女婿做靠山,要她使盡渾身解數,把孟長遠牢牢抓住,定要嫁入侯府當上侯夫人。


    鄭芳初是個聽話的女兒,她照著母親說的做了,孟長遠果然一日比一日更喜歡她了。


    然而,鄭芳初的心底裏卻是極不情願的,她畏懼著孟長遠那剛勁有力的臂膀,魁梧的身軀,總覺著自己是落入了這個男人的掌心,再也逃脫不得了。


    每當他看著自己時,她的心就在哀鳴,卻又不得不婉轉逢迎,去獻媚取悅這個男人。


    如今,他竟然還去打仗了!


    鄭芳初但想到,自己日後就要和這個殺過人的男人同床共枕,就忍不住的渾身戰栗不已。


    “怕?有什麽可怕的?”


    老夫人不以為然道,“他是你未來的夫婿,你怕他做什麽?孟長遠可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咱們家已然落魄,他也不嫌棄,照顧了咱們娘仨這些年。若沒有孟世子,咱們安國公府如今還不知是怎樣個光景。”


    鄭芳初喃喃道,“可是,他殺過人……”


    老夫人鼻子裏笑了一聲,“殺人有什麽?你老子還殺過人呢。沒有殺過人,也沒後來的大富大貴了。”


    鄭芳初無可奈何,隻得吐露實情,“母親,孟大哥固然很好,但如此一來……卓哥哥那邊又該怎生是好?這兩年,卓哥哥也接濟了咱們不少。”


    老夫人麵上微露難色,片刻說道,“他幫了咱們不少,我也很承他的情。但他那樣的白麵書生,將來至多也就當個太平侯爺,難有什麽大的作為。我原本是想著,孟世子奉旨出征,怕是兇多吉少,咱們總得留條後路。所以你同卓世權往來,我沒有說什麽。但如今既然孟世子大勝凱旋,你便早早與他斷了,收了心思預備嫁過去。免得留下什麽後患,讓你未來婆家聽見了,可就不好了。”


    鄭芳初緘口不言,半晌才輕輕道了一句,“我知道了,母親。”


    老夫人替她掠了一把鬢發,溫然道,“好女兒,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但咱們女人就是這種命,那些風花雪月當不了飯吃,抵不了衣穿。你這樣好的容貌,一定不要浪費了才是。”


    母女兩個說著話,就轉過了拐角,穿過一道月洞門,更往前去了。


    道邊一處太湖石假山子後頭,梁春容咋舌不已,朝姐姐說道,“這安國公府的夫人與姑娘當真是大膽至極,已定過親了,竟還敢背著夫家與人勾搭。孟長遠可是貴妃娘娘的親哥哥,她們也敢朝人腦袋上戴綠頭巾!”


    梁豔華卻甚是膽怯,四下張望了一番,上前扯著妹妹的衣袖,“妹妹,這裏是皇家園林,咱們人生地不熟的亂走,隻怕給人拿住了要惹禍的。我心裏怕的很,咱們還是快些迴席上去吧。”


    梁春容卻道,“有什麽可怕的?這裏是皇家園林,咱府上大姐正在宮裏當皇妃,咱們可是正經的皇親國戚,今兒也是奉了太後娘娘的懿旨前來赴宴的,就逛逛又怎的了?再說了,咱們就這麽迴去,又要被夫人責罵。”


    梁豔華囁嚅道,“但……我怕……”


    梁春容笑了一下,“姐姐放心,我都打點妥當了。禦前的宮人遞了消息,皇上有些醉了,正沿著上芙渠散步醒酒,身邊沒跟幾個人。咱們就在青蓮榭那個水塘子那兒候著,待皇上到了,隻消如此這般,事情就妥了!”


    梁豔華心中不安,說道,“妹妹,此舉過於冒險。你怎知這一跳,就能博了皇上的歡心,而不是觸怒於他?”


    梁春容頗為自負道,“皇上怎麽了,皇上也是男人,看了姑娘的身子,就得擔起責任來。他若是不認,傳揚出去,莫非叫天下人恥笑他是一個侮辱民女的昏君麽?再說了,我的容貌比那孟貴妃差到哪兒了?他既愛色,自然看得上本姑娘。”說著,她反手握了姐姐的雙手,“姐姐,咱們都是庶出,老爺夫人都不把咱們當人看。咱們若不盡力給自己謀條路,那這輩子也就完了。”


    梁豔華性情懦弱,毫無主見,被妹妹這麽一搓弄,說不出話來,迷迷糊糊的跟了她往青蓮榭走去。


    安國公夫人與鄭芳初走了兩處院子,老夫人有些內急,便帶了婢女尋地方淨手去了。


    鄭芳初就在一株大槐樹下站了,正閑極無聊時,忽被一隻大手拽到了樹後。


    她嚇得幾乎就尖叫起來,那人卻捂了她的嘴,“芳兒,噤聲,是我。”


    鄭芳初定睛一瞧,竟是她心裏朝思暮想的安陽侯世子卓世權!


    她紅了臉,啞著喉嚨低低喚了一聲,“世權哥哥……”話未說完,便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那卓世權生的白淨清秀,身材頎長,倒也稱得上一句玉樹臨風,眼看著他心心念念的芳初妹妹哭的梨花帶雨模樣,立時亂了手腳,一麵拿出手帕子替她抹淚,一麵輕聲問道,“芳兒妹妹別哭,有什麽為難之事,都告訴我。”


    鄭芳初抽抽噎噎道,“孟世子就要迴京了,母親要跟弋陽侯府商議婚事。我……我舍不得世權哥哥……但我也沒有辦法……”


    卓世權登時將她緊摟入懷,怒道,“那孟長遠一個粗魯武人,怎好配得上你?你我才是天生一對!弋陽侯府就算是有孟貴妃撐腰,也不能如此橫行霸道!明兒,我、我便親自到弋陽侯府,請他們退親!”


    鄭芳初滿臉慌亂,臻首猛搖,“世權哥哥,不可以去。他們、他們一定會為難你的。”


    卓世權滿眼迷戀的看著眼前嬌弱的芳容,俯首竟想吻了下去。


    “來人,有賊偷盜宮中財物啊!”


    隻聽一道尖利的女子唿聲,不知從那裏衝出五六個身強力壯的小太監,登時就將這一對男女摁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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