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榮安的問話,陸昊之卻並未動怒,隻是輕輕摩挲著茶碗,長長的籲了口氣,“中意她哪點兒?……朕也說不好呢。”


    自寧家醫館外的驚鴻一瞥後,他便總也忘不了那抹明豔的身影,仿佛夏日裏的一縷朝陽照進了他的人生。


    陸昊之自出生起,便背負著大周太子這個尊貴的身份枷鎖。


    天下最好的人、最好的物,都會送到他身邊來,卻沒有一個人問過他喜不喜歡、中不中意。


    他的喜好意願都不重要,隻要他接受了這一切,然後盡職盡責的當好大周太子就足夠了。


    陸昊之從未抱怨過,從很小時起他便已然明白了這就是他的命運。


    先皇後王氏,也是先帝為他選好的正妻。


    江南大族的千金,秀外慧中、溫良恭謹,且王氏宗族為大周基業立下了汗馬功勞。


    這樣的女人,可謂無可挑剔。


    然而陸昊之的心底,對她激不起半點漣漪,甚而連和她圓房都做不到。


    對此,王氏沒有一句怨言,隻是向他進言,“太子不喜臣妾無妨,隻是還請殿下以江山承繼為重。嬪妃之中不拘何人,擇出身顯貴者誕下子嗣即可。”


    陸昊之對王氏很是敬重,但沒有半點的男女之情。


    得到孟嫣,對於陸昊之而言是一件幸事,他的人生裏總算有了一位合乎自己心意、自己主動求來的伴侶。


    雖然,這對孟嫣或許並不公平,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同她在一起的日子,他是快活的。


    她的嬌俏、活潑、率性乃至於小小的脾氣、小小的醋意,都讓他開懷,讓他明白了什麽是發自於真心的幸福。


    並且,她是唯一一個真心的在乎著他陸昊之、而不是大周太子的人。


    任誰坐在這個位子上,前朝的臣子後宮的嬪妃都會山唿萬歲,巴結奉承,唯有她不是。她從未隻把他當成過太子皇帝,而是真心實意的當他是丈夫來愛著。


    他寵著她、縱著她、護她到了偏心的地步,以為可以永遠這樣下去。


    哪怕前朝後宮如何指摘他獨寵孟氏,他都沒有理會,甚而連太後都說不動他,隻因著孟嫣是他自己求來的人,是他心底裏唯一的一抹任性,是他的執念。


    但想及上輩子,兩人最後的結局,他似乎做錯了。


    他既想孟嫣與他並肩看天下,又怎能一昧的用寵來禁錮著她,不放她成長?


    她在後宮之中,唯一擁有的、也是唯一的倚仗不過是他的情愛。在上一世那種情形下,她患得患失,敏感多疑,最終迷失了心智,走上了自毀的道路。


    是他害了她麽?


    榮安從旁小心的覷著皇帝的神色,燭火之下,清雋的臉上有些憔悴悵然。


    思量著或許是自己戳了皇上的痛楚,他趕忙低聲勸解道,“皇上,奴才說錯話了,您別往心裏去。貴妃娘娘想是一時沒轉過來,待她想通了,必然會迴來的。畢竟,以往貴妃娘娘多在乎皇上啊?”


    陸昊之淡然一笑,這小子跟了他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倒是精進了不少。


    “你不必安慰朕了,若是她當真那麽在乎,如何會離朕而去。任朕如何挽留,都頭也不迴。”


    榮安砸吧了一下舌頭,想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依著奴才的愚見,貴妃娘娘並非是不在乎皇上才去園子裏的。皇上和娘娘,現下其實不見麵最好。”


    這話音一落,皇帝冰冷的眼神便掃了過來。


    榮安心頭一慌,連忙跪了,嘴上卻還說道,“皇上,恕奴才多嘴,貴妃娘娘本就是個急脾氣,您也沒多少耐性。您二位湊在一起,沒事的時候還總拌嘴,這種時候更說不得話了。貴妃娘娘說她想靜一靜,皇上您想,她若一直在宮裏,這真能靜得了嗎?”


    慌慌張張說完了這一番話,他便抬起胖手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抽起了自己,“奴才多嘴,奴才該死。”


    榮安的話,令陸昊之一陣默然。


    倘或嫣兒這會兒還在宮中,他會如何?


    若不是那日政務纏身,他或許立刻就會迫著嫣兒重新接受他,一時一刻也等不了了。


    “起來吧,你說的不錯。”


    陸昊之淡淡道了一句,卻重新提了狼毫筆,取了一方玉版紙,飽蘸了濃墨。


    既然難以說話,那不如就寫吧。


    雖是打定了這個主意,但執起筆來,卻又不知從何處著落。


    出了好一會兒神,看著窗外皎潔明月,不知這片月色是否也同樣落在了她身上?


    不如,就從這月夜寫起吧。


    須臾,一封信寫完,陸昊之親手封好,交給了榮安,“明兒你親自走一趟,送茯苓霜之際,把這封信交給貴妃。”


    榮安連忙雙手接了過去,滿口答應著,心中忖度著,皇上這真是開了竅啦。就是嘛,這樣溫柔軟款,女人才喜歡。


    寫完了信,竟已過了子時,榮安便伺候著陸昊之睡下了。


    隔日,榮安果然出了宮,帶著皇帝的親筆信與茯苓霜,又帶了兩個小徒弟,往上和園而去。


    入了園子,先拜見了太後,太後賞了茶果,方又轉去見貴妃娘娘。


    孟嫣正帶著豆蔻,與白玉心在春澤齋那樓上看湖景吹夏風,聽榮安來了,便吩咐帶了上來。


    榮安上樓,給兩個主子請安之後,便道,“皇上打發奴才給娘娘送來一簍子遼寧進貢的茯苓霜,還有一封皇上的親筆信,請娘娘過目。”說著,自懷裏將信取出,雙手奉上。


    孟嫣甚是詫異,陸昊之可從未幹過這等事。


    她接過信去,卻又不便當著幾人的麵拆開。


    白玉心瞧出來,便向榮安笑道,“這大毒日頭底下,難為公公從京裏一路騎馬過來,想必曬壞了。樓下有才做的冰糯米酒,請公公吃一盞,最是解暑的。”


    榮安心裏 哪兒不明白,支走了自己好讓貴妃娘娘安心自在的看信,忙賠笑道,“白貴人不愧是跟著貴妃娘娘的人,最能體恤咱們下人了。那奴才就到樓下等二位主子的吩咐。”說著,轉身下樓。


    白玉心便也拉了豆蔻,到外廊上看景色。


    孟嫣便拆了信封套子,展開摺疊的信紙,撲麵而來的龍涎香,剛勁有力的字跡,陸昊之仿佛站在了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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