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fc第十三屆財經峰會的舉辦地點選在萬麗酒店,入場都需要提供邀請函,由於陶漾是跟著同事一起進去的,她本人並沒有單獨的邀請函,一旦進去在會議結束之前都不能出來。


    杜溪一邊往前走一邊低聲囑咐她,“咱們這裏來不僅是記錄會議事項,還得爭取幾個商業大佬的獨家采訪,咱們主編的意思是,最起碼得有一個上檔次的,不然迴頭報道發出去根本沒人關注。”


    來這裏的媒體記者都是這個打算,因此想要爭取到采訪機會非常地不容易,有的媒體之前就通過種種關係約好了采訪對象,但她們還沒有,得現場聯係。


    陶漾抱著相機點頭,她對財經方麵的事情不太了解,昨天才熬夜惡補了一些常識,勉強認識了些這個領域比較突出的厲害人物,但一時間臉和名字對不上,看誰都是一頭霧水。


    好在杜溪經驗豐富,讓她在記者席的座位上等著,自己踩著高跟鞋就去聯係認識的朋友了,打算在開場之前就先約定幾個采訪對象。


    陶漾以前負責社會板塊,總是拿著麥克風和相機在外麵采風,還是頭一次來這麽高端的場合,不免有些局促,她翻了翻杜溪給她的采訪資料,在心裏又把采訪稿過了一遍,記住幾個可能會提到的問題。


    “哎,你是財經日報的記者?”


    有人碰了下陶漾胳膊,是個很年輕的男人,脖子上掛著工作證,是經濟周刊的記者,叫周堯。


    “嗯,我是。”


    陶漾點了下頭,那男人笑眯眯地搭話,“財經這邊女記者很少見的,你怎麽會對經濟感興趣?”


    他的語氣讓人不太舒服,好像在說“一個女人能懂什麽財經,懂什麽經濟”。


    陶漾表情冷淡,“對經濟感興趣的女生多了去,女記者也很多,隻是你沒見過。”


    她的同事杜溪就是非常優秀的一位女性財經記者。


    周堯見她表情冷淡,神色有些訕訕,小聲嘀咕,“我就是隨口一說,怎麽還開不起玩笑呢。”


    陶漾懶得搭理這種人,她收到了杜溪的消息,說是她爭取到了李雲飛的人物采訪,對方直接騰出來五分鍾時間,讓她趕快過去。


    李雲飛是一位很有名的企業家,因為從幾年前就經常參與各類慈善活動,捐錢建蓋學校,他的名字經常被媒體提起。


    有他的采訪壓底,這次也不算是白來。


    陶漾匆匆離開記者席,因為這次財經峰會開在首都,很多企業家和商業名流都是抽空趕過來的,主辦方為他們在酒店安排了房間,她收到杜溪的消息,讓她去8216房間。


    陶漾不敢耽誤,一路小跑著過去。


    峰會快要開始,酒店裏穿梭著各行各業的人物,個個都是腳步匆匆。


    豪華套房內,五六個精英模樣的年輕人圍坐在客廳,秘書陳數擦了擦額頭的汗,一臉苦悶地做匯報,“跟施董約好的見麵取消了,他們說施董臨時有事,參加完峰會就沒有多餘時間了。”


    這位施董所在的公司是國內科技領域的三巨頭之一,馳餘有心想要發展電子科技產業,需要和他牽上線談合同,好不容易才約定了一個見麵詳談的機會,結果對方臨到頭又取消了。


    要知道馳餘本來不打算參加這次峰會的,全是為了趁機見那位施總一麵。


    助理憤憤不平,“臨到頭了才取消,這明顯是故意耍我們,施董跟咱們無冤無仇不會幹這種事,恐怕是有人聽到風聲故意給我們使絆子。”


    馳氏集團根本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麽風平浪靜,馳餘花了幾年時間也不過是處理了幾個鬧騰得最歡的,但一些個暗地裏使絆子的還在渾水摸魚,他剛迴國不久,這些人都急著試探他的深淺。


    陳數抬頭,“馳總,咱們怎麽辦?”


    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轉迴頭來,因為過會兒就要出席財經峰會,他穿著一身正式的深灰色手工製作的英式西裝,廓式的版型將他氣質中冷硬淩厲的一麵展露得淋漓盡致,寬肩窄腰,身板挺直。


    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狹長漆黑的眸子微斂著,麵部線條鋒利清晰,唇瓣微微抿著。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時候的他情緒已經很壞了,隻是被外麵那層紳士的皮束縛著。


    陳數後背湧上一層冷汗,說到底這事兒算是他辦事不利,沒能考慮周全,不然也不至於把場麵搞得這麽僵。


    他忍不住想,待會兒自己先認錯呢,還是先認錯呢,好歹得把他今年的年終獎給保住啊。


    “鈴鈴——”


    門鈴響起,算是把陳數從這可怕的沉默中短暫地解救出來,他連忙跑去開門。


    “你是——”


    陶漾站在門口,因為一路跑過來喘息有些急,頰邊也暈著抹緋色,她習慣性地麵帶微笑,禮貌地頷首,“我是財經日報的記者,跟李先生約好了來做采訪的。”


    陳數:“這兒不是李先生的房間,你找錯房間了吧。”


    陶漾有點茫然,低頭確認了一下信息,“這裏不是8216嗎?”


    這下陳數也愣了,“是8216沒錯,但是這個房間沒有李先生。”


    保險起見,陳數扭頭確認,“馳總,咱們沒約記者做采訪吧?”


    他鬆開了扶著門框的手,於是房門便緩緩打開,徹底露出了站在門口那人的身影。


    馳餘抬眸看過來,觸及那張過於熟悉,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的臉,怔怔地愣住,有一瞬間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夢裏。


    陶漾也愣住了,攥著手機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她腦海裏也是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


    唯一的念頭是,他真的變了好多。


    兩人之間隔著幾步距離,卻也是六年杳無音信的時光。


    攥著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是杜溪的電話。


    陶漾機械性地把電話接通,杜溪嚷嚷著說,“我給錯你房間號了,是8219,你快點過來,沒時間了。”


    她急切的聲音喚迴了陶漾的思緒,陶漾低聲說了句“抱歉”,立刻就轉身去找8219。


    在她轉身的那一刻,馳餘才算是迴過神來,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夢,他是真的遇到陶漾了。


    幾乎是陶漾邁出步子的下一秒,馳餘就大步追了過來,可惜他還是慢上一步。


    他怔怔地僵立著,渾身僵直,麵容緊繃,眼睛幾乎是立刻就紅了。


    陳數被這一幕驚住,滿臉茫然地跟同事們對視,都是一臉懵。


    什麽情況啊這是?


    陶漾趕到8219,因為時間所剩無幾,她幾乎沒有再猶豫的時間,立刻就按照原本的安排開始了采訪。


    她是剛被調來財經部的新人,按理說能出席這麽個大型活動漲漲見識就不錯了,不該再負責采訪部分,但她履曆優秀,之前在社會部工作的時候也頻頻受到領導表揚,杜溪有意鍛煉她的能力,便隻在旁邊看著。


    幾分鍾的采訪結束,財經峰會也要開始了,兩人又急急忙忙地下樓跑迴會場。


    杜溪對陶漾的表現很滿意,新人嘛,不怯場,口齒伶俐就已經非常棒了。


    然而陶漾實際上卻一直處於雲遊天外的狀態,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她腦海裏全是剛剛見到的馳餘。


    六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一個肆意不羈的少年長大,他的身量褪去少年人的青澀變得更加成熟高大,一舉手一抬眉都是令人陌生的淩厲氣勢。


    陶漾其實有些不敢認他了。


    她無法控製地想,能夠來參加財經峰會,他如今的事業應該發展得很好吧?


    “歡迎大家來到第十三屆gfc財經峰會的現場,我們這次——”


    杜溪拿著相機時不時拍幾張照,發現陶漾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拿胳膊碰了碰她。


    “怎麽了?”


    陶漾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偷偷打聽馳餘的情況,“來參加這次峰會的人,有姓馳的嗎?”


    她確實是對商業的事不夠了解,消息也不夠靈通,惡補的那些都是些眾所周知的舊消息了。


    杜溪點頭,“有啊,馳氏集團早就跟峰會達成合作了,他們的新任總裁據說會來參加,這會兒應該坐在前排吧。”


    她知道得很多,全當給陶漾科普了,“這位馳總剛迴國不久,手段強硬,是個厲害人物,馳氏集團在他手裏恐怕能更上一層樓。”


    杜溪說著說著,奇怪地問道,“你笑什麽?”


    陶漾唇邊抿著淺淺的笑意,她搖了下頭,示意沒什麽。


    她隻是為馳餘高興。


    他能有現在的成就,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


    峰會持續了四個小時,經曆了十多位業內知名人士的演講,記者提問環節的時候,杜溪見縫插針地問了幾個問題,算是給這次工作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峰會一結束,記者席的人家全都擁了出去,都希望能撈著幾個有名的人物問上幾個問題,或者拍幾張照。


    杜溪也拉著陶漾擠了進去,不過兩人運氣不好,根本沒擠到前排。


    大廳裏人稀稀落落,陶漾翻看著相機裏剛剛拍到的照片,幾乎全都糊了,根本不能用。


    “你那裏有能用的照片嗎?”


    杜溪問,她這裏的照片沒一張是露全臉的,不是隻拍到鼻子,就是隻拍到某位大佬的地中海。


    “沒有。”


    陶漾遺憾搖頭,記者們爭采訪的勁頭比超市搶打折商品的大媽還要厲害,她被推得左搖右晃,根本拿不穩相機。


    “算了,今天就這樣吧,你迴去之後把采訪稿整理一下,明早發給我。”


    天已經黑了,風聲唿嘯著湧向人流,杜溪凍得直打哆嗦,偏偏這時候路邊全是人,一時半會兒叫不到車。


    會場裏燈光明亮,馳餘帶著秘書快步走向電梯,對著裏麵的劉旬老人微微一點頭,“施董。”


    他微微弓身,淩厲的氣勢恰到好處地藏起了一些,顯出幾分謙遜來,主動遞上名分介紹自己,“我是之前跟您約好見麵的馳餘。”


    他剛從國外迴來,一直是聞名不見人的狀態,施董知道他年輕,但沒想到是這麽年輕,氣勢還這麽足的小夥子。


    “嗯,我記得讓人通知你取消會麵了?”


    馳餘淡淡一笑,“所以我這是來跟您偶遇來了。”


    電梯緩緩上升,到中間樓層的時候又上來幾個人。


    馳餘低聲道,“如果您是因為豐茂建設的事對我不滿意,我想解釋一二。”


    前段時間豐茂建設跟馳氏集團的合作到期,因為他們企業出了個徇私舞弊的經理,馳餘這邊處理的手段就過激了些,一些關於馳餘不好的言論也順勢甚囂塵上。


    這位施董跟豐茂建設有些交情,想必就是因為有人將這事兒添油加醋地告訴他,他才會臨時取消跟馳餘的會麵。


    短短幾分鍾的時間,馳餘將這件事情解釋清楚,又送這位施董迴了他的房間,刻意將態度放得謙遜客氣,總算讓施董迴心轉意,確定了新的會麵時間。


    “馳總,車準備好了,我送你迴公司?”


    馳餘剛迴國,這幾天都是在公司待著的,日夜不停地處理公司積攢下來的事務,好幾天都沒好好休息了。


    他低低地“嗯”一聲,想起來什麽,又問,“財經日報的聯係方式要到了嗎?”


    提起這個陳數的表情就變得古怪起來,好奇中藏著驚訝,驚訝中藏著八卦。


    “嗯,要到了。”


    馳餘迴國以來一個媒體的采訪都沒接受過,突然問起財經日報的聯係方式,他合理懷疑是因為今天遇到的那個女記者。


    一見鍾情?


    還是久別重逢?


    黑色的賓利停在酒店門口,杜溪羨慕地望了一眼,低頭瞅瞅手機。


    “還有兩分鍾,凍死我了。”


    陶漾也冷,她還有點感冒,現在又吹著冷風,感覺太陽穴都在疼。


    黑色賓利上下來一個司機,與此同時身後傳來清晰的腳步聲,皮鞋落在地麵上時響聲清脆。


    聲音忽然停了。


    陶漾似有所感地迴過頭,迎著酒店門口昏黃的燈光,看清了那個與自己隻隔著幾步距離的人。


    她看不清馳餘的臉,隻能聽到他低低的、沙啞的嗓音。


    “漾漾。”


    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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