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被撲撲了,在天上。


    一裹進玄鷹,紅案就迫不及待,熱烈如火,這才分開幾天啊,就這麽急不可耐。


    柔膩間,張哲翰癡癡地想,這樣在天上造出來的娃,長大了會不會飛。


    廚師做了那麽大個局沒抓到人,王宮還被炸成那樣,殺水案的賬還沒算,現在又這麽囂張,這口氣怎麽能忍得下。


    看到衛道士的一刹那,張哲翰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逃,逃得越遠越好。在人界隻有共祭會追殺,但到了狼界卻要麵對雙線追殺,危險加倍,留在這裏無異於找死。


    本想一個陰遁遁到地球去,可紅案粘著不放,下不了地就隻好上天,想著把她喂飽了再開溜。


    玄鷹在萬米高空盤旋了好幾圈,兩人如火如荼無暇操控,玄鷹便進入滑翔巡航模式,漫無目的地飛行。


    張哲翰倒也無所謂,反正完事了都能用陰遁走,可飛了老半天事也沒完,不是沒完,是沒完沒了。


    誒?怎麽翻滾起來了?玄鷹腹裏沒法打滾啊,誰想在上麵都得爭奪半天。


    不對,是玄鷹在翻滾,而且在往下掉。


    有敵襲!


    兩人迅速分開,張哲翰操控玄鷹,紅案取出狙擊步槍抵肩探出頭去。


    玄鷹就像突然打了雞血一樣,振翅一翻,往上爬升。


    “那邊!一隻大鳥!”紅案右眼貼著瞄準器說道。


    前上方逆著光,刺眼的陽光下,藍天白雲之間,一隻和玄鷹差不多大的黑褐色巨鷹正在盤旋,矯健的長翼一動不動。


    “鳥上有人!”紅案又道。


    張哲翰眯起眼睛,確實有人,巨鷹背上有一個棕色的點,什麽東西在反光。


    “什麽人啊?”


    “一個光頭,五十來歲,穿著……露肩膀的衣服。”


    露肩膀的衣服是什麽鬼,“我看看。”


    紅案讓開瞄準鏡,張哲翰把一眨眼湊上去,閉上另一隻眼。


    “那不是和尚嘛。”


    “和尚是什麽?”


    巨鷹背上站著個和尚,一隻手背在後麵,一隻手撚著一串佛珠,紅案說的“露肩膀的衣服”是件右袒式袈裟,棕色的。袈裟分三色,黃色、棕色和黑色,棕色袈裟是也就是普通和尚。


    距離越來越近,張哲翰認出了那隻鷹是楔尾鷹,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揪過羽毛的那一隻。


    楔尾鷹的長翼突然扇動,憑空刮起一陣大風,玄鷹被掀翻,像斷了線的風箏,飄飄搖搖,上下翻飛。


    張哲翰感覺天旋地轉,連忙穩住翅膀,再次拉起。


    “原來是它幹的!”紅案說著,扣動扳機。


    “砰砰砰砰砰砰!”


    張哲翰想拉沒拉住,子彈已經射了出去,抬頭看時,和尚手一拂,一片子彈在巨鷹前幾十米突然停住,就像遇到一堵看不見的牆,紛紛墜落。


    楔尾鷹長翼又一扇,張哲翰感到了強烈的威壓,強度絕對在玄天境以上。


    玄天境的鳥?不,如果鳥是玄天境,剛才那陣風不會隻是把玄鷹掀翻,威壓是和尚發出的,這普通和尚絕不普通,搞不好是半神!


    狂風唿嘯而來,張哲翰一凜,急忙收緊翅膀向下俯衝,紅案叫道:“誒誒,打不了了!”


    威壓若即若離,張哲翰迴頭一看,楔尾鷹也收緊翅膀俯衝,不遠不近跟在後麵。


    大地迎麵撲來,有上次頭插地麵的經驗,張哲翰不慌不忙拉起鷹頭,玄鷹由俯衝變成了平飛,離地麵這麽近,想再逃已無可能,隻好雙翅一收落在一片草坪上,收起玄鷹。


    楔尾鷹穩穩降落在五十米外,和尚躍下鷹背,往前走來。


    紅影一閃,紅案一聲清叱,疾速掠出,迷穀虹刀劃出一道彩虹,向和尚刺去。


    和尚似乎也沒想到這女人上來就痛下殺手,速度還這麽快,但他的臉上不見一絲慌亂,彩虹迫近,手微微一動,一柄若有若無的長劍迎向彩虹,如蛇纏樹般一絞。


    唿的一聲,彩虹碎了,紅影碎了,紅案也碎了。


    和尚踩過蠕動的紅色碎塊,一隻手背在後麵,一隻手撚著佛珠,閑庭信步般向張哲翰走來。


    盡管殺過那麽多三眼人,見過無數三眼人碎裂重組,但張哲翰還是無法解釋心愛的女人被擊碎,熱血衝頭,雙臂一振,發出九把菜刀。


    唿唿唿


    九把菜刀旋轉著飛向和尚,和尚噫了一聲,停下腳步,眯起眼睛,盯著來襲的菜刀,嶽峙淵渟。


    九把菜刀在一米處停止旋轉,懸停在空中,上中下錯落呈桶狀,將和尚圍在中間。


    無數紅點聚合在一起,慢慢還原紅案的模樣,張哲翰猶豫了,和尚並沒有殺人,是紅案攻擊在先。


    一道藤蔓般的劍影,像龍像蛇更像龍卷風,弧旋閃絞,九把刀組成的刀桶瞬間潰散。


    怎麽可能?規則類武器怎麽可能被破?張哲翰瞪大眼睛,傻呆呆地站著,像個泥塑木雕的人。


    “你是廚師的人?”和尚沉聲道,說的是中文,隱隱帶著殺氣。


    紅案重組完畢,再次掠起,迷穀虹刀劃出一道彩虹,劈向和尚後背。


    和尚沒迴頭,背著的手一揮,蛇蔓劍影又是一絞,紅案和她的彩虹又碎了。


    這劍法怎麽好像在哪兒見過,張哲翰穩下心神,猛然想起,這不是蘇友鵬使過的劍法嗎?


    呂梁偉曾經說過,這叫越絕劍,是他二叔的獨門劍法,還說二叔武功極高,年輕的時候就出家了。


    “越絕劍?”張哲翰試著叫道。


    和尚呆了一呆,問道:“你認得這劍法?”


    蒙對了,張哲翰心下一寬,“我不僅認得越絕劍,還知道您姓呂。”


    和尚目光如隼:“你究竟是什麽人?”


    張哲翰坦然道:“我叫張翰,是呂梁偉的朋友。”


    “呂梁偉?”和尚皺起眉頭。


    張哲翰提醒道:“他應該是您的侄兒,他說他很小的時候您就出家了。哦,對了,您的妹妹叫呂蓮兒,對吧?”


    和尚臉色稍霽,但未全放下戒心,“你為什麽會菜刀?”


    張哲翰笑了:“我打小就會,您若見到呂梁偉,一問便知。”


    和尚將信將疑:“不可能吧,那是規則類武器。”


    菜刀的版權之爭扯不清楚,張哲翰換了個證據:“廚師是我的敵人,他正在追殺我,一小時之前我們剛在達姆城炸了他的王宮。”


    紅案再次重組完畢,這次沒掠起,端起了狙擊步槍,張哲翰急忙叫道:“紅紅,住手!”


    紅案這才注意到兩人沒在打架,而是在聊天,收起步槍,默默走過來抱著張哲翰的胳膊。


    和尚臉色再次凝冷:“她是誰?你怎麽和三眼人在一起?”


    聽口氣這和尚好像對三眼人有敵意,張哲翰摟著纖腰道:“她叫紅案,是廚師手下的三案之一,在追殺我的過程中,被我泡到手了。”


    “哈!哈!”和尚捧腹大笑,“你小子,哈哈!”


    “嘿,老頭兒,”紅案慍怒道,“有什麽好笑的,再笑我砍你!”


    楔尾鷹大尾巴一撅一撅走上前來,啁啾啁啾叫著,和尚問道:“揪你羽毛的就是他?”


    楔尾鷹目光閃爍點點頭,張哲翰一看就知道它心虛:“老鳥,你不能這樣忘恩負義吧?我好歹也救了你一命。”


    他沒用鷹語,說的是中文,菜刀已解釋不清楚,一會兒和尚該問你是不是布道者了。


    楔尾鷹轉身要走,和尚一把揪住:“他真的救了你的命?這事你怎麽沒說?揪你一根毛就追著人家打,看我怎麽收拾你!”作勢欲打。


    張哲翰忙給梯子:“算了算了,小孩子心眼小,不打緊不打緊。”


    紅案突然問道:“老頭兒,你是衛道士?”


    和尚奇道:“你怎麽知道?”


    “我從小在上帝之城長大。”紅案居然極聰明地沒提她表哥,“你聽得懂我說話,還把我打得那麽慘。”


    衛道士?張哲翰猛然想起,江擇天曾經說過,南宮吟雪的死訊是她屬下一位名叫呂載揚的衛道士說的,這和尚是呂梁偉的二叔,也姓呂,莫非……


    “呂……二叔,您尊諱是不是叫呂載揚?”


    “哈哈,你們這兩個小娃娃有點意思,一個猜出我是衛道士,一個猜出了我的名字。”


    張哲翰撲通跪倒:“師伯!”


    “誒,起來起來,”呂載揚伸手去扶,一怔,“你叫我什麽?”


    張哲翰伏地叩頭:“師伯,我叫張哲翰,是林雨棠的弟子,江擇天的師侄,南宮吟雪的徒孫!”


    呂載揚把他扶起:“江擇天?林雨棠?你是……”


    張哲翰抬起頭,篤定道:“是的,您是我師伯。”


    呂載揚握住張哲翰的手微微顫抖,眼角泛著淚光,那種激動仿佛從他的心底流淌出來,有一種見到親人的親近感。


    張哲翰鼻子有些發酸,正想說點什麽安慰的話,紅案歪著頭叫道:“老頭兒,打錯人了吧,我可是他媳婦。”


    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學會了“媳婦”這個詞,說得還這麽恰到好處,她雖然聽不懂中文,卻敏感地捕捉到了男人的尷尬,真讓張哲翰刮目相看。


    呂載揚擦了擦眼角,笑著用三眼語道:“我要是不把你一招打碎,就該被你一刀砍碎了。”


    紅案又指著楔尾鷹道:“還有這隻破鳥,那麽小氣,要不要我替您揍它一頓。”


    楔尾鷹一哆嗦,連忙藏到主人身後,呂載揚撫摸著鷹頸道:“它可是碩果僅存的滅絕物種,全幻界就這麽一隻,飛行類神佚物本就極少,聽得懂人話的飛禽天行者更是鳳毛麟角。”


    呂載揚住的地方在一座青山腳下,鬱鬱蔥蔥的樹林中,兩間簡樸的茅屋,依山傍水,草木清幽,樹影婆娑,青蘿纏繞屋簷。


    茅屋前一個庭院,一張石桌,一個茶壺,四個杯子,一看就不是狼界之物。


    左邊一片粟米地,右邊一片菜地,種著叫不出名的蔬菜瓜果。茅屋門楣上一塊石匾,上麵刻著“隱廬”兩個大字,二王風格,筆力遒勁,刻痕峻利,一看就是劍刻出來的。


    “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把水燒上,晚上吃肉。”呂載揚說著往茅屋走。


    紅案說道:“你們說話吧,我來。”


    張哲翰問道:“紅紅,你行不行啊?”


    紅案甩下一句:“別忘了,我可是天下最大的大廚的紅案。”人已進了廚房。


    可不是嘛,上帝的廚師當之無愧是天下最大的大廚,她可不就是天下最大的大廚的首席助手紅案,比專業廚師還專業。


    呂載揚在石桌旁坐下,拿起茶壺倒茶,張哲翰問道:“師伯,您這哪裏是和尚住的地方,明明是修仙隱士啊。”


    呂載揚喝了一口茶,淡淡道:“這世間哪有什麽和尚,又哪來什麽修仙隱士,都不過是頂著名頭討生活罷了。”


    張哲翰奇道:“誒,布道者不是不能在幻界吃飯嗎?怎麽衛道士可以?”


    呂載揚嘴角微翹:“他們還無法使用神佚物呢,那是布道者的規則,衛道士是另一套規則。”


    張哲翰突然想起儲物艙還有一頭牛,這麽久沒喂食,一定餓瘋了,連忙把它順了出來,借花獻佛道:“師伯,這頭牛就送給您耕地吧。”


    庭院裏突然出現一個龐然大物,把院外的楔尾鷹嚇得跳了起來,半麝優哉遊哉去吃草,楔尾鷹扭著大尾巴跟了上去,張哲翰叫道:“老鳥,它是你的夥伴,別偷著吃了。”


    呂載揚也沒想到這位師侄的見麵禮如此獨特,奇道:“這麽大個家夥,你的儲物艙得有多大?”


    衛道士都沒見過這麽大的儲物艙,可見儲物類神佚物也不多見,張哲翰沒聊這個話題,拿起茶杯道:“我看您不太像隱士。”


    呂載揚又是一臉驚奇:“為什麽這麽說?”


    張哲翰啜了一口茶,不緊不慢說道:“恕師侄直言,我覺得您的躬耕是真的在耕,您也是頂著光頭討生活。”


    呂載揚歎了口氣:“師侄好眼光,為了調查你師祖被害的真相,我已經花光了所有積蓄。”


    張哲翰等的就是這句話,抓出一把交子往石桌上一放:“這是師侄孝敬您的,望您笑納。”


    呂載揚眼睛都直了:“你……你哪來這麽多錢?”


    張哲翰假裝淡淡道:“打麻將贏的。”


    “麻將?”呂載揚實在想不出誰能拿出這麽多交子做籌碼,“你和誰打麻將?”


    張哲翰裝出憨厚的樣子:“我也不認識他們,是他們非要和我打,結果底褲都快輸給我了。”


    呂載揚問道:“他們長什麽樣?”


    張哲翰傻傻道:“一個中年男人,穿燕尾服,一個老娘,妖裏妖氣,唔,還有一個書僮。”


    “啊!?”呂載揚渾身一顫。


    張哲翰還在裝傻:“怎麽了師伯。”


    呂載揚目瞪口呆:“你,你居然贏了兩位上帝的仆人的錢!”


    張哲翰擺出將信將疑的表情:“不會吧,我看他們也不怎麽厲害啊,麻將打得稀爛,輸了就跑,牌品極差。”


    呂載揚幾乎在叫:“那位穿燕尾服的是管家,妖媚女人就是花匠!”


    張哲翰不裝了:“管家?花匠?那書僮呢?”


    呂載揚緩緩搖頭:“這個不知道,也許的哪個湊角的衛道士吧。”


    其實這個答案和張哲翰猜的也大差不差,當時在現場紅案就說過他們中至少有一個是廚師那個級別,狐媚女人能讓廚師不敢出手已證明了這一點,紅案說的是“至少一個”,那就說明可能還有一個也是仆人,隻是搞不清到底是哪個,具體誰是花匠誰是管家。


    或許是曾經和廚師頭抵頭下棋的緣故,又或許是曾經在麻將桌上狂虐管家和花匠的緣故,張哲翰對這些天花板級人物的畏懼似乎沒那麽強,總感覺他們就像少時班上的同學,區別隻在好同學和壞同學而已,在他看來,那些半神要恐怖得多。


    紅案過來拎起茶壺去續水,大紅纖腰上係著黑色圍裙,別有一番風致。


    張哲翰問呂載揚:“您好像對三眼人不怎麽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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