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嫣幾乎要氣笑了。


    她本在長春宮裏抱著豆蔻睡覺,這心裏卻怎麽也不踏實。


    等到放出去的眼線打探迴來,說宣和太妃夤夜進了養心殿,硬是請了皇帝前往永壽宮,她便覺著事情不對,忙起來穿衣梳妝,乘了軟轎過來。


    這老太妃是林燕容的姑母,上輩子自然也和她不對付。


    依著那本書裏的劇情,宣和太妃當初可是對皇帝有救命之恩的,陸昊之待她也很是孝順敬重。這後宮裏的長輩,除了太後也就是她了。


    林燕容出了這麽一檔子破事,她出來也算情理之中,但到了皇帝跟前會搬弄什麽唇舌,那可就沒準兒了。


    果不其然,才走到永壽宮正殿外頭,她便聽著梁成碧在裏麵現編故事,那編的叫一個精彩紛呈。


    看來這劇情還是沒打算放過她,什麽屎盆子尿盆子都能繞著彎子扣在她頭上。


    她固然隻想清靜度日,但事情砸到頭上來了,她也不會龜縮後退。


    豆蔻、白玉心、瑞珠、芸香及長春宮的一大票人,都仰賴著她的庇護。


    梁成碧被她逼視的心裏陣陣發慌,竟忍不住側了臉。


    “皇上跟前,妹妹還是這等愛說笑……”


    “嬪妾哪兒有皇貴妃姐姐會說笑,這沒影兒的事兒說的也有鼻子有眼兒的。嬪妾還真不知道,嬪妾送了什麽好物件兒給林常在,能害的她連侍寢都去不得了。”


    孟嫣盯著梁成碧,緊追不放,“嬪妾實在不知,哪裏得罪了皇貴妃姐姐,竟這樣編派故事,冤枉於我?!”


    梁成碧那張溫婉的麵孔,禁不住的有些扭曲。


    她一貫的把戲就是人前偽善做作,人後挑唆是非的兩麵三刀,被孟嫣這般當麵鑼對麵鼓的對質,竟一時沒了主張。


    “孟貴妃,皇貴妃也不過為主持宮務起見。她身為皇貴妃,自然有主理六宮之職。林常在暴病的蹊蹺,當然要問個清楚明白。你張口就說皇貴妃冤枉你,未免委屈了她。”


    宣和太妃眼見梁成碧被孟嫣逼問到啞口無言,禁不住出聲解圍。


    “原來皇貴妃姐姐為著主理六宮,替林常在尋個真相,便可以瞎編故事,冤枉嬪妾。嬪妾為自己爭辯兩句,就是委屈了她。太妃娘娘這話,實在過於偏頗。”


    這一番話,孟嫣說的極其淩厲,絲毫不曾估計宣和太妃的長輩顏麵。


    今夜,她可當真是氣著了。


    這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事,竟然也能栽派到她頭上來。


    即便她是女配角,那又如何?


    難道是女配角,就活該蒙受不白之冤,活該任人欺淩?


    什麽狗屁道理!


    宣和太妃被她當麵頂撞,立時漲紅了臉麵,厲聲嗬斥,“孟貴妃,你這是在同老身說話麽?!老身可是……”


    “嬪妾知道您是皇上欽封的宣和太妃,嬪妾也敬您一聲‘太妃娘娘’。但您既身為長輩,言行處事便該秉承個公道二字才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的先行訓斥嬪妾,嬪妾實難心服。”


    孟嫣的眸光從梁成碧那張臉上,挪到了宣和太妃身上,看著這位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被自己氣的哆嗦著身子,顫抖如風中樹葉。


    她自知這番言辭算是把這位老太妃得罪的不輕,但既然她們率先發難,千方百計的要置她於死地,她又何必客氣?


    或許是她這段日子的韜光養晦,讓這起人忘了她孟貴妃是個什麽脾氣,所以才膽敢鬧出這莫須有的笑話來。


    今夜,她必要闔宮眾人皆知,她孟嫣不是柔弱可欺之輩,長春宮也並非是個可以被隨意踐踏的地界兒!


    “你!”


    宣和太妃指著孟嫣,手指卻不住發顫,氣血直衝頭頂。


    打從她當上了太妃,這後宮裏的小輩們,還沒有一個敢這樣和她說話!


    “皇上,這便是您寵出來的妃子!”


    眼見無法壓服孟嫣,宣和太妃索性向陸昊之指責她目無尊長,顛倒綱常。


    陸昊之並未接口,他看著孟嫣,劍眉微擰,丹鳳眼中盡是晦暗不明的複雜思緒。


    今夜的孟嫣,與往日格外不同,她立在燈下,一雙墨瞳如兩塊燃燒的黑玉般熠熠生輝,彰顯著她的憤怒之情。


    往日,她有時雖也嬌蠻刁橫,卻從未有如今日這般直言衝撞,仿佛滿腹滔天怒火都在今夜傾瀉了出來。


    今夜的事雖荒唐,但宮裏這等是非從來就多,她也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女,怎會惱怒至如此地步?


    此外,她從進來起,便隻是竭力為自己辯白,一眼都沒有看他。


    仿佛,他對她而言,並不重要,若非必要,她根本不想見他。


    這念頭才從心底冒出來,陸昊之隻覺有那麽一絲心慌。


    眼前這個明豔麗人,他寵愛多年的女子,似乎正在一步步的離他遠去。


    “貴妃。”


    他想說些什麽,卻一肚子找不出話來,最終隻是唿了她一聲。


    淡漠的口吻,簡單的兩個字,卻已然暗示了皇帝的不悅。


    孟嫣眼眸微垂,朱唇輕勾,扯出了一抹涼薄的笑意。


    這般無禮頂撞太妃之舉,當然會惹得他這位大周皇帝龍心不悅,但她不在乎了。


    他可以治她的不孝忤逆之罪,她孟嫣從來敢作敢當,但這沒做過的事,也休想栽在她身上!


    “皇上別忙著問罪臣妾,先把今夜這場事問個清楚明白,是要禁足還是要降位,臣妾都甘願領受。”


    孟嫣嗓音清朗,擲地有聲,倒把宣和太妃、梁成碧一幹人等盡皆震住了。


    陸昊之起先默然,片刻才道,“你問吧。”


    有他這句話,那也足夠了。


    她可沒敢指望,這位男主角皇帝能一下就信了她。


    孟嫣行至銀翹跟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淡淡問道,“你適才說,這麵膏從太醫院得來,是你們小主吩咐的?她是從何處得知有這麽個東西,能指名道姓的去討。”


    銀翹跪在地下,頭壓的低低的,全然不敢看她,一雙眼珠子卻在眼眶裏咕嚕嚕的轉,顯然是在打什麽主意。


    “奴婢、奴婢是聽了小主的吩咐……但小主也是聽說,宮裏的娘娘們用的麵膏好,為了盡心服侍皇上,所以差遣奴婢去討……”


    “嗬,這句話如此要緊,你方才怎麽沒有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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