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論文審核結束,陶漾完成了學業,順利地拿到了碩士學位證書,與此同時收到了公司的正式offer,安排好九月份入職,空出來的這兩個月便商定好了婚期。


    婚禮相關事宜其實很早開始就在籌備了,陶漾跟馳餘聊起這事兒的時候才發現他不聲不響地甚至已經找設計師做好了兩套婚紗,也找了認識的朋友介紹可靠的婚禮策劃公司,仔細算下來其實沒有多少事情是需要陶漾親自去做的,一下子就輕鬆了不少。


    她在家裏休息了兩天,把定好的婚期通知了幾個朋友,重點告訴了唐嘉,擔心她到時候請假的話會請不下來,所以留給她時間提前安排,陶漾不希望唐嘉在她人生中如此重要的場合裏缺席。


    唐嘉一口應下,說自己到時候肯定能來,不過打電話的時候她好像在機場,估計是忙著出差,所以沒有聊太久就掛了電話。


    陶漾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九點了,馳餘還沒迴來,這兩天他明顯比以前忙很多,晚上一直在跟合作夥伴參加應酬酒局,她不懂公司的事情,也沒仔細過問過,隻是會算著時間等他迴來,提前準備好醒酒湯,免得他胃裏難受。


    十點鍾一過,馳餘來了個電話,說他已經在迴家的路上了,他聲音聽著有些低啞,估計是喝了不少酒。


    半個小時後,馳餘到家,他身上都是酒氣,知道陶漾不怎麽喜歡酒味,所以在門口就把外套給脫了搭在臂彎裏,這幾天太累,哪怕喝了酒他精神也亢奮不起來,反而困得厲害,表現在臉上時就是懶得做表情了,看起來冷冰冰的很有疏離感。


    陶漾還沒睡,她打算明天迴家一趟,正在收拾行李。


    程誠那小子談了戀愛,要把女朋友帶迴家給父母見見,她這個當姐姐也要迴去露個臉,因為馳餘工作太忙就沒讓他跟著一起。


    “又喝好多酒,是不是困啦?”


    陶漾摸了摸馳餘發燙的臉,被他攥著手腕親了親掌心,他低垂著長睫,眉眼在暖色燈光的暈染下顯得很柔和,褪去了在生意場上逢迎笑談的假麵,情緒平靜溫和,在陶漾眼裏就是很乖的模樣。


    他搖搖頭否認,“不困。”


    看到她就不困了。


    陶漾看他微眯著眸子,姿態懶散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在嘴硬,這幾天明明忙到不行,肯定累壞了,不困才怪。


    她仰著臉,手指挪到馳餘彎著的脖頸後麵捏了捏,“要不要親?”


    馳餘低著眼,眸子裏氤氳著霧色,在陶漾問出口的下一秒已經弓身湊了過來,卻又惦記著自己滿身酒氣,猶豫了下說,“我先去洗漱。”


    陶漾卻誤會了他的話,臉頰一燙,“哎呀,隻是給你親一下,我明早還要趕飛機呢。”


    這下換馳餘愣住,他很快反應過來,眼裏含了些笑意,“我是怕你嫌我身上都是酒味不好聞。”


    他傾身過來,扶著陶漾下巴讓她抬起臉來,含著她柔軟的下唇輕輕咬了下,故意笑著逗她,明知故問,“你想到什麽了?”


    陶漾:“……”


    她臉頰發燙,小聲咕噥,“什麽都沒想。”


    兩人親了一會兒後馳餘就進了衛生間洗漱,等他收拾好自己出來陶漾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蜷在被子裏窩成小小的一團。


    馳餘抱著她換了個方向,讓她麵對麵地窩在自己懷裏,唇瓣輕輕蹭著她光潔的額頭,“明天九點的飛機?”


    “嗯……”


    陶漾拍了拍他的腰,迷迷糊糊地安慰他,“我就待兩天,很快就迴來了,你不要太想我。”


    她調迴社會部的這一年多時間出了很多次差,有的時候一走就是一周,馳餘每次都會不高興一些日子,簡直像是患上了分離焦慮症,搞得陶漾也總是不安心,習慣了走的時候抱著他好好安慰一番。


    不過馳餘這次倒沒有那麽大的反應,顯得還挺平靜,也沒有折騰她,陶漾半睡半醒的時候還在想這件事,難不成是因為她這次隻離開兩天,所以他沒什麽感覺?還是已經習慣了呀?


    反正她是挺不習慣的,她雖然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很喜歡黏黏糊糊的馳餘,總覺得黏人的他情感要更豐富一些,心裏想的都表現在臉上了,很可愛。


    第二天馳餘開車送陶漾去了機場,陶漾到家的時候是下午,陪著蘇玉去菜市場買了些菜,晚飯的時候見到了程誠的女朋友,她的準弟妹安迪,小姑娘還是那麽活潑開朗,飯桌上把蘇玉逗得笑個不停。


    她很喜歡陶漾,吃飯的時候還在好奇馳餘,眨著大眼睛問,“姐夫長什麽樣呀?配不配得上姐姐?”


    陶漾從手機裏找出馳餘的照片給她看,馳餘不怎麽喜歡拍照,隻在別人給他們拍合照的時候才願意露臉,所以每張照片裏都是陶漾和他兩個人。


    照片不算很多,安迪看了幾張,很是滿意地點點頭,“配得上配得上,再般配不過了!”


    陶漾被她誇張的表情逗笑,“可惜他這次沒時間過來,以後你去京裏玩再帶你見見他,他對小輩很大方的,能給你包個大紅包。”


    程誠舉雙手作證,“我姐夫過年時候送我的那輛摩托車六位數!”


    蘇玉端著碗過來,警惕地看他一眼,“摩托車?什麽摩托車?”


    程誠立刻低頭,“媽你聽錯了,我不騎摩托車,那多危險呢,我騎共享單車。”


    一桌人全都笑開。


    陶漾在家裏住了一夜,第二天沒什麽計劃,本來是打算在家裏和蘇玉待會兒的,隻是下午時候突然接到趙暢的電話,問她在不在家。


    “我在家啊,你也迴家了?”


    “嘿嘿我也剛迴來,有點事找你,你現在下樓唄?”


    陶漾驚訝:“你已經到了啊?”


    她換了衣服出門,在小區門口看到趙暢新買的那輛車,拉開車門坐上去。


    “你找我什麽事啊?”


    趙暢發動車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陶漾打量他,覺得他今天很奇怪,雖然穿的是很有少年氣的休閑衣服,但隱約感覺頭發好像打理過,胡茬也剃得幹幹淨淨,臉上更是一直帶著笑。


    她不明所以,“有什麽好事嗎?”


    趙暢就笑,“確實是好事。”


    但他神神秘秘地不肯說明白。


    車子開上大街,路過的風景越來越熟悉,陶漾看到了熟悉的奶茶店,熟悉的文具店,以及熟悉的恆盛中學。


    今天是周日,高中學生們難得放一天的假,學校裏沒什麽人,趙暢探出頭跟保安大叔打了個招唿,車輛順利放行。


    “我們來恆盛做什麽?”


    趙暢衝她神神秘秘地笑,把車子一路開到操場上,空曠的操場還是上學那會兒的樣子,跑道的顏色微微泛舊,和記憶裏一模一樣。


    “來來來,下車。”


    陶漾已經看到了操場上站著的人,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笑嗬嗬的趙大順,此時應該還在國外的唐嘉,幾年不見的同班同學,還有……馳餘。


    他沒有穿平日裏慣穿的西裝,而是穿著恆盛中學的校服,高大筆直的模樣仿佛讓陶漾一瞬間迴到了讀高二的時候。


    他微微彎著眸子,眸光清和含笑,朝她伸出手,“過來。”


    陶漾怔怔地走過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些已經分別了許久的老朋友居然全都穿著恆盛中學的校服站在這裏,就好像她們從未從這所學校離開過,好像她們仍然是十七八歲。


    “為什麽……”


    唐嘉笑眯眯地挽住她的胳膊,為了更像十七歲時候的自己,她甚至把原本的卷發拉直了,臉上化著很淡的妝,笑起來時和以前沒什麽區別。


    “我們趕迴來陪你拍結婚照呀,你隻在恆盛待了半個學期,也沒能和我們拍上一張合照,這次通通補給你。”


    同學們笑著附和,此時的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業,甚至有了自己的家庭,但穿著校服站在這裏,說起從前的青春歲月,一舉一動就好像還是從前那個人,時間並沒有在這些人的身上留下些什麽。


    馳餘溫柔地看著她,把早就準備好的校服遞過來,用指腹輕輕抹掉她眼尾濕潤的淚痕,“看到你高中畢業照時不開心的樣子,心裏總是很難過,你那麽念舊的人卻很少提起離開恆盛後的生活,大概是過得不怎麽好,或許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原因,所以想了又想,想給你補一次畢業照,隻是可惜沒把所有同學都請迴來,你將就一下?”


    陶漾忍不住要落淚,努力仰著臉,說不清是要哭還是要笑,“說什麽將就啊,我高興還來不及。”


    她性格溫吞,不愛與人交惡,可在人際關係上也總是顯得有些被動,在恆盛的時候,大家都非常開朗熱情,連帶感染到了她,因此才能順利地融入集體,可一中的環境和氛圍跟恆盛截然不同,以陶漾的能力沒有辦法交到很好的朋友,她那時全部心思都放在學習上,總是獨來獨往的,幾乎沒跟誰有過交流。


    她很少談及那段時光,因為馳餘不在,也因為恆盛的朋友們不在,她一個人的生活實在沒什麽好聊的,這些年來也漸漸接受身邊一個個同學朋友的杳無音信,可現在,那些活躍在記憶裏的朋友們突然出現在眼前,讓陶漾措手不及的同時感到一股莫大的高興。


    她們好像從未走遠。


    趙暢把身上的短袖脫了,裏麵居然也是恆盛的夏季校服,其實從他們那屆開始,恆盛的校服就變了個樣子,他們中有些人一畢業就把校服扔掉了,能湊齊這麽多件也是馳餘費了不少心思弄來的。


    “來來,陶漾你換衣服去,我把三角架弄好,咱們正好在晚霞上來的時候拍。”


    唐嘉陪著陶漾去換了衣服,還給她準備了一個單獨的頭紗夾在腦後,她把白紗打理好,緊緊地抱住了陶漾,“我上學那會兒就想過以後你結婚是什麽場景,猜到我肯定會哭得很慘,但沒想到現在隻是拍個照片我就想哭了。”


    陶漾也緊緊迴抱她,“謝謝你陪我那麽久。”


    謝謝這些始終陪伴著她的朋友們。


    換好衣服時已經接近傍晚,橘紅色的晚霞在天際鋪陳,成了最無可挑剔的背景板。


    陶漾和馳餘站在最前麵,從年少時相陪至今的好友們笑著鬧著圍在旁邊,他們像少年時那樣毫無顧忌地扮鬼臉,對著鏡頭做奇怪的表情,開懷大笑,簇擁著一對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


    這一年他們學業有成,事業紅火,家庭美滿,生活平平淡淡但也與幸福相伴,他們穿著校服站在曾經曾無數次奔跑跳躍的地方,仿佛與那個青澀的自己遙遙相望。


    是否夢想成真?


    是否真的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這些問題或許無法給出完全肯定的迴答,但他們可以確定的是,好友依舊在,迎麵笑春風。


    陶漾和馳餘十指緊扣,在彼此的眼睛裏都看到了當時尚且年少的自己。


    那會兒作為學生的他們無法在校園裏堂堂正正的牽手,更無法給對方一個確定的未來,他們彷徨、莽撞,無知無畏,是最好的年華。


    對陶漾來說,那是她第二個十七歲,截然不同的十七歲,她做出了大膽的決定,走了上輩子從未想象過的一條路,這條未知的路讓她收獲了許多快樂,得到了很多結交至今的好友,更挽迴了一個本該跟她人生交錯的馳餘。


    她永遠懷念那個遇見馳餘的夏天,永遠慶幸能夠重來一次的人生。


    晚霞漫天,鏡頭裏,少年少女相視而笑,傍晚時稀薄的陽光給他們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影,令他們的身形有些模糊不清。


    在這一刻,八年的時間似乎沒有從縫隙裏流過,被時光偏愛的這群孩子永久地停留在每一個微風不燥的夏日。


    十七歲的陶漾和十八歲的馳餘永遠熱戀。


    二十五歲的陶漾和二十六歲的馳餘永遠相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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