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心但笑不語,片刻忽對身側的紅豆說道,“近來聽娘娘說起,皇上每每煩心政務之時,娘娘總會親手燉荷葉蓮心湯送過去,最能敗火靜心。隻可惜目下正當春日,沒處尋那新鮮荷葉和蓮子心呢。”


    紅豆嘴巴微張,她主子在說什麽?


    貴妃娘娘近來哪提起過皇上?這些話,都是小廚房裏的阿娟說的。


    阿娟還感歎,往常這種時候,長春宮的小廚房必定忙碌不堪,娘娘必要親自下廚,燉煮各種滋補藥膳送到養心殿去,如今倒是清閑極了。


    白玉心也不待她接話,又笑道,“說起來,皇上同娘娘往日恩愛的趣事還真不少。娘娘昔日愛做鮫人妝,以金箔、青魚骨貼額心花鈿,極溫雅又嫵媚。皇上看見喜歡,便叫娘娘時常這樣打扮。後來還是娘娘自己膩煩了,才不做了。我求著娘娘再妝扮一次瞧瞧,娘娘就是不肯,不能親眼得見娘娘當初芳容,當真是可惜了。”


    “嗯……娘娘姿容出眾,那一定很是好看。”


    紅豆模糊著說道,她雖滿心迷蒙,但還是附和著主子。


    這些事,也是瑞珠私下當閑話講給她們聽的,主子也沒求著貴妃娘娘打扮出來啊。


    主子在幹什麽?


    白玉心掃了劉妙宜一眼,果然見她神色微動,一雙眼睛不停轉著,便笑了笑,“皇上近來如此忙碌,還掛了後宮所有人的綠頭牌,想必是不願人去打攪的。我看,還是別湊上去討嫌了。弄不好,再被皇上降了罪,更是糟糕。”


    說完,她便向那兩人道了一聲告辭,帶著紅豆去了。


    劉妙宜立在原地,不言不語,低頭盤算著什麽。


    一旁韓曉梅看出來,低聲道,“劉妹妹,你可別轉錯了主意。這白答應說不準是蓄意講這些話給你聽的,你可別中了她的圈套,讓那長春宮得意。”


    劉妙宜想著心事,隨口敷衍道,“姐姐放心,我又不傻。”便別過韓曉梅,匆匆去了。


    韓曉梅看著她的背影,歎息了一聲。


    離了禦花園,紅豆迴望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才輕輕說道,“小主,那位劉答應頭上的金釵,好奪目呢。”


    白玉心笑了一聲,“答應的位分,按製戴不得這樣的首飾。她這釵子,也不知哪兒來的。迴去之後,你留意打聽著,這個劉答應近來都和什麽人來往。”


    吩咐了紅豆,她再不言語,抿著一抹笑,往迴走去。


    她倒還真想瞧瞧,姐姐在皇帝心目之中,到底是個什麽位置。


    劉妙宜迴了她的居所,在梳妝台前坐定,看著銅鏡之中映出的容顏。


    她自幼就被人誇讚好姿容,尤其這雙眼睛,是她整張臉上最出彩的地方。


    可沒想到,這雙眼睛竟和宮中的貴人撞上了。


    依著皇貴妃的說辭,這是她的福氣緣法。


    劉妙宜心中卻十分不服,她憑什麽要借著另一個女人的影子,去向皇帝討寵呢?


    她就不信,自己比那位孟貴妃差些什麽!


    然而,眼下似乎也沒什麽別的辦法,自從入宮之後,她連皇帝的麵都不曾見到過。


    “惠香,去翊坤宮一趟,向皇貴妃娘娘討些飾品來。”


    劉妙宜沉沉說道,之前梁成碧向她說過,她缺什麽都可以到翊坤宮索要,隻要她能博得恩寵。


    宮女惠香答應著去了,片刻便帶了一包東西迴來,放在梳妝台上。


    劉妙宜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雲母片、螺鈿、金箔、珊瑚、甚而點翠的金片、嵌珠的流蘇,無所不有,流光溢彩。


    惠香有些遲疑著說道,“小主,這些東西都是嬪位以上的娘娘才能佩戴的。這隻怕……違製了。”


    今日小主戴著那支赤金芍藥釵出門逛,她便覺著不妥。


    雖說是皇貴妃娘娘賞賜的,但也還是不合規矩。


    “無妨,隻要皇上中意,誰還在意什麽規矩呢。”


    劉妙宜拈起一枚雲母片在額心試了試,整張臉頓時光彩起來。


    白玉心迴到長春宮時,便聽正殿的人說起,孟嫣尚未起身。


    她知曉這幾日孟嫣為著調製傷藥,無日無夜,耗費了無數心血,必是疲憊不堪。如今藥總算得了,她也可以歇歇了。


    將乘著玫瑰露水的白瓷鵝頸瓶交給了宮人,白玉心便迴樂誌軒坐了一會兒,拿起繡了一半的香包,做起了針線。


    香包上繡著幾叢水仙,疏落有致,潔白素雅,很襯姐姐近來的衣裝。


    這是她打算做了拿給孟嫣用的,孟嫣喜好用香,隨身常佩香包、香囊,但都是針工局出來的物件兒。


    這繡房、針工局的東西,雖大致是不錯的,往長春宮送的也不敢用什麽不好的料子,但總歸中規中矩,匠氣太重。


    是以,宮裏的嬪妃們,但凡自己隨身的物件兒,大多自己動手做,繡個心愛的紋樣什麽的,用著也舒心。


    白玉心私下問過瑞珠、芸香,為何如此。


    兩個宮女一臉諱莫如深的神情,好久才神神秘秘的告訴她緣由。


    原因無它,孟嫣不會。


    老侯爺管教兒女嚴格,卻唯獨漏了女紅這一項。


    以至於孟貴妃如今樣樣都好,就針線拿不出手。之前,她想為陸昊之繡一條手帕,繡了一隻吉象,拿到禦前卻被陸昊之說看起來像烏龜。從那之後,她就再也不穿針引線了。


    白玉心一麵繡著香包,一麵抿唇微笑。


    幸好 姐姐還有一樣不行的,不然她就真沒什麽用場了。


    繡了半個時辰,紅豆迴來,附耳說了些什麽。


    白玉心聽了,不置可否,隻輕輕說了一句,“等著看戲。”


    孟嫣這一覺,睡得甜熟,直到晌午時候才醒過來。


    瑞珠在外聽見,便掀了簾子,扶她起身,“娘娘這一覺可真長,白答應過來幾次了。”


    孟嫣揉了揉額角,“可有什麽要緊事?”


    瑞珠迴道,“那倒沒有,隻是送了一盞玫瑰露,說夜裏讓娘娘衝水喝,好安神助眠。”


    孟嫣聽著,微微一笑,“她倒是有心,接這勞什子可要大清早天不亮的時候就起身的,難為她了。”


    “娘娘這樣照料她,也算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瑞珠跪在地下替她穿鞋,又說起一件事來,“夏侯禦醫又來了,說有什麽東西定要交給娘娘。沒有娘娘的吩咐,奴婢們也不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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