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 一把抹掉已經淌到眼皮上的血。


    沒關係, 隻要他能撐著一口氣,一個反轉術式就能讓他活蹦亂跳。


    這麽想著,眼皮卻越來越重。


    過去了多長時間,有十分鍾嗎?還是二十分?他們有通知到悟嗎?


    意識越來越模糊,即便勉力維持, 大腦也還是在逐漸停止運轉。


    模糊間, 眼前一道白光將他拖向意識深處,他聽到一道男聲用滿含期待的語氣說:「都結束了!這次之後, 我想重新開始, 再也不做那些髒事了。我一定,要做個好人!」


    藍的不可思議的天空與一望無際的草原, 微風吹過大片的青草, 大概是一位少年放鬆的躺在草地上, 暢快的大笑。


    「你也不許去,」少年突然嚴肅的說,「如果你去了,我就不要你了,知道嗎?」


    大腦平靜的如同一台機器,一個又一個的字飄向遠方。


    「啊,」意識到自己說了重話,少年露出歉意的表情,「抱歉,我說錯話了。隻是那是不對的,過去的我們一直在做壞事,即使你現在還不明白,繼續下去,將來也一定會後悔的,我不想你像我一樣。」


    少年按住身旁人的肩膀,認真的說:「你不明白的,我就一點一點的告訴你,全部都教給你,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成為一個超棒的大人!」


    說著,他伸出了小手指,咧開嘴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爽朗又燦爛的笑道:「隻要我們能一直一直在一起,就一定會有美好的未來,說好了!」


    眼睛閃爍著亮晶晶的星星。


    「嗯——什麽啊,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說的什麽嘛,表情完全沒有變化......誒?這個?是在哄我開心嗎?不用啦,我又沒有生氣,嘿嘿。」


    「你知道嗎?聽人說開一家奶茶店很賺錢的,啊啊~真想開一家奶茶點啊。誒?不用那麽大啦,足夠養活弟弟們就好了!」


    ......


    視野重新暗了下來。大片大片的紅從深處浮現。


    「沒關係的!我完全不疼,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啊!」


    「......」


    「抱歉。」


    「真不舍啊,秋人君......拜託了,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就算痛苦、艱難,活下去就好了......」


    「啊,我多想再一次,和你一起......」


    整個空間陷入了令人恐慌的死寂。


    少年訴說的對象一直等著,等了很久很久,都未再聽到少年的聲音。


    不知何時,無邊無際的幽藍的火焰燃燒起來,如星火燎原,燃盡了一切。紛紛而起的星星點點的藍色火光,風暴一樣席捲整個空間,卻沒發出一絲聲音,沉默著勢不可擋的沖向死亡的盡頭,又哀鳴著落下,輕盈的藍色火光宛如一場淒涼哀痛的雨,。


    「鳴一?」


    另一個一直都未曾開口的聲音迷茫的念道。


    那是一個人,或者別的什麽東西,總之就是活著的存在。


    他對著天空伸出手,接住了一簇藍色的火苗。


    視野晃動了一下。


    神穀鳴一低下頭,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火苗。


    長長的白色袍子逶迤著停在麵前。


    「現在,你什麽都沒了,」那個人愉快的說道,「親愛的宇野,還有什麽能支撐你走上生之一途?」


    沒有夢想,沒有想做的事情,如同一台精緻的機器一樣行走世間的軀殼,是神最中意的容器。


    祂以為,當這台機器失去一切,就會徹底放下對生的渴望。當祂滿意地打量著自己的戰利品,卻驚愕地發現,那雙天真又懵懂的眼眸中亮起了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耀眼的光。


    「即使失去一切隻餘此身,即便犧牲所有重要之物,說我懦弱卑鄙也好,無論多狼狽,我——也想活下去!」


    神震驚到失語。


    哎呀,竟然做到了。那個少年竟然真的——


    把機器變成了人。


    神高高在上,對螻蟻的掙紮從不放在心上。


    祂隻是一時產生了微不可察的興趣。


    正好,就讓這隻小螞蟻為他帶來更多的餘興吧。


    不過,請一定記住,無論如何努力,都隻是徒勞無功而已 。


    ......


    神穀鳴一猛的坐了起來,趕緊摸了下自己的身體,幸好沒有哪裏損壞。


    他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醒來後已經記不得夢裏都有什麽了,隻記得好像有個他很討厭的人,那種厭惡的心情存在了很久。


    就像吃到了壞的食物,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的別扭。


    來不及多想,在巨型蜘蛛落下前足前,他從地上彈了起來。


    他握了握拳,感覺有些神奇。


    「完全恢復了,身體好輕盈。」


    之前受的傷全都消失不見了,看時間,他失去意識到清醒不過就幾秒的功夫。


    餘光瞥到生鏽的鍋爐,他的腦中冒出了個瘋狂的想法。


    努力的繞了一圈,發現了鍋爐附近還堆著少量的煤,不夠也沒關係。


    萬物皆可燒開水!


    在蜘蛛砸下來的瞬間,他扒住了肉球的上方,跳到了過路上,扒住了生鏽的鐵板。


    砰的一聲,他抱著鐵板滾了下去。


    錯覺麽,總感覺他的力氣也比之前大了。


    算了,先不管了。


    他掄起鐵板,把撲過來的蜘蛛砸飛,鏟起一板子煤扔到入口,然後站在那前麵,等著蜘蛛和他無法看見的咒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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