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嫣站在殿門口聽著,玉容之上一片漠然,朱紅的唇甚而微微上勾。


    這班文臣,可真能編排。


    捕風捉影,好歹還有個風和影在,這可是紅口白牙的莫須有。


    如今禦史都這般好當了麽?


    她兄長還在前線為國奮戰,這些言官人在京城,無殺頭之禍,無饑荒之憂,不思如何答報朝廷,穩定社稷,倒是沒完的煽風點火,挑唆君王。


    這麽一班酒囊飯袋,於國於家真是無半分益處!


    也莫怪,上輩子陸昊之穩固了皇權之後,便大開殺戒,幾乎清洗重構了整個文官班子,梁成碧的父親梁本務亦被排擠出內閣,看在兩朝老臣的情麵上被攆迴老家去了。


    但,這些都是她入冷宮之後的事了。


    這些前塵往事,多思無益,孟嫣倒是想知道,陸昊之心中又是怎麽想的。


    孟府以武起家,自天下平定後,孟老侯爺一向謹慎自持,也常告誡他兄妹二人,不要居功自傲,免得君臣相疑。


    陸昊之倒是從未流露過疑心孟家不忠之意,前世哥哥雖並無謀反之心,但他持械領兵衝入了皇宮也是不爭的事實。


    雖則是哥哥不知從何處得來消息,皇帝要賜死於她,所以前來營救的。


    但這樣的事,做了就是覆水難收。


    隻是,她孟家沒有謀反!


    孟嫣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細長的指甲刺入掌心,痛楚微微傳來。


    卻聽殿內陸昊之的聲音響起,“張淮南,朕看你是老糊塗了。孟長遠尚在邊關為國奮戰,他手無兵權又要如何打仗?!那所謂重兵,是朕親自交到他手上。你此言,是在譏諷朕無識人之能麽?”


    但聽噗通一聲,那張淮南似是跪了。


    “皇上,老臣忠君之心可昭日月,忠言逆耳,皇上三思啊!”


    孟嫣聽著,不禁有些想笑。


    這些個老臣,不是倚老賣老,便是忠言逆耳,一天天的連個新鮮詞兒也沒有。


    倒也難為了陸昊之,日日就聽這些陳詞濫調,還要同他們應付。


    “張禦史,”腳步聲響,陸昊之似是走下殿去,“你是先帝股肱之臣,先帝在世時兩起貪墨大案,你都立下大功。你的忠心,朕自然明白。弋陽侯當初同你也是一殿之臣,他的為人品性,你該更清楚才是。孟家家風教養出來的子女,不會出什麽反叛的異類,朕放心。如今朝廷正當用人之際,孟長遠西征為國效力,你家的兩個兒子,朕依稀記得也成人了吧?改日,帶進宮來,讓朕瞧瞧。”


    張淮南人老成精,哪裏聽不出這弦外之音,倒是個意外之喜,連忙叩首謝恩,也再不提孟家的事了。


    孟嫣在殿外聽著,不覺輕輕歎息了一聲。


    先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陸昊之的平衡之術倒是拿捏的很好。


    正是這樣一位皇帝,開創了後來的乾元盛世。


    為君,他是不錯的。


    但聽裏麵陸昊之又勉力了幾句,張淮南便告退出來了。


    見了她,張淮南拱了拱手,算是見禮,背脊倒是挺的筆直,一臉孤高的神情。


    孟嫣福了福身子,還了半禮,垂眸淺笑。


    這文人自古以來就有這些臭毛病,總是要顯得自己骨頭也比旁人硬幾分似的。


    打發了張淮南,陸昊之坐在龍椅之上,長歎了一聲。


    先帝創業,開啟了大周天下,臨終卻留給了他一副爛攤子,京城老臣勢力盤根錯節,排擠打壓新選青年官員。而前朝勢力,以南平郡王府為首,也並未清剿徹底。


    當年,前朝殘餘部屬遷至西南邊陲,此地已至大周武力末梢,頗有鞭長莫及之勢,彼方又同西南諸國接壤,局麵如犬牙交錯。先帝原想徐徐圖之,卻偏偏中原腹地連年遭遇幹旱、疫病、蝗災,幾至民不聊生。無奈之下,隻得百事皆休,與民休養。


    趁此時機,前朝皇室稱願向大周俯首稱臣,並將太子留在京城為人質,郡主入宮為妃,歲歲納貢。


    先帝正為災情焦頭爛額,見其自願臣服,自是欣然接受,將前朝太子封為南平郡王,宣和太妃也是此時入的宮。


    直至先帝暮年,南平郡王亦有了歲數,方才放其還府。


    及至陸昊之登基,先有攝政王之亂,好容易局勢太平,又有西南敵國來犯。此次派孟長遠西征,除卻打退侵略,更有將西南納入大周武力範圍之內的意思。


    當此關頭,中原腹地尤其京城,必要穩如磐。


    連日以來,如張淮南之流,陸昊之已應付了許多,委實有些疲憊了。


    然則,天子不能說累。


    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榮安進來稟告,“皇上,貴妃娘娘求見,現在門外等候。”


    聽見孟嫣前來,雖則如今的陸昊之已有自知之明,知曉她必然不是來看他的,卻還是有些開懷的,不禁展顏道,“請她進來。”


    通傳出去,便見孟嫣邁過門檻,款款而來。


    陸昊之一手扶麵,眯細了眼眸打量著她,唇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孟嫣不想同他親近,每日看她衣著妝扮,也成了政務繁忙之中的樂趣。


    她今兒挽了一個百花髻,正麵戴了一支赤金點翠牡丹花冠,一襲天水碧通袖羅袍,裙子上繡了團花祥雲飛鳥紋樣,端莊之中又不失嫵媚。


    雖在長春宮中隨性穿戴,但來麵君時她還是留意打扮了。


    行禮已畢,孟嫣便將來意並任淑儀所查案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又道,“臣妾來請皇上示下,如何發落趙氏。”


    陸昊之看著她,薄唇微彎,“朕早已說過,此事由你定奪,不必來問朕。”


    孟嫣抬首,直直的迎向他的眸子,直言道,“皇上,臣妾想請旨賜死趙氏!”


    若依著平常世情,她這位公主養母,此刻就該擺出一副大度能容的模樣,先行替趙氏說上幾句開脫的言語,然後再隨意責罰一番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她偏不願,孩子被人設計謀害,還要寬容以待,上趕著原諒,有這個道理嗎?


    趙氏雖非首惡,但謀害公主她出謀劃策、傳話遞物也是有份的。何況,她既然情願替梁成碧當替死鬼,那就如她所願好了。


    那些人倘或因此便指摘她行事狠毒,那她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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